69 趁亂!

第67章 趁亂!

涉江王府為長公主擺宴, 驸馬身位公主的夫君,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三日之後,馬車從城外悠悠駛進泊州, 最後在涉江王府門前的石獅子旁停下, 長安扶着人出來,由王府下人引到東苑。

門口有金寧衛把守, 開門後,長安要随虞弄舟進去, 被十二用刀攔下, 長安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刀刃, 最鋒利的一面正對着自己, 他擡頭冷道:“我得照顧驸馬。”

十二不動,只笑了笑:“殿下有事找驸馬, 什麽事你都跟着?”

十二意有所指,長安漲紅了臉,結結實實噎了一口, 随即看了看前面的虞弄舟。後者正擁着身上的狐裘,轉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虛弱道:“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說完, 轉身去了裏面。

涉江王給姬珧安排的是東苑最大的青禾居, 一進門是正廳, 寝居在後面, 青絲幔帳半遮半掩, 光影缭亂, 進來後剛一入眼的是青山飛鳥圖下安放的沉香雕蓮花貴妃榻,榻上放着一盤勝負已分的棋盤,兩邊垂着金漆镂空香球, 紫煙袅袅娜娜,人心一下變得沉寂。

姬珧就喜歡這樣幽暗又閑适的地方,虞弄舟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公主府。

屋裏燒着地龍,溫度也漸漸上升了,虞弄舟身子回暖,便将身上的狐裘脫下,擡腳往裏走去。

裏面傳來淡淡的說話聲,他腳步微頓。

“找着那個嬷嬷了嗎?魏長駱說她是容州人士,祖籍在容州卓陽縣,既然是從宮裏出去的,家底應該很殷實,不至于這麽不好找。”

姬珧用杯蓋劃着蒸騰的熱氣,臉上的神情被氤氲白霧遮擋得有些模糊了,她低首輕輕吹了吹,頭頂上的珠花發出叮鈴鈴的響聲。

容玥跪在地上複命:“容州卓陽縣發生過一次水患,有過大規模遷徙的經歷,要找出這個人,只在卓陽縣找恐怕不夠,要在整個容州乃至江東都尋找一遍。”

姬珧擱下茶杯:“那就去做。”

容玥肩膀一顫,似乎感受到公主的不耐煩,将頭壓得更低了,急忙出聲應下:“屬下一定盡快找到先皇後身邊服侍過的崔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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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扇連屏後面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容玥飛快扭頭:“誰在那邊!”

那邊寂靜無聲,半晌之後,邁出一只白靴,虞弄舟從連屏之後走出來,手裏拎着狐裘,身形微微佝偻,臉上還有久病未愈的蒼白。

“微臣以為有下人通秉過了。”他對姬珧行了一禮。

姬珧這才擡眼,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先轉頭對容玥道:“你先下去。”

容玥未做停留,起身便走,與虞弄舟擦肩而過時,姬珧的聲音又響起:“過來坐吧,你才受過軍杖,不能久站。”

是對虞弄舟說的,他微微一怔,而後直起了身,朝姬珧走了過去。

軍杖多打在了腰上,雖然不是短時間就能痊愈的,但坐下卻是無礙,只是會很難受,虞弄舟在她對面端坐,将狐裘放到一旁,對面推來一杯熱茶。

他擡頭看向姬珧,眼裏多了幾分遲疑之色。

姬珧忽而一笑:“怎麽?怕本宮下毒,謀害親夫?”

虞弄舟垂眸,将茶杯接過,卻沒有直接喝下,而是出聲問道:“你在找母後生前身邊服侍的崔嬷嬷?”

姬珧還沒回答,他接着解釋一句:“方才在屏風之後無意偷聽,我只是恰巧聽到了。”

姬珧睇了他一眼,道:“是。”

“你找她做什麽?”

姬珧皺了皺眉,低頭沉默片刻,将左手裏的茶杯推到右手邊,又從右手邊推回來,如此反複,良久後,忽然開口道:“之前有次進宮,魏長駱跟我談起一些往事,是有關母後的。母後仙逝時我還太小,有些事已經模糊不清了,但聽魏長駱說了一番話後,我總覺得母後的死有些蹊跷。可惜自打母後殡天之後,那些照顧過她的人死的死,出宮的出宮,能找到線索的就這一個崔嬷嬷,我想找到她,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虞弄舟眼簾半遮,隐形之下的雙眸平靜無波,好似一潭死水:“能有什麽蹊跷,父皇後宮之中只有母後一人,也沒有争寵奪權的事,難道還會有人害母後嗎?”

姬珧擡了擡眼,意味深長道:“皇家的事,可說不準。”

她看着對面的人,幽幽眼眸中露出一絲詭色:“聽聞母後臨死之前,見過奉誠伯一面。”

虞弄舟垂在膝上的手忽然攥緊,太陽穴突突跳了跳。

姬珧好似沒發覺他的異樣,只是撐着身子站起身,看着前方的青瓷花瓶,沉着臉道:“母後見過奉誠伯張雲安,張家滿門又是在母後去世之後被父皇下令抄斬,這裏面或許有着什麽關聯。”

她忽然轉頭,看着虞弄舟:“張家以謀反的罪名論處,張家與豫國公又有姻親關系,單看現在江則燮的野心,我不相信父皇會污蔑了張家,可我也真的想知道,從來不插手朝政,深居簡出的母後臨死之前為什麽要跟張雲安見一面。”

虞弄舟迎上她的眼眸,衣服被他攥出一道道褶皺,就像他現在扭曲的思緒一樣。

但他必須維持着面上的泰然,保持着一貫的冷靜。

他道:“魏長駱沒有跟你說到別的事嗎?”

姬珧搖頭,走了回去,重新在他對面坐下:“沒有,他只說,要見奉誠伯,是母後自己要求的。”

虞弄舟低頭,嘴角慢慢揚起,在看不見的角度,輕微一哂,壓在胸腔的恨意将他全身的溫暖全都驅逐幹淨,只剩下凍徹心扉的寒涼。

他握着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口。

姬珧忽然覆上他的手。

“阿舟。”

虞弄舟擡頭,對上一雙水潤含情的眼眸。

“我聽到一個故事,有些地方想不通,想說給你聽聽。”

“你說。”

姬珧便抓着他的手道:“有一個全家死于非命的孤兒,被一黑心夫婦收養,夫婦觊觎城中員外的錢糧,又不想自己動手,便欺騙那孩子,說他父母全家皆是被員外害死,說的多了,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孩子也以為是真的。待孩子長大一些,用盡手段進了員外府上,蟄伏多年,終于找到機會手刃仇人,将員外全家全都殺了。”

她說到這便停了,虞弄舟靜靜聽着,見她停了便擡頭,倒真跟聽故事一樣:“然後呢?”

姬珧一笑:“然後,那黑心夫婦告訴孩子,他殺錯人了,害死他全家的根本就不是員外,是他們多行不義咎由自取。”

虞弄舟也跟着笑了:“倒是不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随口說了一句過後,他擡頭看過來:“你想問什麽呢?”

姬珧看着他,深邃目光直透他內心深處,像是有一只無形大手緊緊地攫着心髒,一瞬間陷入窒息的困境中。

她問:“你說,那孩子在知道真相之後,是會痛哭流涕懊悔自己錯殺好人呢,還是會将欺騙了自己的黑心夫婦踩在腳下,幹脆收了員外的萬千家財,然後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虞弄舟坐了太久,面色越發蒼白,身子已有些撐不住了。

他扶着桌案一角,緩了口氣:“懊悔也會有,黑心夫婦也不能留。”

“那員外的家財呢?”

虞弄舟擡頭:“殿下莫非是在試探我?”

長久的沉默。

姬珧将他額頭上的汗擦了擦,溫柔道:“去榻上歇會吧,一會兒還有夜宴,要是提前離席,多少會有些失禮。”

虞弄舟身上都是虛汗,卻一點也不熱,甚至連四肢都是冰涼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了看幽幽端茶喝水的姬珧,眸光幾度變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去榻上休息了。

入夜,涉江王府大擺筵席。

華燈初上,湖心波光粼粼。

月光投下一層銀白的光芒,同燈火在水面上交相映輝。

宴席擺在內湖的水心榭上,下人端着托盤魚貫而入,宛轉悠揚的樂聲在梁頂缭繞不去,秦徵渙将酒杯端起,對姬珧敬了一杯:“之前與殿下鬧了許多誤會,都是微臣太過自以為是,還望公主見諒,我自罰三杯。”

說完,他不管姬珧的反應,連着喝了三杯,每喝完一杯,就把酒杯倒扣,一滴不剩。

姬珧等他喝完,才笑道:“本宮也未曾往心裏去。”

秦徵渙才不信她鬼話,卻也不會當衆反駁,拍了拍手,水榭中奏樂的樂師換了一個輕快的音調,從外面走進來幾個蒙面舞姬,身姿妖嬈婀娜,個個都似水蛇一樣,懷中抱着個琵琶款款而入。

他看了看姬珧:“我說過,要送殿下一個驚喜。”

姬珧還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麽,饒有興致地探身細細端詳那幾個站定的舞姬,忽然聽到身後一聲輕響。

轉頭一看,是薛辭年将他手邊的酒杯碰倒了。

“怎麽了?”她問。

薛辭年急忙垂頭,将酒杯扶起,然後起身端平手臂,彎身道:“屬下失禮。”

一時間,目光都朝他聚過來,秦徵渙自然是看好戲的模樣,虞弄舟目光幽幽,對薛辭年沒什麽好臉色,遠遠站在後方的宣承弈則有些疑惑,印象中薛辭年失禮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好像也就兩次……

裴冽是唯一一個沒看他的人。

他在側耳聽着什麽。

常年在戰場上拼殺的人有着常人無法比拟的敏銳之力,尤其是對那些潛藏在暗湧之下的風吹草動,還有隐匿在角落裏不可忽視的殺氣。

“誰!”

裴冽在絲竹亂耳的嘈雜聲中高聲一喝,手捏着酒盅伸手甩了出去,飛射而出的瓷杯劈成兩半兒,“叮叮”穿透門窗,沒聽到落聲,只聽到“框框”地撞門聲。

一時間,水榭四周的窗戶全被撞破,從外湧入許多黑衣人,鋒芒映着月輝,一斬而下,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姬珧向後一退,已有好幾個人擋在她身前。

黑衣人沒有逢人便殺,他們有目标,就是直沖姬珧那邊而去!

“鷹衛!”秦徵渙臉色大變,高吼一聲,但外面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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