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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紀心言努力控制表情, 不讓震驚顯露出來。

她抿着唇,緩緩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盛小瀾也是一笑, 問:“那師妹回來到底是為什麽?”

“我說過了,我去京城尋不到人,回來找線索的。”

盛小瀾搖搖頭,顯然是不信:“既然師妹信不過我,也罷。”

他從懷中掏出那個金筷枕。

“看得出師妹這兩年過的很不錯, 打賞這般大方, 還雇得起護衛。不過如今的秋月園不需要外人接濟,這見面禮師妹還是拿回去吧。”

紀心言想了想, 把筷枕接過來。

既然兩人之間有個共同的大秘密,送這種禮确實不合适。

“是我魯莽了, 師兄不要見怪。”

盛小瀾笑道:“一別兩年,師妹性子倒是變了不少。”

紀心言意識到, 盛小瀾不像韓厲, 他對杏花是了解的, 多聊下去容易暴露。

她不再接話,告辭離開。

韓厲等在樓下, 旁邊有個打燈籠的小厮。

聽到聲音他看過來,什麽也沒問, 只朝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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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契地誰也不說話,并排往馬廄走。

盛小瀾站在二樓欄杆處,目送他們身影消失。

拐過一個彎,韓厲從領路小厮手裏接過燈籠, 将人打發走。

“周圍沒人, 你可以說話了。”

紀心言開口:“我這個大師兄一定有問題!”

她學着盛小瀾的語氣把最後幾句話講了一遍, 又把金筷枕交出來。

韓厲收起小金錠子,問:“你怎麽回答的?”

“我能怎麽回答,當然是笑而不語眼神深沉地否定,讓他自己去解讀。”

拐出秋月園後門,紀心言又往後看了看,夜色黑暗。

她轉回頭,邊琢磨邊自言自語:“要怎麽才能套出他的話來……”

韓厲看她一眼,說:“你和他似乎是同夥,他有問題,你也脫不掉幹系。”

紀心言腳一頓。

卧槽,對啊,聽盛小瀾的意思,他倆都和老班主失蹤有關。

“老班主失蹤不會是我造成的吧!”她緊張地說。

杏花手上難不成有命案?太可怕了。

韓厲繼續往前走,道:“比起這個,我對你要去京城找的人更感興趣。現在有兩撥人,一撥要殺你,一撥是你要去找的。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關系,哪個會是安王?”

紀心言追上他,有些不滿:“大人,你就只關心和安王有關的事?”

“不然呢?”韓厲反問,“你不會以為我對你的過去感興趣吧?”

紀心言暗暗撇嘴,加快步子往馬廄走。

縱使對他不滿現在也不到分開的時候。

他的目标是安王,她的目标是找出追殺自己的人,目的不同道路相同。

馬廄就在前方不遠處。

經過一個拐角時,韓厲突然伸手拽住她胳膊往旁邊一帶,自己緊跟着上前,一同掩在牆角邊。

在紀心言驚訝的目光裏,他單手比在唇邊,示意她別出聲。

十幾秒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地面上逐漸照出單薄的影子。

韓厲瞅着時間閃身出手,準确而迅猛地扯住來人衣領,将人提起劃出半個弧形,一把抵在牆上。

這一下不輕,來人發出疼痛的悶哼聲。

紀心言往後退了兩步,定睛再看,竟然是那個賣小食的丫頭,小姐妹裏的姐姐紅豆。

“怎麽是你?”她驚訝出聲。

紅豆不過十一二歲,身形又單薄,在韓厲鐵拳壓制下小臉憋的通紅,說不出話來。

紀心言看不過去,上手拉韓厲胳膊。

“快松開,她都喘不上氣了。”

韓厲側頭看眼紅豆過來的路,見再無人跟着,這才放開手。

小姑娘立刻癱軟在地一陣咳嗽。

紀心言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不敢貿然上去扶她,警惕地保持着距離,半蹲下來。

“你……”她想了想,問,“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紅豆擡起頭,看向她的眼神情緒複雜。

她從懷裏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伸手遞過來。

紀心言正要接,韓厲先一步拿過,抖了抖才交給她。

紅豆見狀扶着牆站起來,要走。

“紅豆?”紀心言叫住她,“你還記得我吧?你這兩年過得好嗎?”

她邊說邊慢慢接近她。

紅豆側過頭,嘴唇抖了抖,卻什麽也沒說就跑開了。

紀心言打開那張紙,提着燈籠湊近。韓厲往前一步,湊上前瞧。

紙上是一幅畫。

畫中央是一個池塘,池塘裏光禿禿的,旁邊還堆着土包,似是正在修葺中。

池塘不遠處有一座二層小樓,正是他們剛剛吃飯的地方。

畫中的小樓像是才建成,窗戶還空着。

其中一扇窗口裏畫了三個人。

一人蹲在角落,一人手握尖刀,一人躺在地上,中段被亂塗成黑色。

而在畫的邊緣,冒出兩個紮着羊角辮的女孩子的腦袋。

畫畫的人筆法相當稚嫩,人物以線條為主,只能勉強看出區別。

就着微弱的燈籠光,紀心言皺眉看了會兒,說:“這什麽意思?告訴我其實老班主被人殺了?”

“這兩個應該是紅豆姐妹倆。”她指着邊緣兩個羊角辮女孩,又指着倒地的人,不确定地說,“這個是老班主?”

然後,她手指挪向握刀的人,緊張地轉頭看向韓厲:“不會是我吧?”

韓厲正在她旁邊垂首看畫,不防備她突然回頭,頓覺兩人距離太近。

他直起身子道:“回去再說,耿自厚也在查,明天讓他把紅豆請到衛所,一問便知。”

紀心言将畫重又折好揣進懷裏,想到許老三刑訊慘狀,念叨了一句:“還是小女孩別吓着人家。”

韓厲道:“你也沒多大。”

紀心言心道,我不一樣,我心理年齡大。

兩人牽了馬往衛所去。

梧桐縣街道不許騎馬,只有上了大道才可以。

夜不深,但街上已無多少行人。

空氣潮熱,總讓人覺得有風雨在醞釀,不免心煩意亂。

眼看着縣城石牆漸近,大路就在前面,忽地從左側巷子裏傳出多人跑步聲。

一隊手握長矛的官兵圍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紀心言停站原地,疑惑地看着他們。

官兵當中走出一穿着吏服的男人。

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打個轉,對着手裏的畫像來回看,最終停在紀心言身上。

他提着嗓子問:“可是秋月園杏花?”

紀心言看向韓厲,韓厲點點頭。

她回道是。

那官吏又掃了眼她身上的男裝,确定人沒錯後,喝道:“就是她,抓起來。”

紀心言一怔,反問:“為什麽抓我?”

官吏不講理道:“等進了衙門就知道為什麽了。”

幾名官兵上前就要動手。

韓厲用未出鞘的劍擋在紀心言面前,看向領頭男子,笑問:“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那官吏呸道:“本官的名字你也配知道?有什麽話進了衙門再說。一起抓起來。”

韓厲眯起眼,氣笑了,伸手探向腰間,摸到炎武司令牌時有片刻遲疑。

督衛的身份大多數時候很方便,但偶爾也有些雞肋,尤其此番調查他有私心,想盡量低調。

若不拿出令牌今日想全身而退只能動手了,這麽幾個官兵他還沒放在眼裏,要打贏他們輕而易舉。

但炎武司有規定,不可随意插手地方審案。如果對方有充分理由抓人,他一出手,小事反而成了大事。

地方官自然不敢把他怎麽樣,可朝廷那麽多眼睛看着,保不齊一件不起眼的事就成了将來的把柄。

此時最好先搞清楚紀心言到底犯了什麽事。

想通這一點,他不再猶豫,探向腰間的手拐了個彎摸出另一樣東西。

一名官兵出手抓向紀心言。

紀心言下意識閃避。

領頭的官吏哼道:“喲,今個碰上膽大的了,衙門抓人,還敢還手不成?”

韓厲手一抖,長劍出了半個鞘,銀光一晃,将圍在紀心言身邊的兩人格開。

他腳下使力,一個健步沖到那官吏近前。

官吏吓了一跳,提起手裏的刀喊:“來人來人!”

他叫得正響,忽覺手心一涼,有什麽東西塞了進來。

他怔了下,低頭借着月光看清是個金子做的小玩意。

他頓了頓,五指攥緊,朝官兵們擺擺手:“都停下停下。”

韓厲見狀也收了劍。

“您可是縣尉大人?”他問那官吏。

抓人這種事通常是由縣尉帶頭。

那官吏見他上道,态度也軟了些,哼道:“正是。你既然知道是縣衙抓人,還不快快讓開。”

韓厲問:“杏花兩年未曾回梧桐縣,剛一回來衙門便得了消息,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縣尉掂着小金塊,看看韓厲又看看紀心言,琢磨了下低聲道:“秋月園老班主盛秋月失蹤一事,這位杏花嫌疑最大。”

韓厲皺眉:“什麽嫌疑?”

“這就不能和你細說了。”那縣尉低聲道,“看你還算識相,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趕快避開。”

韓厲看眼紀心言,心想若和她分開了,難保刺客不會再出現。

正好,他也想聽聽衙門到底為什麽抓人。

他對縣尉一點頭:“那就有勞大人帶個路吧。”

縣尉:……

**

敲更聲從遠處傳來,穿過無人街道,傳進縣衙大牢的窗戶裏。

紀心言算着打更聲,從遇到縣尉再到進大牢才只過了一更而已。

縣衙的監獄檔次都差不多,無非就是空空的啥也沒有,一地亂草。

說亂草不對,晚上要堆攏到一起當床的。

紀心言也不是第一次進監獄了,不過上次她站在外面,這次她站在牢房裏,隔壁是韓厲。

另一邊是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看到有人關進來,嘿嘿地扒上欄杆朝她傻笑。

紀心言往另一邊躲,直躲到欄杆邊,轉頭就見韓厲正用腳收攏地上的雜草。

他的神情那叫一個自然,跟回衛所差不多。

紀心言抓着欄杆委屈巴巴地說:“大人,你怎麽……我們怎麽……”

她磕巴着不知道說什麽好,總不能問韓厲為什麽不挑明身份吓死這些人吧。

跟着炎武司督衛混居然還能混進大牢來。

韓厲道:“我今日不回,明早耿自厚就會收到消息,關不了多久。”

紀心言嘆口氣,心事重重地退到牆邊,就着角落的茅草堆坐下。

“大人自然無事,我就不好說了。”

韓厲擡頭見她神情憂慮,問:“你在擔心自己是殺人兇手?”

紀心言道:“都擔心,也擔心縣令為了政績不分青紅皂白認定我是兇手。”

兩年前的案子了,又換過領導,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用心調查。

韓厲倒是輕松,安慰道:“是兇手也沒關系,炎武司調證人縣衙不會不給的。你一時半會死不了。”

紀心言無語地看向他。

……說的是人話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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