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思量
平安既然已經決定要去學校念書,此時就覺得花店的工作不能再做下去了,雖然那工作基本全是空閑時間,但畢竟是全職,沒有辦法安心補習。
田桂榮想得更多,她先是把手裏所有的資金都劃拉一遍,包括房子和田地的補貼,再加上平時不多的收入,林林總總,幾乎有小四十來萬,不是個小數目。
雖說數目不小,但畢竟現在的狀況有那麽點坐吃山空的意思,着實有點邊角不靠的漂浮感。田桂榮計算片刻,遠的不說,單是書本費和借讀費肯定就不是一筆小開支,她現在覺得在超市做售貨員顯然已經不太能夠讓人安心了,拿這些錢出去做個小買賣,怎麽也比現在強。
兩人在這一晚都睡得不太好,各自計劃以後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第二天,兩人齊刷刷的睜着一雙充血的眼睛碰面,面面相觑,又一起哄笑起來,田桂榮打趣平安:“變成兔子眼睛了。”
平安就回嘴:“媽不也是?”
兩人在早飯桌上互相又說了一些看法,匆匆道別各上各班去了。平安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裏不斷地想着以後到底該怎麽辦,差點一頭撞在電線杆子上。
平心而論,平安只能算是個很能看得開的人,他只是看起來恍若對一切無所謂,盡量不去想以後。然而生活所迫,他在漫長的時光裏其實變得相當敏感,但凡有一點情況都會琢磨成漫無邊際,不定下結論總會惶惶不安。
平安其實特煩他這種敏感特質,總是暗暗的想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壓下來,因此他的敏感被他的不動聲色壓抑在心底,很難透漏出來給別人看。
平安思索着來到花店門口,插鑰匙擡卷閘開門,動作一氣呵成,純粹是養成了習慣,腦子裏想的則和手中的動作毫無關系。他順道一腦袋漿糊的把花店整理好,混混霍霍的鑽到櫃臺後面劃拉着胳膊把櫃臺擦幹淨了。
他暈暈乎乎的想着以後,不知怎麽的,突然下定決心:必須要上學!平安總是這樣,在一團亂糟糟的麻線團裏猛地一刀切,就算是做了個決定,簡直跟腦袋發熱或者用膝蓋做決定沒什麽區別。
平安開始耐心的等待着店長出現,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在現代社會沒有手機這個聯絡工具真是太不方便了,這麽常用的一種物件居然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不可或缺。也對,手機對平安也沒什麽用,反正沒人會找他的。
店裏如同往常,一個人沒上門,而沒有帶着大白來上班的平安,甚至連逗弄大白的樂趣都被剝奪了,頓時有些萎靡。甚至在中午的時候,他才赫然發現,居然沒有帶飯盒來花店,這個事實可真是讓平安猶如晴天霹靂。
他震驚幾秒,迅速的歸于平靜,安靜地坐在櫃臺後面打量門外面走過的一個又一個人。正是起勁的時候,陸海施施然出現了,只見他穿了一件米色的針織衫,裏面看起來是件粉色的襯衫,頂着一腦袋三厘米搖頭擺尾的從門口走了進來,平安聽到外面有個人一點不客氣的評價着“太騷了”走了過去。
平安沒有覺得這樣的陸海哪裏“騷”,單就覺得真是好看,是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生機勃勃的,是一棵茁壯生長的小樹苗。
得虧陸海沒有聽到平安心裏的評價,不然非得吐血身亡,茁壯生長的小樹苗,這什麽狗熊比喻。
平安樂颠颠的站起身子:“阿海。”
陸海也樂颠颠的,好像身後有條尾巴搖成了電風扇,看起來比平安谄媚多了:“平安,吃飯了嗎?”
平安就笑:“吃過了。”
陸海也跟着笑,看向平安的眼睛裏像是有光閃爍。
平安被盯了片刻,也沒覺出什麽不自在:“有什麽事嗎?”
陸海這才咳嗽一聲,壓抑着驕傲的情緒:“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的補習老師我都給你找好了,定個時間咱們就開始吧。”
“這麽快?”
“那是自然。”
平安本就對陸海有一種天然的盲目崇拜,此時更上一層樓,認為陸海非常之厲害,激動地舌頭都有點打結,一聲謝謝也說的磕磕絆絆了。
陸海兩只手臂撐着大腿,身子前傾,嘴唇發幹喉嚨發緊,頗想湊上去親一親如此可愛的平安,到底是忍住了,只用舌頭舔了添幹涸的嘴唇過了一把幹瘾。
平安兀自激動,在櫃臺後面轉了個圈,上半邊身子傾過去,猛然抓住陸海的兩只手,上下搖了搖:“你這麽好,我請你吃飯。”
陸海矜持的點頭,實則內心在瘋狂咆哮:吃什麽飯啊,老子想吃的是你啊!
平安畢竟是一介凡人,并不知道陸海內心的翻江倒海,還抓着他的手表達感謝之情,陸海的心髒砰砰亂跳,身上有點發熱,他都快被平安點的火弄哭了,偏還要裝作一片八風不動的做派。
這個下午,陸海就坐在花店裏和平安商量關于補習和上學的事情。到了下班時間,平安果然帶着陸海去吃飯了。地方不遠,就在平安家小區前面那條街,街上小飯店不少,平安一次都沒有吃過,此時就讓陸海指了一家店坐了進去。
倆人點了三菜一湯和兩碗米飯,相顧無言開始吃飯。平安一邊吃飯,其實心裏并不是特別平靜,過了很長時間,平安問:“真的可以插班進學校嗎?”
陸海知道平安在擔心,卻也沒有過多的安撫,只是非常肯定的告訴他:“可以,不用擔心。”
平安就真的不再過問這件事情,可不可以的,都是後話,平安想大概現在實在是不用想以後,怎麽把成績搞上去才是當前之急。他壓下心裏的緊張,撫順心情,決定還是把心思先放在眼前。
陸海全程看似就是在全神貫注的吃飯,實則不然,他總是會偷偷地看一眼平安,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就是有點控制不住。不小心和平安對上眼,陸海就哼一聲,不自然的偏過視線,吃一口米飯,好像是把平安看做下飯的菜了。不過陸海也真是覺得平安這好看的模樣當秀色可餐來講一點也不誇張。
平安也會偶爾去看一眼陸海,每看一眼,就會覺得安心幾分。他把陸海當做定心劑,有他在,好像也真就沒什麽可緊張的了。
平安悄悄的把右手手背在腿上按了一下,他募然想起那天陸海在他手背上的一個輕吻,覺得整只手都有點發熱出汗。他又在腿上隐蔽的蹭了一下,擡起眼又看向陸海,兩人視線相觸,陸海迅速的垂下眼假裝沒看見,平安則是笑出來了,覺得陸海真是好。
平安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了,就是籠統的覺得陸海真好。
他在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大白在枕頭上蜷成一團,随着平安的動靜伸伸爪子撓撓平安的頭皮,顯然對于平安的輾轉感到不滿。
他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最後都定格在陸海的面孔上,是一派祥和的笑容。
平安終于還是睡了,有點不太踏實,似乎是陷入了一種魔怔似的,繞不過陸海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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