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脅迫
等了許久,總算等到了傳喚,闫煥不禁松了一口氣。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而後邁步踏進了禦書房。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坐在皇帝對面的蒼玄。
武将通常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看不起文官。
更別說蒼玄只是個靠着觀星測算這等玄術上位的佞臣。
眼中劃過一絲不屑,無視蒼玄的存在,闫煥闊步來到皇帝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俯下身去:
“陛下,您一定要為臣做主啊!”
這極其相似的一幕讓皇帝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雖然闫煥臉色看上去極為悲痛,聲音也帶着哽咽,但是皇帝卻一點也沒有被他給觸動,反而還覺得闫煥假惺惺的,虛僞得很。
皇帝神色淡淡:“闫卿何故如此?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闫煥擡起頭來,恨聲道:“陛下,雍國公府欺人太甚!”
皇帝一聽就知道他為何而來,忽然起了一絲壞心眼,他道:“莫非闫卿的夫人今日也上佛興寺燒香去了?”
什麽燒香?
闫煥愣了一瞬,回過神後,開始向皇帝哭訴起來。
他說,雍國公府的二公子蘇淮淵剛剛來到盛京,就仗着自己身懷武藝,向他的小兒子闫問戚下了戰書。闫問戚自知不敵,便打算智鬥,可沒想到最後還是輸給了雍國公府。
闫煥道:“犬子自知技不如人,在擂臺上已經認輸,可那蘇淮淵不僅沒有停手,反而當着衆人的面将犬子打到牙齒脫落,還将犬子的四肢全部折斷,手段殘忍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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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臣已經及時将犬子的斷骨接上,可犬子此生都無法恢複到從前,只怕是要徹底淪為一個廢人!”
“陛下,臣就這麽一個兒子,還指望着将來出人頭地,為陛下盡忠報國,為臣養老送終,可如今這一切都被雍國公府給毀了!”
藏身在屏風後的蘇擎聽到闫煥的話,氣得險些一腳踹道屏風,上前與闫煥一較高下。但一聲咳嗽适時的讓他清醒過來。
緊緊握著拳頭,蘇擎面寒如冰。
禦書房內,皇帝垂眸看着闫煥,眼裏更是沒有一點溫度。
倘若不是蘇擎率先進宮道清了來龍去脈,又有蒼玄在一旁作證,只憑闫煥方才之言,皇帝也許就這麽信了。
難怪蒼玄要蘇擎先藏起來,聽一聽這闫煥怎麽說。想來闫煥定是以為自己搶了先,可以先發制人,讓皇帝對雍國公府降罪。
闫煥哪裏來的膽子,竟敢如此欺瞞皇帝?
是身為京畿軍統領,認為自己掌握了五萬京畿軍,所以高枕無憂?
還是淑妃在宮中地位頗高,所以肆無忌憚?
又或是自诩是什麽盛京四小門庭,所以毫無顧忌?
真當這盛京城是他們闫家的後花園了不成?
似是知曉皇帝內心所想,蒼玄開口朝闫煥道:“闫統領,事實當真如此?可本官怎麽聽說,是令郎先辱罵了蘇淮淵,才引得蘇淮淵震怒,要與令郎一較高下呢?”
“本官記得,闫小公子是這麽說的——”
蒼玄姿勢未變,神情也未變,但說出口的話卻不堪入耳:
“哪裏來的土包子,竟敢這樣在本少爺面前叫嚣?”
“你們聞見他身上的羊騷味了嗎?原來這就是漠北人,你們是不是成日都和牛羊睡在一起啊?”
“撫邊大将軍又怎麽了?不就是殺幾個北蠻人,有什麽了不起的?若讓我闫家鎮守宣城,不出半月,北蠻立即改姓大楚!”
闫煥越聽,臉色越白,冷汗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你怎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蒼玄笑了笑,卻不理會他,繼續說道:“今日的這場約戰,明明是令郎在擂臺上不敵蘇淮淵,打算用暗器取了蘇淮淵性命,因此才被蘇淮淵一怒之下廢了四肢,怎到了闫統領口中,陰險暗算卻成了智鬥?”
“難道……”蒼玄笑了起來,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為了贏,就可無視大楚律法,視他人性命為糞土?”
“他日敵軍來犯之時,是否為了守住京畿之地,闫統領也可以眼睛眨也不眨的将無辜的百姓推出去送死?”
闫煥再也不敢讓蒼玄繼續說下去,厲聲喝道:“蒼大人,你何故要無中生有,誣陷本官!”
蒼玄朝皇帝道:“忘了告訴陛下,今日闫小公子和蘇二公子的比試,還請了懷王和宣王做主考官,到底情況如何,無人比這二位殿下更清楚。”
聽到這裏,皇帝心裏已經有了定奪。他朝闫煥道:
“闫卿,你來告訴朕,事實是否如蒼卿所說?”
頓了頓,皇帝又補了一句:“想好了再回答朕。”
皇帝這是在明着提醒闫煥——無視事實,在皇帝面前颠倒是非,等同于是在欺君!
闫煥進門時根本沒有在意蒼玄,是因為他臨行前向成大确認過,現場根本沒有出現任何朝中重臣。更何況蒼玄的外貌如此紮眼,只要一出現,就不可能沒有人察覺。
他只是想不到,蒼玄會對比試的事了若指掌,更想不到蒼玄會出面插手此事,站在雍國公府那一邊。
這個只會賣弄玄術的奸賊!早晚有一日,他要将他斬殺在宮門外!
然事已至此,後悔已經無用,面對皇帝質疑的眼神,闫煥只能承認下來:“……确如蒼大人所言。”
在皇帝發怒以前,他朝皇帝聲淚俱下地哭道:
“臣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求陛下的。犬子固然頑劣,但雍國公府既已獲勝,就該得饒人處且饒人,要不是蘇淮淵當着大家夥的面狠狠扇了我兒幾個耳光,我兒又怎麽會惱羞成怒動了刀子?陛下,我兒的舉動皆是事出有因,他就算是有錯,也罪不至此啊!”
“臣身為京畿軍統領,統領着五萬将士,掌管着京畿之地的安危,可如今卻連家中幼子都無法保護,又怎能保護得了陛下呢?每每想到此處,臣就覺得心中難安。今日進宮,臣一是打算為犬子讨回一個公道,二是打算向陛下請辭,辭去京畿軍統領之職,求陛下成全!”
說完,闫煥朝皇帝深深地拜了下去。
蒼玄揚了揚眉,看向皇帝。
闫煥這是在拿辭官來逼皇帝妥協。
闫家是四小門庭之一,還掌管着京畿守備軍,又與王家往來甚密。
而闫煥的妹妹入宮為淑妃,雖無子嗣傍身,卻因得到王皇後的扶持,在後宮中的地位不低,可見王家與闫家之間的關系有多牢固。
到底是偏向蘇擎,還是偏向闫煥,皇帝又會如何抉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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