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權傾朝野的王爺1

半年前。

韓子簫乃是蘇州富商韓雲殷第二子,頭上還有一位兄長,名韓子斐。兄長韓子斐經商天賦極高,十二歲便幫着家裏打理生意,備受街坊鄰裏誇獎,而韓雲殷也早有打算将家業交由長子打理。

第二子韓子簫跟他那位兄長比起來可謂天差地別,整日無所事事只知玩樂,韓雲殷十分頭疼,怕一手建起的家業日後會敗在他手上,思來想去,決定讓他考科舉,一則是尋些事情讓他做做,二則,他若真考了個功名,在朝廷或者地方混個一官半職,也好收收散漫的心。

韓子簫雖在家中游手好閑,被外人視為纨绔子弟,但并非胸無點墨。好歹他也是在皇宮當過皇子伴讀,每日跟着衆皇子在尚書房聽翰林院的大學士授課,四書五經也曾背得滾瓜爛熟随手拈來。

當年,韓子簫能入宮做皇子伴讀,靠的是他位極人臣的祖父。其祖父韓銘德從官三十餘載,官場摸爬滾打二十載便得了丞相之位。那時宮中七歲的皇子褚瑞宏正缺一名伴讀,韓銘德便将自己九歲大的孫子韓子簫送入了宮中做了伴讀,這伴讀一做就是三年。

做了三年伴讀,韓子簫再回到蘇州,家中大小事情有父親和兄長打理,他整日無事可做,便成了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自三年前奉父命參加科舉,依次考過院試、鄉試、會試,把自己讀書所學都寫上考卷,加上家裏頭那位爹爹的打點,韓子簫從秀才一路順風順水爬到了進士。

科舉最後一考乃是殿試,這一場考試由天子親自主考,文武百官監督,難以蒙混過關。雖然當今天子乃是他當年伴讀三年的皇子,私底下有幾分情誼,但百官都在看着,韓子簫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自己,對上榜不抱希望。

等到放榜那天,挂在城門樓下的皇榜上竟有韓子簫三個字,還在三甲之列,雖說是三甲第三——探花,但對于韓子簫來說,這已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中了探花之後,韓子簫被分派到禦史臺,任禦史中丞一職,官居正四品下。而韓子簫乃是前任丞相韓德銘之孫的消息不胫而走,文武百官對韓子簫更是贊嘆有加,探花郎的風頭甚至超過了在京城打馬游街的狀元郎。

韓子簫任職後,得皇上的重用,常召其入宮中商議政事。說到頭,皇上還是念及當年那三年的舊情。

念及舊情的除了當今皇上,還有一人便是攝政王。攝政王年幼時,韓子簫的祖父韓銘德還在翰林院當職,負責給諸位皇子授課。當年的褚慕卿與韓銘德亦師亦友,褚慕卿對韓銘德十分尊敬,即便後來當了王爺,也不曾忘記恩師。

攝政王褚慕卿得知探花郎韓子簫乃是恩師韓銘德之後,多少有些照顧。一日下了朝後,還專門請他到府上,親自教授在朝廷的為官之道。

有了當今皇上的重用和攝政王的情面,韓子簫在朝廷為官的這小半年混得如魚得水,就是比自己官階大一點的官員也要敬他三分,這讓同為三甲的狀元郎和榜眼分外眼紅。

朝堂上,年僅十八歲的皇帝褚瑞宏端坐龍椅之上,玉階下文武百官分立兩邊,俨然有序,文官之首便是攝政王褚慕卿。

吏部侍郎吳方出列道:“皇上,靖安連續兩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民不聊生,聽聞今年開春以來,靖安依舊滴雨不下,百姓錯過農春耕,如此下去,怕是靖安百姓今年還得靠着朝廷的赈災糧過活。”

褚瑞宏思索片刻,開口道:“那依愛卿之見,靖安久旱之事該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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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微臣以為,靖安連續三年大旱,耕地廢棄,長此以往,必定成為荒蕪之地。倒不如開鑿運河,引水灌溉,免去後顧之憂。”

褚瑞宏聽後十分贊同,“愛卿說得十分在理,朕也有此想法。”看向文武百官,“衆愛卿可有異議?”

“皇上,臣以為不妥。”說話的正是攝政王褚慕卿。

褚瑞宏一聽是攝政王出聲,心中多有不爽,随口問了句,“攝政王覺着哪裏不妥?”

“開鑿運河引水工程浩大,少則三年五載,多則十年八年,遠水難救近火,這是其一。其二,現今西北戰事未平,國庫急需填充,開鑿運河勞民傷財,國庫無力支援。”

褚瑞宏忍住心中的不爽,道:“朕以為,開鑿運河之事完全可以交由靖安百姓,靖安百姓成千上萬,朝廷征用為勞役開鑿運河,按月發放糧食衣物,以保他們及其家人溫飽。如此一來,待運河開鑿成功,引水灌溉,百姓便可豐衣足食。”

褚慕卿冷聲道:“靖安地處長江以南,往年雨水充沛,只近兩年大旱,旱情不會一直延續,皇上可有想過,待過了旱情,這運河要作何用?”

褚瑞宏張了張口要解釋,但不知要說什麽,便幹脆道:“那以攝政王來看,靖安久旱之事朝廷只需撥款赈災,其他事情一概不理?”

“臣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

“臣以為,與其讓百姓坐等朝廷赈災糧,倒不如讓百姓暫時移居他處,由官府接濟,安排災民開墾荒地,一來拓寬我朝耕地,二來能增加來年當地賦稅。待靖安旱災好轉,再遷回去。”褚慕卿道。

褚瑞宏還沒說話,立即有臣子出來說話,“陛下,微臣以為,王爺所言極是,就當今這個形勢來看,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褚瑞宏不服,“攝政王的法子雖好,但世間有幾人願意背井離鄉寄人籬下?”

戶部尚書出列道:“王爺,當前并非是考慮背井離鄉之時,而是保命要緊啊!”

後又有幾名大臣紛紛出列贊同攝政王。褚瑞宏心裏窩火,但諸位官員紛紛支持攝政王,他不好再說,便勉強答應了。

下了朝,皇帝命韓子簫來禦書房一趟。韓子簫還未進那禦書房的門檻,便一盞燭臺橫飛過來,擦着他的臉皮子飛過。

皇帝一見是韓子簫,大驚,忙上前道:“怎麽,可有傷着?”

韓子簫拱手道:“多謝皇上關心,微臣并大礙。”

褚瑞宏臉露不悅,“朕都說了,無外人在時,不必在意禮節,這都好幾個月了,你竟還沒記住。”

韓子簫笑了笑,道:“皇宮裏頭是非多,多注意點總是好的,不然傳到文武百官耳裏,微臣可就犯了大不敬之罪。”

褚瑞宏道:“怕什麽,這皇宮裏頭朕說了算,朕說免了你的禮,難不成還有人敢治你的罪?”

韓子簫輕笑一聲,褚瑞宏見他笑,眉心蹙起,“你笑甚?”

韓子簫搖頭,“沒甚。”

褚瑞宏在朝堂的怒意還未消,臉上憑生了幾分委屈,“別以為朕不曉得,你方才定是在想朕的頭上還有個攝政王壓着,朕只是個毫無實權的傀儡皇帝。”

“皇上誤會了,微臣哪敢。”

褚瑞宏自嘲一笑,“哪是朕誤會,這根本就是事實,朕登基五年,文武百官哪一次是聽朕的?方才在朝堂上,你也看見了,那攝政王說一句話便有百官呼應,朕說什麽,無論對錯,都無人聽從。這朝堂上,哪還有朕這個皇帝說話的份?”

韓子簫聽着他自嘲,心中多有不好受,“皇上,一國之君始終是你,攝政王至多也是個王爺,即便他有能耐,在您面前也還是要自稱為臣。”

褚瑞宏不以為然,“你可知朕在位這幾年,最怕的是什麽?”

韓子簫看着他,不等他問,褚瑞宏便直接說了出來,“以他手上的兵權,和百官對他的擁戴,若是他要逼宮,朕根本無力抵抗。”

聞言,韓子簫倒不驚訝,無論那寶座上坐的是誰,有這麽個一手遮天的攝政王在,想必也會有此顧慮。

攝政王乃是先皇的弟弟,當年先皇因病早逝,駕崩之時不過三十有二。駕崩之前拟旨冊立十三歲的大皇子褚瑞宏為太子,當時二十有一的九王爺褚慕卿為攝政王,輔佐太子繼位。

這五年來,因帝王年幼,閱歷尚淺,政務大多經攝政王之手,文武百官也逐漸形成有事就向攝政王禀報的習慣。皇帝慢慢長大,越發不滿攝政王的所作所為,總想要獨當一面,讓他一國之君的名頭實至名歸。

但在朝堂上,皇帝每每說出自己的見解,朝堂下以攝政王為首的官員們總要回駁,這個不妥,那個不當,最後還是皇帝妥協。忍氣吞聲太久,褚瑞宏心裏怨氣積聚,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這大亓的江山是父皇留給朕的,朕絕不允許落入他人之手!”褚瑞宏道。

韓子簫回過神,褚瑞宏握住韓子簫的手,“所以,子潇,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站在朕這邊。”

“那是當然的,臣乃皇上的臣子,自然要為皇上效力。”

“你韓子簫不僅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知己。”褚瑞宏看着韓子簫道:“朕身邊的,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皇親國戚,個個虛情假意,朕都看厭了,唯有在你身上,朕才察覺到真心真意。”

韓子簫道:“怎會,以臣來看,這天底下待皇上真心真意的絕不止臣一個。”

“還有誰?”

“至少,太後便是其中一個。”

“那是當然,太後可是朕的生母。”褚瑞宏道。

韓子簫笑了笑,随即轉入正題,“對了,不知皇上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褚瑞宏看了看門口侍立的太監侍衛,道:“門口委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陪朕去禦花園走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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