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真意無真情1
韓子簫手臂手被暗器所傷的的口子經江水一泡,已經起了白,傷口四周呈黑紫色,想必是那暗器上塗了毒。
韓子簫放下袖子,看了看旁邊躺着的褚慕卿,察覺不對勁,“王爺,你怎了?”
褚慕卿剛要開口,便咳了兩聲,“本王中了毒,全身動彈不得。”
韓子簫想起昨日那白臉黑唇的刺客最後觸動劍上的機關時放出的紅色煙霧,“那紅色煙霧果真是有毒的。”
昨日褚慕卿因猝不及防吸入了紅色煙霧後便已經曉得中了毒,所以才會縱身躍入江中保全自己。
韓子簫把他扶了起來,褚慕卿又再咳了幾聲。韓子簫道:“王爺,這裏荒山野嶺,依下官之見還是先尋一尋附近有無人家,暫時避一避。”
“嗯。”
但是韓子簫忘了褚慕卿此時此刻動都不能動,四肢完完全全不聽使喚。最後還是韓子簫背着他走。
褚慕卿的雙臂垂在韓子簫胸前,癱軟無力,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這個時候的褚慕卿就像一只關在牢籠裏的老虎,即便平日裏多麽兇殘,如今也只能是任人宰割。
韓子簫也不問褚慕卿到底是與何人結了仇要殺他,似乎像他這種大人物有那麽三兩個想置他于死地的仇人也很正常。韓子簫運氣不好,上了褚慕卿的船,雖說順風船搭的是十分舒适,但早知有這麽一出,他還是願意窩在那擁擠的客船上。
韓子簫背着褚慕卿走山路,體力不支,每走一段路就要歇一會。這麽下去,還不知何時能找到人救命。
眼看天上毒辣的太陽已經上了半空,韓子簫昨夜在水中撲騰,今早又背着褚慕卿走了這麽一大段山路,出了幾身汗,現下饑渴難挨。
韓子簫把褚慕卿安置在一棵樹下,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黃豆大的汗。褚慕卿靠着樹幹坐在地上,雙手垂着,臉上依舊平靜如水。
韓子簫佩服他處事不驚的定力。站在樹下往四周探了探,入眼全都是比人高的灌木,實在沒甚可以果腹。
韓子簫回頭對褚慕卿道:“王爺,您在這等着,下官去找些吃的喝的回來。”
微微阖眼閉目養神的褚慕卿應了一聲,沒再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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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簫一邊揉着酸痛的肩膀,往灌木叢更深處走。走了一刻鐘,聽到有嘩啦嘩啦的水聲,韓子簫加快了腳步,撥開蔥蔥的灌木,外面果然開朗。
原來這灌木之外是一處山谷,山谷裏有一條淺淺的小溪。韓子簫跑到溪邊蹲下,掬着溪水喝了幾口解渴。再掬起清涼的溪水往臉上撲,将臉上的汗漬洗去。
洗好了臉,韓子簫看着水中的暢游的小魚,肚子咕嚕咕嚕叫。但這溪水中的魚也就比指甲蓋大一點,即便撈起來也不知怎麽吃。還是待會找些野果或者山雞兔子之類的野味。
韓子簫左右看了看,尋思着要怎麽把水帶回去給褚慕卿,還是說背着他過來喝?
還是先往上游走走,看看能否找到吃的,若是能找到野果,果子裏頭有水,也用不着給他帶水回去。
韓子簫沿着小溪往上游走,走到小溪的源頭,還是一座山。仰起頭看着面前的山,韓子簫嘆了一氣。這四處都是山,到底何時才能走出去?
不遠處的山腳下長着竹子,韓子簫看見後便快步過去,抽出挂在腰間的匕首,試圖将竹子砍一截下來。
匕首太小,竹子太大,韓子簫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截下了一個竹杯,往那溪水中舀了一竹筒,誰知方才在截竹筒的時候力氣過大,将竹筒震裂了,水沿着裂縫一點一點往下漏,這麽走回去肯定漏的一滴不剩。
韓子簫重重地将竹筒扔了出去,在溪水上濺起水花。
明明昨日還錦衣玉食,今日就陷入了這絕境反差着實太大,任是誰都會心煩氣躁。
韓子簫在河邊的草地上坐下,想要讓自己平靜平靜,此時,心裏面閃過一個念頭,自己為何要救攝政王?自己明明效忠的是當今的皇上。
褚瑞宏除了是當今皇上,還與他有三年的情分,那三年,在血雨腥風的皇宮裏頭,他把褚瑞宏當做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那三年形影不離悲喜與共的日子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
褚瑞宏想要鏟除攝政王,坐實皇帝的位置,韓子簫全心全意地幫他。接近攝政王,讨好攝政王,都不過是為了幫助褚瑞宏瓦解他的勢力。如今,已經是最好的時機。褚慕卿全身癱軟不能動,只要韓子簫此時将他抛棄,那麽褚慕卿不是餓死渴死便是成為這山裏猛獸的腹中餐。
到時候,褚慕卿暴斃荒野,朝堂沒了攝政王,那褚瑞宏便能如願以償地掌握大權。
即便攝政王僥幸活了下來回到了京城,那韓子簫也可以說那時自己出來尋找吃的,但迷了路不知如何返回去,竭盡全力還是未能找到。這是賠個罪就能了事的。
再說,韓子簫抛棄他後,他在這荒山野嶺無人照料,存活下來的幾率連一成都不到。
所以,這個時候自己走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褚瑞宏都是最好的。
韓子簫懷着複雜的心情沿着小溪的下游走,水往低處流,也許沿着溪水便能走出這山。即便走錯了路,現下他身上沒了累贅,也輕松得多。
就這麽離開罷,韓子簫在心裏說了無數次這句話,胸腔裏的那顆心砰砰地跳,在這幽靜的山谷裏,他自己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那種心跳的聲音,就像是在譴責自己做了虧心事。
韓子簫咬緊牙關,堅持到底走下去,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回頭。
一直往前走了将近一個多時辰,韓子簫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回頭,竟然忘了自己還空着肚子。瞥見遠處一株灌木上挂着紅色黃豆大的小果子,韓子簫心裏一喜,過去摘了些,放在嘴裏試了試味道,有點酸有點甜,也還算過得去。
吃了些酸甜的野果開了胃,一天沒吃東西的肚子再次咕嚕咕嚕地叫起來。韓子簫摘着野果大把大把地往嘴裏塞,多吃點能勉強填一填肚子。
一邊摘着紅色的小果子,韓子簫突然停了下來,想起了那被他遺棄在深山裏頭的褚慕卿。他也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甚至還沒喝過一口水。想到此,韓子簫眼睛一酸。
擡起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他正午的時候出來,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是申時了。
離開褚慕卿兩個時辰,恐怕他已經遭遇猛獸也不一定。
韓子簫看着自己的雙手,手上沾滿了野果紅色的汁液,顏色将近血的顏色。韓子簫緊緊一閉眼,腦海裏想起昨夜刺客剛出現時,褚慕卿拉着他躲開的場景,那個時候,若不是他,恐怕自己已經死了。
韓子簫猛然睜開眼,從袍子上撕下一塊布,包起這紅色的野果子。轉身,往回走。
回到離開的地方,褚慕卿還在,連坐在地上的姿勢都不曾變過,雙眼閉着,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下官在山裏迷了路,現在才回來,實在對不住。”韓子簫歉然道,瞥見他紫色的衣裳上停了一只不知名昆蟲,彎下腰伸手輕輕拂開。
褚慕卿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他,“韓大人何必再折回來。”
韓子簫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下,把用布包起來的野果子在他面前打開,“王爺若是責怪下官去的久,下官向您賠罪就是。”
韓子簫把果子遞到他面前,“這果子是下官走了好遠的路才摘回來的,味道還算過得去,王爺姑且吃一些果腹。”
褚慕卿擡眼看了他一眼,韓子簫想起他中了毒,手腳都不能動,便撚起一個送到褚慕卿嘴邊,“還請王爺不要嫌棄下官手髒。”
褚慕卿遲疑了片刻,張開嘴,含住他手上的野果。韓子簫再繼續喂了他幾顆,“王爺,離這不遠有一條小溪,下官看這天也快黑了,不如我們先去溪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本王現下不過是個廢人,随你打算,即便你現在棄本王于不顧,本王亦不會有半句怨言。”
韓子簫笑了笑,“王爺多慮了,王爺于下官有恩,下官怎能棄王爺不顧。”
褚慕卿連吃了十幾個小野果子,便不再張嘴,“剩下的,你吃罷。”
“下官已經吃過了,這都是給王爺帶的。”
褚慕卿看着布上的紅色野果子,有些被擠爛了,汁水溢了出來,染濕了其他完好的果子,混在一塊有些惡心。
“本王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這般狼狽。”褚慕卿輕聲感慨道。
韓子簫道:“這世上誰都有狼狽的時候。”
褚慕卿不語,唇邊挂着一絲苦笑。
韓子簫看了看西邊的太陽,道:“時候不早,王爺,下官背您去溪邊。”
太陽就要下山,不久夜幕便要降臨。韓子簫把褚慕卿安置在溪邊的一塊石頭旁,讓他靠着石頭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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