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六 對不起，對不起

陸淮扶着輪椅把手, 緩緩地站起來，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

“圓圓，你能原諒我嗎？”

辛檸右手緊握着剛才被他覆住的左手, 手心浸出一層濕潤。

她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時隔兩年得到了那晚的解釋。

“我……”她張了張嘴，斟酌着用詞。

“我之前就知道了, 只是, 只是覺得尴尬。”

“以前我也不成熟，自己想太多。”辛檸低頭看着腳下的土地。

因為那時的自卑、敏感, 所以被罵後落荒而逃, 連尋求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直到現在她都避而不談，試圖讓這事成為過去。

陸淮都能正視自己, 她卻這樣逃避着, 真是有些羞愧呀。

她擡頭看向陸淮, 這個在鏡頭前也潇潇灑灑的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眼中含着祈求。

“不, 是我的錯, 原諒我好嗎？”陸淮喉結動了下。

辛檸抿唇輕輕點頭：“都過去了。”

陸淮臉上綻開有些燦爛的笑容，在夕陽的餘晖下更加溫暖。

她心中一動，藏在心裏兩年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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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不明所以, 卻意識到她正敞開心扉，鼓勵地看着她。

“我以為你是我爸爸那樣的人, 他有不順心的事就會罵人, 喝完酒甚至會拳打腳踢。”辛檸的目光游離在樹木間, 神色恓惶令人憐惜。

他扶在輪椅上的手忍不住收緊，極力克制自己不要沖動。

忍住，會吓到她的。

“他以前經常對媽媽說, 你去死吧。”

辛檸眼簾低垂，盡量眨着卻沒能阻止淚珠砸落到地上。

晶瑩的水滴一落到土上就氤氲開，融入大地色的土壤中不見蹤跡。

“然後媽媽真的死了。”

不自主地想到刻在她腦海裏的那個下午，淚水不停地從她臉頰滑落。

陸淮深吸一口氣，再也忍不住紅着眼眶上前來把她攬入懷中。

他緊緊抱着她，用力地收緊手臂。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胸前熱潤的潮濕，陸淮喉頭滾動，卻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明明只是被氣急了随口說的，明明那話不是對她說的，可是他無比後悔。

後悔他的随口，後悔他的沖動。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小粉絲。

被喜歡的偶像臭罵一頓，還聽到他說“去死”這種話，她一定很難過吧。

這個單純天真的女孩，曾經那麽喜歡他，把他當做勇敢的支撐。

結果也是這個偶像親手把她關在門外，一定讓她很難過。

陸淮的手掌輕輕地撫着她微顫的後背，沙啞地重複着蒼白的安慰。

“沒事了，都過去了。”

“以後會更好的。”

“辛檸最棒了。”

辛檸聽着這些笨拙的撫慰，逐漸停止了抽噎。

平緩了情緒，她回過神來發現他胸前已經濕透。

懊惱自己的失控，感受着他輕柔的安撫，她難為情地想掙脫開他的懷抱。

夕陽已經退去，夜晚悄悄降臨。路邊的照明燈發出昏黃的光線，罩住擁抱的男女。

辛檸擡起濡濕的雙眸，迎着燈光看向環着她的陸淮。

當陸淮低頭看向她的眼睛，她又不自在地閃躲開。

她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好餓。”

肚子應景地發出一聲咕嚕鳴叫，似乎在附和着。

陸淮松開環抱辛檸的胳膊，擡起右手拂上她的臉頰，用指腹拭去還挂在肌膚上的淚痕。

“好，回家吃飯。”

回家，這樣的說法讓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

他挪了下被包裹住的左腿，不料右腿傳來一陣尖銳麻木的刺痛，他單腿站立太久，右腿麻了。

他往後踉跄一步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卻難以站穩直接往後跌去。

電光火石之間，辛檸向前想扶住他，卻被他沉重的身體慣性帶着向前摔去。

陸淮的身體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後背一陣劇痛。

而身前，辛檸結結實實地摔到他懷裏，也震得他胸痛。

前後夾擊讓他幾乎想吐血。

辛檸下巴磕到他緊實的肩肌上，胸也緊緊壓在他身上，疼得她呻吟出聲。

“好痛。”

緩了一會兒，陸淮才意識到砸到他身上的是什麽。

他緊繃到僵硬的身體不敢挪動，淺淺地吸着氣。

“你，沒事吧？”他喉結滾動，輕飄飄地問。

辛檸兩手承載他身側，紅着臉擡起上半身，在昏暗的燈光下陸淮看到她瑩白的耳垂也紅潤起來。

“沒，沒事。”

她爬起來的瞬間，陸淮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熱度也在他臉上攀升。

陸淮在辛檸的攙扶下艱難地爬起來，才發現手臂火辣辣的已經被磨破。

“出血了！”辛檸驚呼。

辛檸把他按在輪椅上，急匆匆地推着往回走。

他們都沒再說話，卻不約而同地翹着嘴角。

回到公寓，辛檸問到醫藥箱的位置，翻出了從醫院帶回來的碘酒和棉簽。

陸淮一根胳膊打着石膏，上藥清理的任務自然落到了辛檸頭上。

她拿着碘酒和棉簽過來，蹲到陸淮身邊小心翼翼的翻看他的胳膊。

“還好不算太嚴重。”她松了口氣。

拿碘酒浸濕了棉簽，她輕輕地清理着陸淮胳膊上的傷口，專注到沒發現被人凝視。

陸淮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認真的樣子，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我送你一個媽媽好不好？”

他嘴角翹起，說完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嘶~”

他抖了下胳膊，控訴道：“太狠了你。”

辛檸糊弄地擦了兩下，瞪他一眼蹭蹭地跑上樓去。

陸淮一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同意還是不同意？

辛檸跑到房間裏，重重地關上門，一頭埋進柔軟的床鋪裏。

啊啊啊！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她趴在床上掰着手指頭，要麽是讓她認陸阿姨做幹媽，要麽是……

求婚？

如果是前者，今天這種氛圍，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難道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是，可是他明明那樣抱着她，安慰她。

如果是後者，辛檸掄起枕頭惡狠狠地拍到床上。

不可能！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他連告白都沒有，就想讓自己喊媽媽？！

陸淮這個大豬蹄子！！

接下來幾天，辛檸都沒在家裏吃飯，每次出門都要提前準備好，在樓上觀察到他沒出房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下去奪門而出，好幾次陸淮聽到聲音出來只看到被甩開的大門。

幾次以後，陸淮直接定了五點的鬧鐘，裹着小毯子窩在沙發上瞪着眼等她起床。

然而起得太早，等辛檸鬼鬼祟祟打開房門時，他已經閉着眼睡過去了。

辛檸蹑手蹑腳地緩緩到了一樓，不停地瞄着他的表情。

走到門口時她才松了口氣，結果打開大門的聲音把他吵醒了。

陸淮聽到大門開啓的“咯噠”聲，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

“辛檸！別跑！”

不跑是傻子！

辛檸回頭看一眼，打開門就狂奔出去，直到跑到大路上才慢慢停下來。

哼，到現在都沒解釋，才不要跟你說話。

随着辛檸粉絲逐漸變多，現在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出去溜達了，今天跟閨蜜于伈伈約在一家粵式餐廳吃飯，她帶着口罩打車過去。

于伈伈提前到了包廂，看到她進來開心地跑過來抱住她。

“可算見到我們忙碌的大明星了。”于伈伈捏捏她的臉。

兩人并排坐下說起了這段時間的生活，辛檸也抛開了這兩天令人煩躁的事。

“什麽？你舅舅又來要錢！”于伈伈聽到這裏氣得直拍桌子。

辛檸摸摸她的手安撫道：“我跟他說了是最後一次。”

于伈伈皺眉問：“那你手裏的錢還夠嗎？”

辛檸點頭：“而且已經還了……”

陸淮兩個字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伈伈前幾天剛反對過她跟陸淮來往，她還是不提為好。

想到陸淮，辛檸不免又想起他那晚說的話。

這兩天她反複地琢磨這句話，簡直睡覺都要夢到了。

“對了，你能幫我要張陸淮生日會的票嗎？我表妹特別喜歡他。”

于伈伈期待地看着辛檸，卻發現好朋友神游天外。

“辛檸，想什麽呢？我說你能拿到陸淮生日會的票嗎？”

于伈伈晃了晃她，又問。

辛檸回過神來就聽到“陸淮”兩個字，一個激靈回她：“我在沒想陸淮！”

此話一出，于伈伈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你在想陸淮？”

“什麽情況？你倆好了？”

辛檸連忙搖頭擺手，像之前一樣否認：“沒有沒有。”

然而這次她有點心虛，瞥了一眼閨蜜，又補充道：“還沒有。”

“嗯？老實交代。”

于伈伈眼裏亮起八卦的色彩，拖着椅子湊到她身邊來。

看她似乎不那麽反對，辛檸松了口氣。

她不習慣在于伈伈面前隐瞞自己，既然說到這裏，辛檸忍不住想跟她讨論下困擾她的那句話。

“我之前跟你說過脫粉的事吧，前幾天他跟我道歉了。然後……”

辛檸嘀嘀咕咕跟她說了前因後果，然後說到回家後給他擦藥。

“你們都同居了？！”于伈伈驚呼。

這才想起沒跟她說搬家的事，辛檸又補充說清楚。

“反正就是這樣，然後他就跟我說了這句話。”

包廂裏分明沒有其他人，辛檸還是難為情地左右看了一眼，低聲悄悄地跟她說了那句話。

“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

“沒情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