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宴
◎顧宴正坐在三米處的輪椅上,漂亮的眉眼像結了層霜,冷冷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裴邵是怎麽交代的, 小王給賀瑩買了半袋子的藥膏還有藥油,都是消腫散瘀的,賀瑩認真挑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哪樣最有用,就随便挑一樣抹了。
抹在臉上清清涼涼,倒是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那種麻脹感。
第二天起來照鏡子,臉上的腫脹的确看起來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淤青消得很慢, 看着還是挺嚴重,還是得再戴幾天口罩。
賀瑩勤勤懇懇把藥膏抹上一層, 又沖了包感冒沖劑。
她昨晚為了騙顧宴才說自己感冒了,沒想到今天真的感冒了,醒來的時候就頭腦昏沉脹痛。
她是最讨厭吃藥的,只是現在她也生不起病了,趕緊把昨晚玲姨送來的感冒沖劑沖了一包喝了, 然後就出門工作。
剛走到大廳, 就剛好碰到穿校服背着書包站在大廳裏玩手機的裴墨, 他手裏拿着手機, 時不時地擡頭看一眼。
賀瑩走進大廳的時候,他正好擡頭看過來, 臉上剛露出一點笑, 見她戴了口罩,又愣了愣:“姐姐,你戴口罩幹什麽?”
賀瑩清了清嗓子:“感冒了, 怕傳染。”
她說着, 掃了一眼挂在他書包上的香包。
他單肩斜背着書包, 香包斜墜下來, 上面還加了個卡通小吊墜串在一起,看着格外顯眼,想不注意都難。
他的書包是黑色的,看着也是很洋氣的一個款式,跟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很搭。
準确來說,他渾身上下,都很洋氣,就連身上松松垮垮的校服也被他穿出了潮牌的效果,就只有她的那個香包看起來格格不入。
那個香包是挂在衣櫃、車裏或者是放枕頭下的,第一次見有人挂包上。
賀瑩想不通,裴墨看着審美挺好的,怎麽會把一個那麽和他不搭調的東西挂在書包上招搖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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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墨皺眉: “怎麽感冒了?昨晚上我給你發信息你也不回。”
“昨天淋了點雨就感冒了,就睡得早了一點。是叫我陪練嗎?今天晚上怎麽樣?”賀瑩問。
她現在太缺錢了,看到裴墨就跟看到人形驗鈔機似的。
“可以啊。”裴墨說完,又覺得有點奇怪:“你怎麽了?今天居然那麽積極?”
平時都是要他提前預約等她空檔的。
賀瑩幹笑兩聲,很誠實的說:“最近缺錢。”
裴墨先是一愣,然後問:“缺多少?”
賀瑩沒反應過來:“啊?”
裴墨拿起手機,垂着眸,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賀瑩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裴墨擡眼,說:“你看一眼,夠不夠。”
賀瑩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看到一條三萬的轉賬。
她不解的看着裴墨:“什麽意思?”
“就當是我預付的陪練費。”裴墨一挑眉,豔麗的眉眼驀地多了幾分少年的靈動狡黠,嘴角微微翹了一下:“一百場。”
賀瑩:“......”
“賀瑩。”
一道清冽冰冷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賀瑩轉頭,就看見顧宴正坐在三米處的輪椅上,漂亮的眉眼像結了層霜,冷冷地看着她。
“還不過來?”
裴墨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随即又彎的更深:“姐姐,你先過去吧,我去上學了。”
他說着,又反手撈起書包上墜着的香包,連帶着上面帶着小鈴铛的卡通吊墜一起,輕輕晃了晃,那一串吊墜就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他對着賀瑩笑得很甜,小聲說:“謝謝你送我的香包。”
賀瑩被他的甜笑晃了一下眼,有一瞬間的失神,随即催促說:“快去上學吧,”
察覺到從某處傳來的低氣壓越來越低,裴墨眉眼彎彎:“那我走了,姐姐再見。” 他說着,又禮貌的對顧宴說了一聲:“二哥我去上學了。”然後,又接着看着賀瑩,垂在身側的手翹起來對她偷偷地擺了擺,眉眼帶着狡黠又帶着點小得意的笑。
她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麽“活潑”。
她懷疑他這一串的小動作都是故意做給顧宴看的,平時溫順禮貌的小綿羊,其實是頭披着羊皮的小狼。
但是想到被她握在手裏的手機裏那三萬塊錢的轉賬,賀瑩實在很難生他的氣。
所以說,錢真是個好東西。
能輕易就收買人心。
·
賀瑩過去的時候,顧宴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漂亮精致的臉上結着一層厚厚的寒冰,看着她的眼神裏含着毫不掩飾随時有可能噴薄而出的憤怒。
“我說過讓你別搭理他。”
他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氣,聲音壓抑又冰冷。
賀瑩說:“只是正常打個招呼。”
顧宴忍不住了,手緊緊攥住輪椅扶手,氣得發抖:“你當我瞎嗎?!我看到你們一直在說話!他還叫你姐姐!”
他此時的情緒說不出是憤怒更多還是委屈更多,或者是兩者糾纏在一起,又憤怒又委屈,還有深深地背叛感。
裴墨對賀瑩做的那些小動作他全看在眼裏,他臉上還擺着那種惡心人的笑,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刻意炫耀他和賀瑩的“親密”。
他明明跟賀瑩說過的,讓她別搭理裴墨,可她卻一點都沒聽進去,還跟裴墨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在這裏坐了好久她都沒發現。
顧宴越想越難受,嘴角抿的死緊,眼眶也隐隐開始發紅。
賀瑩沒想到顧宴只是看到她和裴墨說幾句話情緒就那麽激動,她剛想解釋,聽到顧宴聲音的玲姨就匆匆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擔心地問: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顧宴立刻把臉別了過去,不讓玲姨看到他的異樣。
賀瑩站在顧宴面前,把他擋住了,然後對匆匆趕來滿臉焦急的玲姨說:“玲姨,可以讓我和小宴單獨待一會兒嗎?”
小宴?
顧宴聽到這兩個字,又猛地把頭轉過來,盯着賀瑩的後腦勺有些怔怔的。
玲姨被賀瑩攔住,欲言又止,但是看賀瑩懇求的眼神,而且顧宴也沒作聲,就點點頭說:“好,那有什麽事你随時叫我。”
然後就猶豫着回廚房了。
賀瑩這才轉身面對顧宴。
顧宴見她轉身,又把臉別開了,繃着一張臉不看她。
賀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我們去外面說好不好?正好床頭的桂花也該換了,我們去折幾支回去插。”
顧宴臉別在一邊,聲音冷硬:“不去。”
賀瑩挪過去一些,又偏了偏頭,把自己湊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假裝咳了兩聲:“那看在我生病的份上,求你陪我去,行嗎?”
顧宴還是冷着臉不說話,卻也沒有再拒絕。
賀瑩嘴角抿了個笑,立刻起身推着輪椅把他往外推去。
“昨晚上還讓我給小賀送藥,怎麽一大早又吵起來了?”玲姨回到廚房,還有點不放心,頻頻往外看。
周阿姨正從鍋裏盛出一碗粥來,聽到玲姨的話,就笑着說:“顧宴和小賀那不是經常拌嘴嘛。”
“剛剛可不是拌嘴。”玲姨憂心忡忡地,也不知道怎麽說,她剛才過去看的時候,一閃眼,顧宴眼眶紅紅的,看着像是要哭了,怕她看見才把頭給轉過去了。
顧宴從小到大都沒紅過幾次眼睛,玲姨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腳下又往外走了:“我再去看一眼。”
結果剛走到廚房門口,就正好看見賀瑩推着輪椅上的顧宴往外面去了。
她又什麽都沒說默默地退了回來。
“怎麽又不去了?”周阿姨沒看到外面的情形,只看到玲姨走到門口又走了回來覺得奇怪。
玲姨松了口氣:“應該是沒事了,我看見小賀又帶着小宴去外面了。”
要是真有什麽,顧宴肯定是不肯這麽安安靜靜地讓賀瑩推他出去的。
周阿姨一笑:“我就說沒事兒吧!有小賀在,你就放心吧!”
玲姨也不禁笑了笑,雖然沒有附和周阿姨的話,但心裏也同樣對賀瑩有種信任。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顧宴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
·
賀瑩把顧宴推到外面來,是為了避開別人的眼睛。
把輪椅停好,她又繞到前面,在他面前半蹲下來,口罩上方一雙清亮澄澈的眼睛認真的看着輪椅上的顧宴,輕聲細語地問道:“還在生我的氣?”
顧宴不說話,也不看她,蒼白的臉依舊裹着寒霜,不理她。
“別生氣了,聽我跟你解釋。”賀瑩說完,卻忽然猶豫起來。
她當然可以随意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她很擅長找借口。
可下次呢?
如果下次再被顧宴撞見,他有可能徹底對她失望。
她賭不起。
顧宴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來她的解釋,忍不住把臉轉了回來,冷冷地問她:“怎麽?還要現編?”
賀瑩抿了抿唇,然後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剛才的确是在想要怎麽騙你。”
顧宴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賀瑩卻看着他,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可我發現,我不想騙你。”
顧宴又怔住,眼神裏多了些困惑和不解。
“小宴。”
賀瑩又這樣叫他,很親昵,又很溫柔的聲調。
顧宴心口處像是有什麽小蟲子爬過去,癢癢的,有點難受,又有些莫名的悸動。
“我不想騙你,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給裴墨當陪練。”
顧宴皺眉:“陪練?”
賀瑩點點頭,繼續說道:“嗯,我會下一點圍棋,剛好比裴墨下的好一點,所以他請我當他的陪練。你也知道,我挺缺錢的,就答應了,所以在你休息的時候,我會去給他當圍棋陪練。”
顧宴咬着牙:“我讓你離他遠一點,結果你背着我跑去給他當陪練?!”
賀瑩點頭:“嗯,因為缺錢,他開的價格很高,我拒絕不了。”
顧宴恨恨地說:“你有那麽缺錢嗎?”
賀瑩沒說話,停頓了幾秒,她低下頭,摘掉了臉上的口罩。
臉上的淤青頓時呈現在顧宴眼前。
顧宴心髒都緊縮起來:“怎麽弄的?!”
賀瑩只是讓他看了一眼,就把口罩戴了上去,她看到顧宴眼神裏的震驚和心疼,知道自己這一步是走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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