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最後的告別
慈善活動發布之後, 司婳按照規定時間回到公司,恢複以前的工作,現在所有同事見到她, 态度都大有轉變。
以前是同事之間浮于表面的來往于交情, 現在還有人私下向她獻殷勤。
連Anni都說:“再過不久,那個位置也留不住你了。”
以司婳的能力, 不可能永遠屈于一個普通設計師的職位。
對于那些聲音, 司婳默默聽着,并沒有因此倨傲,努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到盡善盡美。
但在生活中,司婳偶爾也會鬧出笑話,比如突然地記憶斷層。
“言隽!”她急急忙忙從房間裏跑出來, 當着言隽的面舉起手指, “我的戒指,戒指不見了。”
求婚時的鑽戒平時戴着不方便工作, 于是她跟言隽一起去定制了一雙簡約對戒, 兩人一直戴在手上。有時候做事取下來,也一定會好好存放,可剛才她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戒指, 急得不行。
那可是獨一無二的定制款, 掉了得心疼死她。
“別着急,想想剛才去過什麽地方, 我們慢慢找。”言隽放下手裏的東西,攬着她的背輕拍兩下,又耐心的陪她在房間尋找,最後在洗手池的地上找到戒指。
“還好找到了。”司婳把戒指重新戴回指間,咕囔着, “我再也不取了。”
他輕笑,“那可不行。”
總不能一直帶着訂婚戒指。
一心關注尋回的戒指,司婳沒聽清他剛才站在身後說的話,只聽到後面問的那句:“晚上想吃什麽?”
“都可以啊。”她随口回應。
“那好。”言隽便想去廚房看看剩下的食材能做什麽菜,剛踏進廚房門口,手機來電。
半分鐘後,言隽放下手機,告訴她,“裴域叫我出去喝酒。”
“去呗,我又不攔着你。”言隽并不嗜酒,裴域請他喝酒,多半有事要談。
言隽認可的朋友都是真心交付,而非酒肉朋友,裴域特意打電話過來,他也不會拒絕。
離開之前,言隽仍然耐心的做好她的那份晚餐,司婳一個人食量不大,只做一菜一湯沒花多長時間。
“走了哦。”臨走前湊到她耳邊,念出地址,“星零路的酒吧,跟我家寶貝報備一下。”
“去吧去吧,到時候我來接你。”她知道言隽跟朋友喝酒不會亂來,也很放心。
大約晚上九點半,司婳把車子開到星零路,這家酒吧很正規,詢問信息後直接将她帶到裴域開的包間。
房間裏,言隽依然坐在沙發上,一雙大長腿交疊着,手裏端着紅酒杯,眼神微迷。
而裴域已經趴在桌邊,身旁都是空酒瓶。
真是一場樸實無華的酒會呢……
她聽到裴域嘴裏一直念着書谧的名字,言隽忽然湊到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裴域,喜歡書谧。”
“看出來了。”
都是認識多年的裴域,書谧喜歡言隽,而裴域暗戀書谧,因為知道對方心裏有人,還不敢明目張膽的追,怕被拒絕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裴域是那種一旦認準就不變的人,就像他明明知道自己暗戀的女生喜歡言隽,他依然會拿言隽當哥們,真心信任。甚至向言隽請教,要怎樣才能追到女孩子。
裴域苦惱的是,“她家最近出了點事,她好像心情都不太好,我想安慰她又嘴笨,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開心。”
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言隽打動司婳的辦法也不一定适合裴域追求書谧,問題到這,無解。
于是裴域不停地喝悶酒,把自己灌醉。
司婳跟言隽商量着怎麽把裴域送回家,那人卻忽然擡起頭來,嘴裏一直嚷着,“我要找書谧。”
轉眼的功夫,裴域已經自己撥出電話打給書谧,等對方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裴域又只知道捧着手機傻樂。
坐在沙發上的言隽不動聲色,在她看過去時,輕輕挑了下眉頭。
沒辦法,只能她替裴域接,“我是司婳。”
“……”
聽見她的聲音,對方沉默。
“裴域跟言隽在酒吧喝多了酒,他想給你打電話,這會兒有些意識不清,所以我替他接一下。”無論書谧對裴域是什麽心思,她總得解釋清楚,以免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我們在星零路那家酒吧,你要是願意來的話,我們等你過來。”司婳并不确定書谧這對事兒什麽态度,或者說不了解現在的書谧對裴域是什麽态度。
對方似乎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說:“我過去。”
司婳把手機放回裴域身旁,那人抓着已挂斷的電話嘟嘟囔囔,說話聽不太清,唯獨書谧的名字念了不下十遍。
等書谧過來見他這樣,心思怕是真藏不住。
司婳不再看他,轉身回到言隽身邊,挨着他坐下,仔細端詳他的臉,“你是不是也喝醉了?”
“沒有。”他捏着司婳的手指,嘴角挂着淺淺的笑。
“書谧說要過來,等她來了,我們就回家。”到時候裴域自有人負責。
言隽忽然靠近拉攏距離,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似想将她的心思看穿,小聲道:“你怎麽都不吃醋呢。”
明知道書谧曾經跟他告白過,如今談起來,像是一點都不介意。
男人的心思有時候也很別扭,喝醉酒的言先生更是。清醒的時候他能理智思考,更不會故意提起敏感的話題,騙騙他喝了酒,還說自己沒醉。
“你又想糊弄我哄你是不是?”司婳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
言隽擡起她的下巴,兩人幾乎快親到一起,對面桌邊的裴域忽然舉起酒瓶,揚聲道:“喝!”
激進的聲音瞬間拉回司婳的理智,跟言隽分開,“別啦,裴域還在呢。”
“哦,那可真是個讨厭鬼。”言先生皺起眉頭,十分嫌棄的往裴域身上掃了一眼,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
司婳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大約十幾分鐘後,包間門再次被打開,裴域日思夜想的暗戀對象終于出現。
書谧的視線最先還是落在言隽身上,當看見他身旁的司婳時,不着痕跡的挪開眼,走向趴在桌邊的裴域。
裴域已經喝醉,書谧喊了兩聲都沒答應,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
按照剛才計劃的,書谧來,她就打算帶言隽回家。
“司婳。”走之前,書谧忽然叫住她,“能單獨跟你聊聊嗎?”
司婳有些詫異,回頭看了言隽一眼,最終還是點頭答應,“好。”
兩人找了個安靜角落,書谧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認識季櫻吧?”
司婳微微皺眉,沒有立即回答。
書谧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并不想窺探你的私事,只是派人去查季櫻的時候發現,你們有過交集。”
“的确,我跟她打過幾次交道,但并不熟。”隐晦的說,她倆都曾是賀延霄的女友,這很好查,不需要特意隐瞞。
見她承認,書谧松了口氣,雙手握緊交于身前,稍稍壓低了聲音,“我就想知道,當初你們到底是怎麽揭開她的假面具的?”
“我可以先問下書小姐現在跟她有什麽關系嗎?”
“我也不怕告訴你,當初她救了我哥的女兒,我們全家人都感謝她,誰知道她趁機爬上我哥的床,現在還懷了身孕。”
她大哥曾有過一位妻子,生下女兒難産而亡,家裏人對孩子很是溺寵。季櫻無意間救了孩子,并以此接近……
那個女人太會裝,爬床之後讓大哥動了再婚的心思,哪怕大哥知道她曾經有過抄襲的陋習,也相信季櫻的說辭,只是一時犯糊塗。
如果對方是幹淨的好女孩,她當然贊成兩人追求幸福,可季櫻很虛僞,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她怕大哥被蒙蔽,真讓那個女人在家裏站穩腳,恐怕一家人都不得安生。
司婳了然,又是一場豪門狗血劇。
書谧并不完全知道她跟季櫻的過去,只以為她在事業和愛情上,都打敗了季櫻。
但其實,事業是季櫻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毀掉的,而愛情,并非她勝了季櫻,而是因為賀延霄本身就不堅定。
書谧讨厭季櫻,卻又不得不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護着對方,做不出害人的事兒,所以才拿季櫻沒辦法。
“既然你會查她,不妨查查她接觸過的那些人。”她能提醒的也就這些了。
她并不知道季櫻具體經歷過什麽,不會随意捏造诋毀,但如果季櫻自己做過不好的事讓書谧抓住把柄,那也算是自食惡果。
就像當初,被退賽,被賀延霄徹底放棄。
“謝謝。”
書谧第一次真誠向她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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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來臨,景城的天氣極速降溫,涼風瑟瑟,走在路上都吹得人直縮脖子。
從辦公樓出來 ,司婳一邊打着電話一邊跟同事揮手說明天見。
言隽要出差幾天,這會兒人已經在機場,即将登機,她趕不上送行,兩人只能打電話。
走到路邊,正好有一輛綠色出租車停下,司婳招手,上了後座。她報出地址,便靠在椅背上繼續跟言隽通話。
“我已經上車了,晚上去奶奶那邊。”
“那記得調好鬧鐘,小心上班遲到。”言家離她公司有一個小時路程,去那邊就要早點起床,所以言隽提醒她把鬧鐘時間提前。
“奶奶還說專門給我安排一個司機送我,我拒絕了,怕早晨堵車,地鐵會更方便些。”只要踏進地鐵,交通時間幾乎是固定的,不用擔心臨時堵車情況,更不容易遲到。
司婳坐在車上一直在跟人打電話,她說話的時候語速不緊不慢,聲音也較輕,并不會吵到別人,只是車裏太安靜,前面開車的人能夠清楚聽見她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
大概是對方的話讓她感到愉快,時不時會發出輕笑。
“那你到那邊,也要記得按時吃飯,該休息休息。”叮囑完瑣碎的細節,她又甜甜的補上一句:“記得想我哦~”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讓她無意識的嬌嗔,“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電話挂斷,司婳臉上一直挂着暖暖的笑容。
她轉頭看向車外,車子正好開到一個标志性的分岔路口,司婳靠在椅座上,卻發現,車子開往另一條道。
她連忙開口,“師傅,走錯了!”
對方置若未聞。
司婳眉頭一皺,“師傅?”
司婳心生警惕,那人從後視鏡中看見她的動作,立即出聲,“是我。”
“賀延霄?”司婳擡頭,難以置信。
賀延霄知道司婳不會答應跟自己見面,所以為了這一場近距離相聚,他已經在司婳的公司樓下僞裝好幾天,終于讓他碰到司婳需要直接乘車的時候。
因為是出租車,司婳才沒有防備,當時跟言隽打電話,也沒去看司機長什麽模樣。
“賀延霄,停車!”
從這條道走,車子已經偏離她要去的地方,司婳冷靜下來,問:“你想帶我去哪兒?”
“我只是想跟你見面,好好談一談。”賀延霄如實道出心中想法。
“我跟你之間并沒有什麽好談的。”當初該說的話都說了,翻來覆去都是争吵,有什麽意思。
車子繞了十幾分鐘,才在一個車輛較少的地方停下,賀延霄鎖上車門,司婳打不開。
他忽然從副駕駛上抱起一束花遞給司婳,司婳掃了一眼,沒接。
賀延霄看着這嬌豔的花朵,“這不是你以前最喜歡的花嗎?”
司婳毫不猶豫否認,“不是。”
“你撒謊。”賀延霄似乎有些小得意,以為抓住她的小心思,“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薔薇。”
司婳擡眸,反駁道:“當初的司婳喜歡薔薇并不是因為她喜歡薔薇。”
只是因為當初的賀延霄喜歡,她才會去喜歡這個東西。
“可你并沒有告訴我。”
“是啊,我也做錯了。”
她也是後來才明白,戀愛中不能一味地附和對方的喜好,那并不能真正代表兩人心靈相通。
“既然你費盡心思想要見我,如今我也被你困在車上,你有什麽想說的話就說吧。”反正她現在說“不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了了賀延霄這段心思。
“婳婳,這兩年……我很想你。”
曾經他認為難以啓齒的話,真到說出口那刻,忽然覺得沒有那麽難。
司婳垂眸,并不想回應他口中的思念。
“當時,我并沒有搖擺不定,我已經準備跟你好好過下去。”賀延霄繼續坦白。
“你所謂的好好過下去,就是一邊拿着昂貴的禮物哄我,一邊偷偷照顧前女友。”司婳毫不猶豫戳破他的虛僞。
“婳婳,你還恨我是不是?”
“最開始怨過,但現在……”她輕輕搖頭,“我不會恨你。”
她會慢慢忘記,将那段記憶淡化。
“賀延霄,其實你并不是真的喜歡我,只是因為我先提出離開,又沒有按照你所想的那樣回頭,所以才會不甘心,誤認為自己喜歡我。”
“不是,我很清楚自己喜歡的是你。”那三年,司婳已經在他身邊留下痕跡,有些習慣到現在非但無法抹除,還越發深刻。
“在季櫻回頭之前,你不也懷念了她五年嗎?”
“如果我回到你身邊,結果只會跟你和季櫻一樣。”耗盡愧疚與憐惜,被厭棄,然後漸行漸遠。
“不!你跟季櫻不一樣,我當初誤以為自己放不下,沒能盡早看清自己的心,直到季櫻回來才發現真正不能放手的是你!”賀延霄迫切的想要想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說不通。
司婳嘆氣搖頭。
有些人困在局裏,沒到事情發聲那刻就怎麽也不會相信。
但這件事,已經永遠無法驗證,她不想再跟賀延霄産生任何瓜葛。
“賀延霄,你放我下去吧,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她已經足夠幸福,所以對很多事情更加寬容。
他偏就不肯。
賀延霄再次踩下油門,車子發動,速度很快,這次司婳的心是真的懸起來。
“賀延霄!”
“賀延霄你冷靜點,你要談我們繼續談。”
這車速是不要命了嗎?
“賀延霄,我還,還有話跟你說,你先停車。”她真怕了,開始附和賀延霄的話。
然後賀延霄一直沒停,直到一道前關卡被攔下。透過車窗,司婳看見熟悉的車輛,她終于安下心。
“賀延霄,打開車門吧,趁你還沒犯罪之前。”如果賀延霄執意困住她,說是蓄意綁架都沒錯。
“你不能讓一時沖動回了你自己吧?想想你賀家,你還有家人。”
賀延霄身上背負着責任,這是他必須考慮的問題。
終于,車門打開,司婳毫不猶豫朝那人奔跑過去,帶着滿心的依戀和信賴。
“言隽。”
在司機變換路道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向言隽求助,他果然在第一時間找到她。
“別怕,我來了。”言隽抱着她哄,看向前方的眼神閃過一絲冷厲。
賀延霄從車上走下來,手裏抱着那束鮮豔的花,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婳婳 ,現在你都開始這麽防備我了嗎?不過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言隽眼睛微眯,擡手擋住眼睛司婳的眼睛,“婳婳,你先上車。”
她很聽話,乖乖坐進自家的車內。
言隽替她關上車門,就在那瞬間,直接沖上去給了賀延霄一拳,将他堵在車邊,聲音擦過耳畔,“賀延霄,連這麽卑鄙的手段都用,你若還敢觊觎她,我一定讓你一輩子後悔今日的行為!”
堂堂賀氏總裁僞裝成出租車司機帶走前女友,這種行為簡直變态。
他從不輕易動怒,但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他可以做溫和知禮的謙謙君子,也能為保護心愛的女人揮出暴戾的硬拳。
賀延霄猝不及防的被按在車門邊,大力咳嗽起來。
“言隽。”
聽到司婳的聲音,言隽才松開手,轉身離開。
賀延霄牽了牽自己的外套衣領,臉色蒼白,把掉落地上的花重新撿起。
有些花瓣已經凋謝,他一點一點的,把每一片都拾起來。伴随着咳嗽聲,曾經那個高冷孤傲的男人,終究還是紅了眼。
司婳透過車窗看着外面,“這次可以不報警嗎?”
“婳婳。”言隽眉頭微蹙。
司婳擡手撫平他的眉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我只是,再也不想跟他産生任何關聯了。”
“好。”言隽終究還是不忍拒絕她。
車子發動前,車窗緩緩打開,裏面傳來司婳的聲音,“賀延霄,我已經放下過去,希望你也能正視新的生活。”
其實,是在賀延霄主動打開出門那刻,她決定放他這一次。
賀延霄蹲在地上,拾起最後一朵花瓣,轉身回到車內。
車上除了司婳曾對他說過喜歡的花,還有兩年前沒能送出去的那份禮物。他把那兩份禮物放在一起,發車離開。
路上,腦海中一直回響着司婳最後留給他的那句話。
“放下……”
司婳潇灑的走出了那段感情,卻還要要求他一起放下。
狹窄的馬路,前方駛來一輛大車,賀延霄神色恍惚,為避開前方來車,急速打方向盤。
一輛綠色出租車沖出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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