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同往
衙役們布置好即将要用的施法臺,沈師爺走到江邊,恭恭敬敬地請雲棠:“雲老板,一切已準備就緒,您可以入陣施法了。”
雲棠點點頭,又看向連珩。
昨日在雲陲城外,連珩說他恰巧也要前往不渡江,雲棠這一路上才沒同他辭行。而眼下已經抵達不渡江,連珩卻似乎并沒有要走的意思。雲棠不由疑惑:“連公子,你不是還有事嗎?”
連珩愣住一下,忽然轉頭看向衙役門搭好的施法臺。十二根圓木架在地上,每根圓木上按十二地支貼好相應的符紙。他像是見到什麽新奇物件,右手手背往左手掌心一搭:“這個陣法看起來不一般,不妨讓在下開開眼。”
意思就是,他不想走了。
一旁的浮游散人不知從哪撿到一根枯草叼在嘴裏,聽聞連珩的話忙湊過來,拍拍胸脯:“沒見過吧!貧道親創的陣法,尋蹤抓鬼,比天上的神器還好用。”
“連公子瞧好咯,貧道這就給你露一手。”
浮游散人的修為不淺,但雲棠幾乎沒見過他出手。這老頭懶得很,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他或許還是修道千載的高人,蔔卦、抓鬼都會幾分;但若雲棠同他一起,那他必然果斷生活不能自理,事事都要雲棠去扛。
此時,浮游散人居然說要親自施法,雲棠覺得簡直跟看見母豬上樹差不多。連珩的事情立刻被她抛諸腦後,她走上前,不太信任地看着浮游散人:“你來?”
浮游散人捋着胡子:“嗯,為師來。”
“你能行嗎?”雲棠實在信不過他。
浮游散人扯着她的袖子把她帶到一旁,小聲道:“這不是小連在嗎?我是你師父,不得露一手,給你撐撐場子。”
雲棠心道:您不丢人就不錯了。
浮游散人見雲棠沒懂他的意思,朝連珩的方向抛了個眼色:“他對你有意思,也就你這傻丫頭看不出來。”
雲棠聽完哭笑不得:“您老可歇着吧!都跟你說了,我倆不熟。”
“不熟?不熟他給你披衣裳?”說着,在雲棠披着的披風上點了點,披風是連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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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棠愣住一瞬,下意識看向連珩。而連珩不明白浮游散人為何将雲棠拉走,剛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對,二人一同頓住動作,忙錯開目光。
雲棠将披風取下直接披在浮游散人身上:“江風大,您老悠着點,別着涼了。”
連珩遠遠瞧見雲棠将披風披在浮游散人身上,不由疑惑,待雲棠走回來,他想問,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雲棠見他目光不注地往浮游散人身上瞟,搪塞道:“老頭說他冷,我就借給他了,你不介意吧?”
連珩淡淡嗯了一聲,目光中的落寞一閃而過,“無妨,一件披風而已。”
一切準備妥當,浮游散人不再耽擱時間,他騰身躍至十二根圓木之上,閉目将銅鈴豎于胸前,一手掐訣,一手搖鈴,随着鈴聲在江風中回響,十二根圓木上的符紙開始一次泛起金光。
十二道金光一躍而起,在晦暗的不渡江上逐漸畫出一道三層同心圓的法陣。浮游散人再次搖動銅鈴,法陣中開始在江面移動,先快後慢,最後在江面西北角的一處停下。
浮游散人止住搖晃的銅鈴,神色一凝,再次擡手掐訣,一連朝江面揮出十二道白光。白光在江面的法陣中央形成一道光束,一路貫穿江水,朝江低深處照去。
“小棠,找到了!”浮游散人反手朝雲棠丢來一條銀色鎖鏈,“你和連公子一起下水,江底有一口鬼棺,邪祟的屍身就在裏面。”
雲棠被浮游散人忽然丢來的任務搞暈了頭,怎麽還要下水了?還得麻煩連珩一起,這老頭靠不靠譜啊?
“這東西幹嘛的?”雲棠舉起浮游散人丢來的銀鎖鏈,鎖鏈兩頭有兩枚銀镯;一枚在浮游散人丢過來的時候,已經自動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浮游散人解釋道:“不渡江下暗流湧動。你一個人下去不安全,讓連公子陪着你。”
連珩已經會意,他走到雲棠身邊拿起另一枚銀镯,銀镯一到連珩手裏,立刻套在他的手腕上。
“走吧!”連珩道,“不渡江下很危險,你要跟緊我。”
誰也沒給雲棠拒絕的機會,雲棠只能硬着頭皮随連珩跳到了江水裏。
江水冷得徹骨,明明是七月天,卻令人仿佛置身寒潭。苦澀的江水時不時滲進雲棠的嘴角,苦得她幾乎要流眼淚。
雲棠現在才明白浮游散人打的什麽算盤。那老頭算卦準得很,未蔔先知的能力她早就見識過。他八成早料到需要下水取棺,才會一反常态主動要求親自施法開陣。不然,此刻下水的,理應是他。
還說要給連珩露一手,虧他編得出來!
不渡江的江面上巨浪掀天,水下也不太平。湧動的暗潮幾次險些将雲棠與連珩沖散,多虧有銀鏈拴住二人,二人才能一前一後緩緩朝鬼棺的位置游去。
連珩在雲棠的前方,黑色的身影幾乎與江水融為一體。雲棠緊緊跟在他身後,目光時刻警惕四周。忽然,一道并不明顯的黑色霧線從雲棠眼前劃過。
因為不渡江的江水也是黑色的,所以雲棠的目光在周圍搜尋一圈,才終于找到霧線的來源——江水掀開連珩的衣袖,在他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黑色銅镯,像是一條黑色小蛇盤踞在他的手腕上。
濃郁的黑色霧線順着手镯慢慢溢出,一點點消散在不渡江的江水中。
雲棠隐約察覺不對,悄悄施法試探。那霧氣中帶着難以掩蓋的妖氣,但又與尋常妖氣不同,氣息極為純正,相比于妖氣,更像是神魂。
正疑惑着,連珩忽然停下,回眸傳音道:“找到了。”
一口巨型石棺正沉在二人身前,棺身上刻滿暗紅色的咒文,仿佛從棺材裏滲出的血跡,在湧動的江水間泛起駭人的光芒。
雲棠游過去仔細查看,那些咒文像是一種失傳已久的文字,她隐約覺得曾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連珩的目光在棺材上掃過一遍,最後下沉到江底,試着将石棺朝上推了推,石棺卻毫無反應。
“不行,石棺上被人施了法咒。”連珩傳音道,“我們得先把法咒破開”
雲棠随他沉到江底,揮出一道靈光在棺蓋的縫隙上試了一下。金色的靈光落到石棺上,仿佛落盡深淵的螢火,轉瞬消失了。
二人陷入僵局,只好先逐字排查石棺上的咒文。連珩在石棺一角查看,雲棠則動身去石棺背側。豈料忽然湧來一道暗流,将二人中間的銀鏈沖到石棺口,剛好卡在棺蓋與棺身的縫隙裏。
雲棠沒有察覺,朝前游出半步,轟隆!石棺的棺蓋突然顫動。湧動的暗流驟然轉換方向,從四面八方齊齊朝雲棠二人的方向湧來。
二人登時察覺不對,可銀鏈卡在棺蓋上仿佛被吸住,竟無論如何也無法拿開。雲棠越掙動,棺蓋挪動越大。眼看着棺蓋即将挪開一角,而四面八方的水浪也已狠狠壓來,将二人擠在方寸之地幾乎無法動彈。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如天光劃破晦暗的江水,推開四面八方湧來暗流,将二人中間的銀鏈一劍斬斷。
未等雲棠做出反應,連珩收起長劍反手推出一掌,将雲棠朝江水之上推去。同時,在那一瞬間,四方江水呼嘯而來,顫動已久的石棺陡然炸開。
沖開的江水像狂風襲來,直接将雲棠沖出江面。在離開的最後一秒,雲棠看見連珩反手握劍負于身後,如寒刀般的暗流與石棺內沖開的碎石齊齊朝他砸去,速度之快如電光石火令人避之不及。
“連珩!”
雲棠方一落到江畔,立刻又要往江水裏跑。浮游散人忙攔住她:“小棠,怎麽了?連珩呢?”
雲棠看着手腕上被一劍斬斷的銀鏈,雙手不住地顫抖:“出事了,他還在下面。”
她太清楚了,方才水下的情況,如果留在下面的是她,她幾乎絕無生還的可能。可他把她推開了,自己一個人留在江底,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站在江畔,焦急地望向江面。一向波濤洶湧的江面不知為何平靜下來,像是被一面無形的屏障壓住,翻不起絲毫風浪。而雲棠心底似乎也有什麽壓着,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千萬不能出事啊!
他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如果他真的沒有上來,雲棠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她用了千年的時間才從少年的傷痛中走出,卻依舊無法坦然接受別人的好意。她可以為了像陳武這樣初次謀面的人出生入死,卻很難接受旁人為自己付出和犧牲。
她怕,她怕她得到就會失去。如果對她好的人早晚要離開,她寧可從一開始就什麽都不要。
“不行,我要下去找他。”雲棠擺開浮游散人,不管不顧地朝江水深處走去。江水漫過她的膝蓋,漫至她的腰間,終于,平靜的江面上再一次掀起波瀾。
江面忽然下陷,卷出一道漩渦,旋流越轉越快,四周的江面随之逐漸升高。很快,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躍至半空,與他同時升起的還有一架巨大的荊棘叢。
無數利刃般的紫色藤蔓高高架在江面上,盤托出一個巨大的荊棘巢。連珩迎風于在荊棘之上,反手收起長劍,朝雲棠一躍而來。
那一瞬間,雲棠幾乎要沖過去。她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才難掩顫抖道:“你...你沒事吧?”
連珩走上前,将一支發簪遞給她:“你的發簪,方才落在水下了。”
雲棠都沒察覺自己的頭發散開,忙草草捋起濕漉漉的頭發,随手從衣擺撕下一道布條綁上。
連珩見她沒接發簪,便徑自上前為她簪上:“我無礙,抱歉,讓你擔心了。”
雲棠能明顯感覺到,在連珩走近為她簪起發簪的一瞬,她的心跳似乎在加快。她有些茫然,這種陌生的感覺令她微微欣喜,卻又不安。
她本能地忽略掉心裏不安的跳動,故作平靜道:“那是怎麽回事?”她看向不渡江面上的荊棘叢,枝杈交錯的荊棘叢間隐約漏出星點亮紅色。
連珩道:“石棺裏是一具女屍,穿着嫁衣。石棺破裂後,這些荊棘和藤蔓忽然從屍身裏湧出,就成現在這樣了。“
荊棘巢裏隐約能看見兇屍的身體,嫁衣裙擺邊緣的金線上沾着水漬。礙于天光晦暗,金線上泛不起絲毫光芒。這具兇屍的怨氣極重,自一出水,方圓幾裏便烏雲密布,周遭的空氣裏都泛着令人煩躁的憤怨之氣。
浮游散人走上前,用手肘拐了拐雲棠,撺掇道:“瞧着是位新娘子,本就帶着怨氣來的,一直綁着人家,好像不太禮貌。小棠啊,要不你給她放下來消消氣?”
雲棠白他一眼,沒好氣道:“行,我去。您老就和沈師爺帶着衙役們走遠些,這些荊棘條不大對勁。”
荊棘叢裏散發出詭異的香氣,聞久了容易令人産生幻覺。随行的衙役都是凡人,留在這裏很容易出事。
浮游散人點頭應下。他素來沒臉沒皮,卻還有那麽一丁點的良心。雲棠才從險境中脫身,一身江水還沒幹,又要赴另一個險境。他這個做師父的多少有點慚愧,所以走出去沒幾步,又回首道:“小棠,你一個人,能行嗎?”
“恐怕不行。”雲棠笑得親切,“不如,你留下陪我吧!”
話音剛落到浮游散人的耳朵裏,這老頭一個箭步,一溜煙消失了。
慚愧歸慚愧,哪有命重要?
雲棠看着浮游散人帶着一行人走遠,側頭看向還在她身邊的連珩:“你不走嗎?”
連珩的發梢還在滴水,他拂去額角留下的水痕,淡然看着江面之上的荊棘棺:“嗯,既然來了,不妨一起吧!”
二人便沒再耽擱時間,尋到一根方便落腳的紫藤,一前一後跳了上去。
藤蔓并不是那麽乖順,每次雲棠尋好落腳之地準備跳過去,那裏就會生出一叢荊棘阻止她落腳。這些藤蔓似乎可以看穿她的想法。無奈之下,她只好跟在連珩的身後。
藤蔓出乎意料地并不會攻擊連珩。連珩每行至一處便斬斷一處的藤蔓,而後回身牽雲棠過來。雲棠就這樣一步步到了最上方的荊棘叢上。
直至抵達荊棘叢頂,雲棠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手腕上纏上一條黑色的霧帶,而另一端系的正是連珩。
她不由想起方才在江下看見的黑色銅镯。難道是連珩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才給她綁上的嗎?
她沒多問,徑自上前檢查荊棘叢下的兇屍。
荊棘叢間有很多空隙,可以透過縫隙看見被包裹的兇屍。這些荊棘将兇屍裹得很緊,有些地方甚至勒出血痕。兇屍的血是紫色的,帶着更加濃烈的異香。
“這些香氣會讓人産生幻覺,千萬小心。”連珩邊囑咐雲棠,邊将手按在一處荊棘上,咔嚓一聲,處在他指下的荊棘破碎,剛好露出的兇屍的手腕。
手腕上有勒痕,和其他荊棘勒過的地方并不一樣,不是已經皮開肉綻的暗紫色,而是很常見的淤青。
“看起來像是生前被人綁過。”
雲棠微微蹙眉。連珩應又去探查其他位置。雲棠也學着連珩的手法将兇屍身上的荊棘藤一寸寸按碎。很快兇屍的的身體便在二人手下顯露出來。
這是一具穿着嫁衣的女屍,即使在水中浸泡到有些浮腫,卻仍能看出生前應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姑娘。她的個子不矮,骨架清瘦,和雲棠倒有幾分相似。她的掌心有淡淡的繭,雖受江水浸泡已看不真切,但仍判斷出她生前曾習過武。
雲棠二人的動作很快,不消一會,兇屍身上的荊棘叢幾乎都已經破開,只剩下頭上包裹的細小荊棘。雲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從額頭出開始慢慢撚開荊棘。
咔!
一聲脆響。
雲棠正欣喜,卻見破開的荊棘下露出一雙紫紅色的眼眸。随着眸中兇光一閃,近乎刺鼻的濃郁香氣一股腦湧進雲棠的口中鼻中。
劇烈的眩暈感逼走五感,雲棠幾乎沒有機會掙紮,立刻沉沉暈了過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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