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羅生塔(三)
沒了辛玖的琴聲,暴動的群妖很快安靜下來。礙于他們受辛玖所控,進攻雲棠并非本心,雲棠在與他們纏鬥時,幾乎一直在避讓,并沒有真正傷到他們。
這些小妖一經恢複神智,化為獸形的身體慢慢複原,龐大駭人的身軀驟然變小,恢複成半人半妖的模樣,遍體鱗傷,瘦骨嶙峋,看着倒有些可憐。
雲棠尚在他們的包圍中,他們卻看起來比雲棠更加慌亂。以他們的修為,雲棠想要除掉他們,幾乎輕而易舉。他們剛剛對雲棠幾乎下了死手,如果雲棠要還回來,他們定然招架不住。
群妖慌得面面相觑,誰也不敢擅動。倒是雲棠先一步收回功德燈,走到一群小妖面前,撥了撥他們:“勞駕,讓讓,都醒了,就別圍着我了。”
眼下連珩不在,司徒澈也不在,她只能留在這裏熬時辰,等明天子時三刻血燈重啓,再去第二重和他們彙合。
雲棠從小妖的包圍裏走出來,尋了一處還算幹淨的角落坐下。一衆小妖見雲棠似乎沒有追究的意思,趕忙溜回了各自的石洞裏。
雲棠靠着石壁坐穩才發現,她靠着的石壁的側上方也有一個巴掌大的小洞口,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貍貓竊竊縮在洞口,圓溜溜的小眼睛正在偷偷看她。
雲棠剛好對上她的目光,小貍貓吓得一愣,忙把頭縮了回去。
她顯然一直縮在洞穴裏,并沒有受辛玖的埙聲影響。不過看她骨瘦如材,可憐巴巴的樣子,就算被控制,估計沒等沖到雲棠身前,應該也累倒了。
雲棠朝洞口看去,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剛剛的埙聲,沒影響到你嗎?”
小貍貓縮在漆黑的洞裏,只剩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在發光。她似乎沒明白雲棠的話,但看雲棠笑容平和地看着她,她壯着膽子朝外爬了兩步。
雲棠見她要出來,朝她伸手,她猶豫片刻,從洞裏跳了出來,落地的時候化作少女的模樣,一雙瘦小卻傷痕累累的手掌剛好搭在雲棠的手上。
“我......”她吃力的吐出一個字,似乎要仔細回憶才能發出聲音,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我聽不見。”
原來,難怪她沒有受辛玖的埙聲影響。
雲棠又回到牆邊坐下,朝身側的位置拍了拍,示意她來坐下。小貍貓有些害怕,猶豫片刻,還是慢慢坐了過去。
“我...我叫小貍。”太久沒有和人交談,她說話有些磕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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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雲棠,又看向另一頭躲在石洞裏的小妖:“姐姐,他們害得你沒能進入第二重,你不生氣嗎?”
雲棠在空中寫下一排金色的字:“我是自願留下的。”
又問:“你的耳朵怎麽了?”
如果是天生失聰,不太可能會說話。小貍說話雖然有些磕巴,但吐字清晰,看起來不像失聰太久。
小貍靠着石壁,垂着腦袋:“三天前,我去妖王殿給主人送膳,無意間聽到了主人和大祭司的談話。主人便将我的聽覺剝走,把我關到這了。”
“他們說了什麽?”
一句話而已,至于下此狠手嗎?
小貍搖着頭:“我不記得了,主人在奪走我的聽覺時,連同那段記憶一同剝走了。”她皺了皺眉,“我現在也只能記得說,是什麽面,什麽鬼來着。”
雲棠一驚:“半面鬼?”
小貍想了想,好像是,又不太确定,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了。”
雲棠又在空中寫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耳朵嗎?”
小貍點點頭,乖順地将頭湊過去。
她的兩只耳朵下各有一道咒枷,密密麻麻地細小咒文像螞蟻一樣在耳畔周圍流轉。雲棠将一道靈力緩緩注入她的耳朵,兩道咒枷先是沉寂,而後忽然泛起紅光,将所有靈力排了出來。
小貍疼得一顫,雲棠忙收回法力,又施法替她平複傷痛。
“姐姐,你不必白費力氣了。就算我的聽力能恢複又如何呢?我這輩子只能留在羅生塔裏,可能連在這也活不了幾天了。有沒有聽力,又有什麽分別呢?”
在羅生塔這樣的地方,有時候眼不見、耳不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雲棠思量一瞬,又寫道:“你想離開嗎?”
塔牢裏的小妖本就都在注視着雲棠,這句話一寫出來,幾乎所有小妖都從洞裏探出了腦袋。一時間數百只眼睛齊刷刷盯着雲棠,卻與那時進門時盯着她的目光完全不同。
他們看着雲棠,仿佛看見了救命的稻草。盡管他們大多已在塔牢裏磨滅了心志,卻依舊沒放棄生的希望。
雲棠在他們渴望的目光中站起來,問道:“你們都想出去?”
已經有不少小妖探出半個身子。
雲棠笑了笑:“我有辦法送你們出去,但是,為了保證你們出去不會作亂,我會在送你們出去前,廢掉你們的修為。”
“你們也願意嗎?”
從野獸修煉成妖,至少需要耗費數百年之久。一旦修為被廢,他們又會變為野獸。誰也不敢保證,他們還有機會再次修煉成妖,如果不能,他們離開羅生塔後,便只能像普通動物那樣活着。
“我願意。”
小貍走到雲棠的身邊:“姐姐,我願意,就算變回一只普通的小貍貓,也好過在這暗無天日的塔牢茍活。”
小貍說完,其他的妖也很快相繼應聲,一只兩只,最後幾乎所有的妖都願意廢去修為。
雲棠在進入萬妖山前,在山外畫了傳送法陣,原本是為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先一步送連珩和司徒澈離開,免得拖累他們和自己一同赴險。
她的法陣和司徒澈的伏山鏡不同,只能傳別人,不能傳自己,這招,她在雲陲的祭神節那天也用過。
這次因為辛玖,雲棠不得已拖住連珩,讓他們先一步前往第二重。依連珩的脾氣,不可能給她再一次單獨面對險境的機會。左右這個法陣也沒了用處,她不介意幫這些小妖一次。
願意廢掉修為、離開羅生塔的小妖紛紛從石洞裏走出,慢慢走到了雲棠的前方。他們身上大多帶傷,有些是方才打鬥時所傷,但大部分還是之前在塔牢裏互相厮殺時所傷。
廢掉修為之後,他們很難承受這樣的傷勢,所以再送走他們之前,雲棠需要先為他們療傷。
整個塔牢內數百只妖,醫治起來不是易事,好在距離明日子時三刻還有很長的時間,雲棠便坐在塔牢中間,為他們一個一個施法療傷。
待他們的傷勢恢複,雲棠已經疲倦得有些困意。小貍問她需不需要休息,她只是擺擺手,又将功德燈取出,揮手畫起了傳送法陣。
“你們站到法陣裏,自行廢掉修為,待恢複原型,法陣會自動将你們傳送出去。”
這一步驟不需要雲棠親自施法,功德燈內的功德可以吸收小妖們的法力,幫雲棠送他們離開。
雲棠走到一旁休息,小貍也跟着在她的身邊坐下。
小貍似乎有話想說,幾次開口,又收了回去。雲棠看着她笑笑,告訴她但說無妨。
小貍沉默片刻,看向方才血燈落下的位置:“姐姐,剛剛跟你一起的那名少年,是司徒城主吧?”
雲棠應聲:“嗯,你見過他?”
小貍點點頭,微微蹙眉:“姐姐,他......不是好人。”
“哦?怎麽講?”
雲棠當然知道司徒澈不算好人,能從踩着故人的屍體從羅生塔走出去,怎麽也和“好人”二字粘不上邊。
小貍道:“他原本不是萬妖山的人。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會來到萬妖山,包括雩城的百姓。我阿娘說,他第一次出現,是在雩城臨近往生海的祭祀臺上。”
“那時正在舉行妖神祭禮,他忽然闖進來,殺了老城主,又占領了整座雩城。”
“占領?”雲棠皺了皺眉:“你們的老妖王沒派人來捉拿他嗎?”
“派了,但老妖王的人來一次,他就殺掉雩城的一百只小妖,老妖王沒有辦法,只能讓他當了雩城的城主。”小貍嘆了一聲,“雖然他成為雩城的城主後,沒再傷過雩城的百姓,但之前他屠城的時候,下手不比樓危祭司輕。”
雲棠印象裏的司徒澈雖然桀骜,但談不上冷漠,能和樓危作比,屬實令她意外。
她沒多說什麽,只是同小貍道謝,二人又閑聊幾句,雲棠覺得有些乏累,便小睡了一陣。
功德燈可以護主,雲棠不必擔心睡夢中被心懷不軌的小妖偷襲,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醒來時,塔牢裏的小妖已經全部離開了。
她起身去收功德燈,差點碰灑了身側的一個瓷碗。瓷碗裏裝着滿滿一碗血,是小貍留給她的。
塔牢裏的人,每日都要給血池獻血,小貍特意為她備好一碗血,碗邊還寫着一行字:“謝謝姐姐,我們有緣再見。”
雲棠将血倒進血池,笑了笑,又回身取功德燈。這才發現燈內的功德漲了許多,幾乎快要漫出。
她忘了,離開的小妖已經廢掉修為,這些都會算做她收妖的功績。
倒是陰差陽錯撿了便宜。
眼下已經是第二日的晚間,雲棠收起功德燈,又走回一旁坐下,默默等子時三刻的到來。
只有雲棠一人的塔牢很安靜,血池裏沸騰的咕嚕聲變得格外鮮明。等待的時間十分漫長,雲棠打坐運氣調神,待子夜的鐘聲敲響。
子時三刻,血燈開。
紅色的光芒将雲棠籠罩,血池內的血液沸騰湧起。雲棠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盡管她極力保持清醒,神智仍空了一瞬間,再睜眼時,視野已經被黑霧籠罩。
司徒澈說,羅生塔的每一重都不同,第二重自然不會再出現像第一重那樣的塔牢。
雲棠環顧四周,滿眼只有黑色的雲霧。她不能确定連珩和司徒澈是否也在這裏,只好先謹慎地搜尋起來。
迷霧裏透着暗暗的殺氣,雲棠越走越覺得不對。
最後,她停下了腳步。
她見過這種迷霧。
在雲陲,半面鬼用引夢術進入她的夢裏,那時的場景也是這樣幽黑望不到盡頭的迷霧。
她下意識将手背到身後,功德劍已蓄勢待發。
而就在此時,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好久不見,雲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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