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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靈山位在玉州南面,與聽瀾宗隔了數座城,幾重山,一匹快馬從聽瀾宗奔去金靈仙山,得耗時四五天之久,而修士禦劍,淩空飛行,只需短短數個時辰。
因仙府出世,山中靈氣充沛,化作晶瑩剔透的靈露懸挂在晨間草葉上。
它們是世人口中所說的仙露,飲下一滴就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若每日啜飲一小口,不出月餘便能脫胎換骨,天資稍好之人,甚至可能覓得仙緣,從此步入凡人趨之若鹜的仙途。
玉州境內,已有百年未見如此規模的仙家洞府,數不清的修真者聞風而動,其中亦包括聽瀾宗和玉仙門兩大正道仙宗的高手。
數道流光劃天而過,沒入叢林之中。
繁茂的枝葉間傳來短兵相接叮鈴當啷的脆響,沒一會兒又消停下來,除了樹木枝梢上留下幾處刀劍的痕跡,方才交手之人已去無影蹤。
這樣的試探在林間随處可見,或是正邪交鋒,或是靈物搶奪,彼此不确定對方實力,不會一來就亮出底牌,便伺機接觸,一探即走。
一行人行經此處,對草葉間垂懸的靈露視而不見,撥開擋路的荊棘,查驗地面及周遭樹幹上殘留的痕跡,一位瘦高道人判斷道:“劍創內靈氣濃郁,禦劍者至少金丹修為,二者旗鼓相當。”
随行小弟子好奇詢問:“齊師叔,能否通過這些殘痕驗出此二人招式派別?”
道人心說當然辨不出,面上卻不願承認,便低聲斥道:“吾等此行目的是仙府,一切與之無關的東西不要多問!”
小弟子吓得一哆嗦,忙低頭告罪,不敢再多嘴。
豈料道人身側的白衣女子這時突然開口:“是清河派流雲刀法和玉仙門金玉劍經。”
言及此處,她話音稍頓,冷冷掃了眼瘦高道人,這才繼續說道,“另外,玉仙門這位前輩是元嬰修為,不過受了內傷,想必在山中遭遇變故,蹿逃至此,如果找到他,或許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齊仁臉色微變,沒想到闕清雲會當衆下他的臉。
但在他欲發作之際,身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擺手打斷了他。
“雲兒,那依你之見,這位玉仙門的高手,去往哪個方向了?”老者慈眉善目地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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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清雲拱手回答:“禀陳師伯,泥濘上殘留的腳印大都朝向東邊,弟子往年曾來過金靈山,由此地往東十裏,當有一條河流途經山谷,可藏匿行蹤,亦可借充沛的水靈之氣鞏固傷勢,故而私以為,此人許是往東面去了。”
“言之有理。”陳萬辛點頭,吩咐衆人,“東去十裏,沿途仔細探看有無可疑行跡。”
弟子們垂首稱是。
衆人遂向東走,途中尋見兩截斷枝和些許半幹的殘血,可見闕清雲推斷正确。
傷重之人逃不了多遠,待行至溪谷,陳萬辛禦神識一探,很快便尋見那名藏匿于崖壁洞窟之中的玉仙門人。
心中盼着闕清雲出醜的齊仁大失所望,冷哼一聲撇過臉去。
狹窄的山洞中,鵝黃衣裙的女子盤膝而坐,身邊擺着一柄出鞘的佩劍。
她唇色慘白,氣息紊亂,嘴角還殘留着一絲未幹的血線。
覺察到洞外神識窺視,女子眸心一沉,伸手握緊劍柄,眼神冷厲而警惕地瞪向洞口。
“莫師姐,別來無恙。”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清清冷冷的幾個字,在晦暗的山洞中越顯空闊。
不多時,三五人緩緩行來,但除卻當先白衣女子,其餘人皆不入眼。
“原來是清雲仙子。”莫長鳶神色稍緩,雖坐着不動,但握緊劍柄的五指未敢松懈。
她瞧着當先那人,暗自壓下喉頭不适,不動聲色地開口,“不知聽瀾宗諸位來尋在下,有何見教?”
“吾等前來金靈山,自是為尋仙府,偶然途經此地,見有山洞,便尋了進來,不想竟遇見了莫師姐。”闕清雲泰然自若,語氣平和,像與之閑話家常。
莫長鳶神态越發警惕,她才不信真的會那麽湊巧。
果然,闕清雲突然話鋒一轉:“莫師姐印堂青灰,身上纏繞濃郁的業氣,想必是在仙府之中碰見了邪物,憑自身元嬰修為僥幸脫身。”
莫長鳶臉色大變,滿目震驚地瞪着面前白衣女子。
卻見闕清雲突然上前一步,避開她刺出的劍鋒,貼近面門,以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補充道:“但你師門一衆,都在仙府靈地做了刀下亡魂!”
莫長鳶顫着唇良久未能出聲。
闕清雲身側的齊仁和兩名弟子不知發生了什麽,彼此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數息靜默之後,莫長鳶咬着牙冷聲質詢:“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莫師姐不必緊張。”闕清雲面龐清冷,藏起眸心一絲邪詭,語氣無波無瀾地陳述條件,“只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會把你抛棄同門獨自逃生的秘密告訴其他人。”
莫長鳶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臉色煞白地聽眼前之人繼續說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仙府位在何處,師姐入府後有何發現?那邪祟之物修為幾何?”
“此去北行百裏,有垂天之崖,洞府嵌于崖壁之上,外設迷陣,集天地靈氣,生護府兇靈,我等根本來不及進入府內就被兇靈驅趕出來。”莫長鳶并未猶豫,這些情報就算她不說,闕清雲也能通過別的途徑知曉。
她現在身受重傷,受制于人,觸怒闕清雲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她話音稍頓,吐出一口氣:“其實力……在分神境之上,絕非爾等可以匹敵!即便陳萬辛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條!”
闕清雲長睫下的陰影遮掩了半邊瞳眸,眼神幽邃。
“看在舊識情誼的份上,闕清雲,我給你一條忠告。”莫長鳶冷眼瞧着她,抿唇譏諷地笑道,“如果我是你,現在就立馬離開金靈山,免得到時候落個屍骨無存的慘淡下場。”
聽出此女話語中的激将之意,闕清雲雲淡風輕地轉過身去,未走遠便停下腳步:“莫師姐,看在舊識情誼的份上,我也給你一條忠告。”
“下次再說謊,不要心虛,否則你避開視線的瞬間,就是你的死期。”
說完,她猛地拔劍,身側距離她最近的同門弟子被她一劍抹了脖子,兩眼圓睜,撲通倒地。
莫長鳶倒抽一口冷氣,齊仁則驚怒不已:“闕清雲!你瘋了嗎!”
闕清雲不答,反手執劍刺向屍體,卻見那屍體上猝然蹿起一蓬黑霧,兇神惡煞地撲向呆立一側的齊仁。
眼看這邪祟之物即将鑽進齊仁的識海,闕清雲淩空一劍将之劈成兩截,劍尖從齊仁鼻尖掠過,給他驚出一身冷汗。
“你是不是想殺了我?!”瘦高道人失聲尖叫,“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白衣女子不搭理他,方才那團邪靈并未被消滅,它自知不敵,被劈開後就向洞外飛蹿,欲逃離這兇險的山洞。
闕清雲追至洞口,已不見此物影蹤。
“跑了?闕清雲,你竟然讓它跑了!”齊仁追過來,鬧鬧嚷嚷地吼道,“所謂第一天才,也不過如此!人是你殺的,我親眼所見,你休要抵賴!”
闕清雲冷冷哼了聲:“聒噪。”
如果不是齊仁不信任她,怕她獨享仙府情報,非要帶兩個弟子跟來,如何會白白耗損一人性命?
空有金丹修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闕清雲懶得跟他分辯,抓起一旁瑟瑟發抖的小弟子,縱身躍下山洞。
她走了,齊仁哪裏敢在洞中多待,掃了眼因傷不得動彈的莫長鳶和地上鮮血淋漓的屍體,躁怒地嗤了聲“晦氣”連忙跟了上去。
一路疾行,将要抵達與陳萬辛彙合之地,闕清雲驀地停下腳步,臉上神色陰沉。
周遭黑霧攢動,藏有異樣氣息,陳萬辛并未等在此地。
“快退!有埋伏!”
闕清雲厲聲向齊仁示警,同時反手将跟在身側的小弟子護在身後。
玉仙門之人驚動仙府邪靈,恐怕眼下整個金靈山內,四處都流蹿着這些邪祟之物。
數道惡靈飛撲而至,被淩冽的劍氣絞殺殆盡,留下一道漏網之魚,倏地掠過闕清雲,轉瞬沒入齊仁眉心。
瘦高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臉上便蒙了一層黑氣。
他兩眼翻白,霎時理智全失,面目猙獰地舉劍朝闕清雲沖來。
闕清雲避開劍氣,不料齊仁一把抓住她身側那名弟子,黑氣翻卷,瞬間抽走所有生靈之氣,只留下一具幹癟的枯屍。
糟糕透頂!
闕清雲面色冷峻,拔劍與齊仁過招。
此人自身修為不高,可被惡靈噬體之後,竟境界大漲,連她應接都稍顯費力,當真諷刺至極!
正當此時,先前逃走的那只惡靈于闕清雲身後悄然現形,閃電般從後背鑽進闕清雲的身體。
闕清雲陡然一震,理智尚存,但四肢遲滞,身體一瞬間脫離了掌控,齊仁手中利刃迎面刺來,眼看就要洞穿她的眉心。
電光石火,紅芒乍現,齊仁連同他手中的佩劍被鋒利的亂流切成數段,鮮血迸濺,染紅了闕清雲的裙擺。
玉潋心一身紅衣,足尖點地,身姿缥缈地挪移,須臾便至近前。
“……潋心。”闕清雲兩眼微睜,輔一張嘴便心口震痛。
玉潋心一掌擊中她的心窩,渾身劇震之際,她唇邊滑下一絲猩紅。
黑氣倏然反卷,惡靈自她體內退散,玉潋心貼着她的耳朵,低聲輕喚:
“師尊,久別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潋心:師尊,久別無恙。
清雲:給你一巴掌,看你無恙不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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