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秦劍風氣得嘴唇發白,
顫着聲道,“闕清雲!你未免太狂妄了!聽瀾宗的宗主印,
你以為是什麽人都可以得到的嗎?!我真是瞎了眼,萬萬沒有想到,你竟有這等野心!”
闕清雲聞言,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神态雲淡風輕:“師兄未曾想到的事情多得數不勝數,畢竟以師兄短淺的目光,也就只能看見眼前芝麻點大的利益罷了。”
“聽瀾宗歷代宗主的選取标準無非就是兩點,
要麽修為高深,
要麽品德端厚,卻不知秦宗主占了哪一樣?”
說到最後,她的語調隐隐帶了兩分戲谑,能想出那般下三濫的主意,
此人人品可見一斑,其修為也算不得多麽出衆,就聽瀾宗內,
分神境高手就不下五指之數,遑論元嬰境。
秦劍風哪裏見過闕清雲這般鋒芒畢露的樣子,一直以來,
闕清雲給人的印象雖然清冷沉默,
卻也是溫婉賢德的。
然而今日,闕清雲唇槍舌劍毫不留情,竟将秦劍風堵的無話可說。
卻是玄易仙尊接過話道:“就算秦宗主能力有所欠缺,
可他畢竟為聽瀾宗勞心勞力,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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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微頓,厚重的眼皮猛地掀開,
低聲喝道:“聽瀾宗歷來,還從未有過能與魂骸融合之人掌管宗門的先例!”
這聲喝斥宛若驚雷,落地铿锵,是在被闕清雲突然現身奪了先機之後一次有力的反擊。
“聽瀾宗之所以在十大仙宗之中淪為末流,其禍根就是這迂腐不變的陳舊規章。”闕清雲的神色仍然平靜,清冷淡漠的語調同樣擲地有聲。
她只身與秦劍風等人對峙,氣勢不僅不落下風,還隐隐占了上乘。
赤文擡手阻止還欲再辯的玄易,一雙暗納精芒的雙眼冷靜地瞧着闕清雲,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說聽瀾宗規章陳舊,阻撓了宗派的發展,以致其淪為十大仙宗之末流,可有根據?”
“自然是有的。”闕清雲直面赤文的盤問,條理清晰地回答,“禁咒之靈應運而生,魂骸當與禁咒之靈相融,方能激發最大的潛能,此乃十大仙宗不傳之秘。”
“但聽瀾宗意圖徹底掌控秘境,為防禁咒之靈覺醒,不惜以犧牲靈嗣為代價将秘境削弱,長此以往,聽瀾宗的底蘊如何能與其餘仙宗相敵?”
其話音落下,書房內陷入短暫寂靜,赤文仙尊神色微暗,忽而話鋒一轉:“這些隐秘,你是從何得知?”
“秦宗主說是你殺死了季老宗主,此事你又如何辯駁?”
“你目無法紀,犯上弑師,如此無情無義無道無德之人,我們如何能将聽瀾宗的宗主之位交予你呢?”
接連三問,咄咄逼人。
但闕清雲并未被這一連串的叱問喝退,反倒眉角一掀,輕狂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秦劍風被她笑得背後發毛,色厲內荏地質問道。
“師妹笑秦師兄自作聰明。”闕清雲語氣溫和地說着,可下一瞬,臉色立即沉了下去,“秦宗主說是清雲殺了老宗主,可有人證?物證?亦或,是秦宗主親眼所見?!”
“這……”秦劍風張口結舌,強辯道,“後山變故,只有你和玉潋心活了下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說明什麽問題?”闕清雲向前邁進一步。
秦劍風緊咬牙關,紅着眼開口:“說明是你殺了老宗主!”
“呵……”闕清雲眼中掠過一道紅芒,氣勢驟然拔高,揚聲道,“鏡虛門魂骸之所以失控,是仁溪州丹陽殿的陰謀!”
這一聲喝怒氣沖霄,可怕的靈壓激烈震蕩,就連赤文仙尊都被驚出一身冷汗。
闕清雲并未止步,她往前,秦劍風便下意識往後,連續退了三步。
直至足跟抵着桌腳,退無可退之時,見闕清雲立在他跟前,眼神輕蔑地說:“丹陽殿在聽瀾宗內安插了無數眼線,趁老宗主擊敗魂骸欲将之封印之際發動偷襲,群起而攻致使老宗主死于非命!”
“他們的目标就算我不說,你們也都猜得到,當時在後山支援的長老們全部為其所殺!”
“聽瀾宗危難之時,清雲為護住聽瀾宗千年基業,強行吞下魂骸,方力挽狂瀾,反殺丹陽殿之人!”
闕清雲再近一步,擡起一條胳膊,似要向秦劍風動手,卻在後者閉眼之際,從袖口抖出一塊非金非木的腰牌,懸于秦劍風眼前,冷笑道:“你且說說,你在宗主之位這麽多年,可有查出絲毫線索?”
秦劍風膽戰心驚地睜開眼,瞧見闕清雲手中之物,愣怔半晌。
便聽闕清雲道出最後一句:“至于仙尊前輩提到的,清雲如何得知這些隐秘,那是因為……”
“清雲生父,乃上一位靈嗣,闕明城!”
闕明城陰差陽錯得知自己遭季伯宗利用的真相卻反被季伯宗所殺,他死後,自然會有新的禁咒之靈誕生,事關靈嗣更疊,季伯宗必然将此事隐秘上報。
闕清雲篤定,仙宗同盟這二位前輩應當知曉內情。
果然,她話音落下,赤文、玄易二位尊者同時緘默。
闕清雲這番話毫無錯漏,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得到了确切的闡釋。
而且她還拿出了丹陽殿的腰牌作為物證,與秦劍風模棱兩可卻無實證的說辭放在一塊兒,該相信哪一方,顯而易見。
秦劍風立時着慌,喉嚨一滾,抓着最後一根稻草:“既如此,你為何還要盜走魂牌?”
可他這話一說出口,不止闕清雲,就連玄易和赤文二位仙尊看向他的視線都有了幾分嘆息之意。
瞧着衆人眼色,秦劍風頓了半息方反應過來,霎時心跳如鼓。
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倘若闕清雲不将魂牌握于自己手中,他作為宗主,将有權直接處置叛門之人,闕清雲或許等不到“沉冤昭雪”的機會,就會被聽瀾宗私下處決。
秦劍風臉色發白,闕清雲卻朝他揚眉一笑。
“秦宗主以為,師妹的提議如何?”她雖然臉上帶着笑意,可眼底卻泛着冷光,讓秦劍風生出一種極為可怕的感覺。
仿佛只要他敢說一個“不”字,這看似溫文端淑的女人就會這樣笑着擰下他的腦袋。
·
視野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玉潋心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鐵鑄的椅子上,拇指粗的鐵索将她的雙手雙腿和椅子綁在一塊兒。
她身上沒穿衣服,故而寒鐵與肌膚相觸時那種冰冷的感覺像毒蛇一圈一圈纏繞,令人毛骨悚然。
沒來得及感到恐懼,忽有溫熱的液體沒過她的腳背,觸感詭異。
她凝神一看,竟然是血。
不知從哪兒淌來的血,滿地都是,且越來越多,越來越燙,幾乎要将她的雙腳點燃。
極為濃烈的腥臭充斥口鼻,她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血水越升越高,淹沒她的腳踝、小腿,再一點一點漫上膝蓋……
當血海沒過她的胸口,沉重的壓力擠壓她的心肺,令她表情扭曲,呼吸困難。
掙紮着,将要窒息的瞬間,她猛地驚醒過來。
一層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她的床頭,她渾身乏力,急促地喘息着。
不知過了多久,玉潋心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身在闕清雲的房間,周遭寂靜,沒有鐵索,沒有鮮血,就連衣服也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只是她睡夢中不覺間出了一身冷汗,裏衣黏黏糊糊地貼着肌膚,非常不舒服。
屋裏沒有掌燈,但有月光從窗口透進來,視野算不得昏暗。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待氣息平緩,她翻身下床,準備點燃床頭矮幾上的火燭。
卻在此時,她忽然聽見院子裏響起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玉潋心眉頭一皺,放棄掌燈,随即靠近窗戶,将其稍稍撥開一條縫,借着縫隙間透過的光亮向外看,果然見院中多了幾個來路不明的黑衣人。
他們鑽進院中後就推開四處房屋,好似在尋找什麽。
這些人的氣息大都不強,修為應該也算不得高,但隊伍中有元嬰修士,且不知他們具體人數規模,若與之正面交手,恐怕會被咬住,難以脫身。
玉潋心心中稍事計較,遂從另一側翻窗出去,悄悄騰上橫梁,沒入房屋陰影之間,借自己對玉清居的熟悉,穿梭于樓閣小道,鑽進後院的露天浴池,走側門離開了玉清居。
在她逃走的同時,闕清雲的房間被人一腳踹開,那兩名搜尋到此地的黑衣人瞅見床鋪上紛亂的被褥,當即出聲示警:“這屋裏剛才有人,多半已經跑了!”
玉潋心聽見身後動靜,回頭朝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心神色冷冽。
從玉清居出來,她一路避着人走,尋人少且偏僻的道路,并未朝陌衍山莊深處去,當務之急,是立刻脫身。
她才剛醒,不确定山莊中究竟出了怎樣的變故,是以所有人都不能相信。
陌衍山莊最外圍的院牆出現于視野之中,就在此時,她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山莊正殿的方向突然燃起滔天火光。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遲到了呢_(:з」∠)_
但是,還是要求評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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