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老兩口和一個斷了腿的兒子, 屍首交疊于血泊之中。
致命傷都在胸口,髒所在的位置剜開一個碗口大的洞, 肋骨截斷,血肉外翻,汩汩鮮血不住流淌。
縱使已經見慣了血雨腥風的場面,看見尋常百姓經受如此慘絕人寰的遭遇,仍難免生悲憫之情。
闕清雲面色清寒:“此物食人心,取精血,吸收生靈之氣煉為己用, 已成大患。”
以屋內殘餘的氣息判斷, 妖物修為早已不止元嬰境,先前途經此地的修士以及遭受殘害的百姓,已将其喂養得十分茁壯,闕清雲猜測, 其至少也有分神境初期修為。
她踏着血泊走進屋中,仔細檢查三具屍體的情況,玉潋則在屋內逡巡, 片刻後,師徒二人各有發現。
闕清雲從屍體血肉模糊的傷口處撿起一絲異物,細藤狀的根莖, 通體黝黑, 為靈氣所。
此物深入胸腔之中,與人體經絡連結糾纏,将其撕下來的時候, 末梢牽動內腑,帶下幾塊細絲狀的碎肉。
與此同時,玉潋走了回來, 手裏撿着一簇纏連的草藤,難得平心靜氣,對闕清雲道:“窗棂側邊有靈氣刮擦的痕跡,牆根處落了一束草藤,不像凡物。”
兩人将草藤狀的絲物放在一處比較,确定應該是同一種東西,而且是妖物匆忙從窗戶溜走時不慎留下的痕跡。
“現在去的話,或許還能追得上。”玉潋掃了眼地上的屍體,“想必天明便會有人發現此地變故。”
雖然整個村子已經沒有多少活人了,但人心再冷漠,應當也不會對同鄉人的屍首置之不顧。
闕清雲卻搖了搖頭:“先處理屍體吧,如此場面,看到的人還是少一些為好。”
玉潋蹙眉:“那妖物……”
妖物不除,任其逃走,樣的慘案只會越來越多。
“為師已在其身上刻了靈印,沒有十天半月難以消除。”闕清雲言罷,便自行抓起其中兩具屍首的腰帶,剩下一具留給玉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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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觸碰屍體難免自己身上也沾上血污,玉潋雖覺嫌惡,卻也曉得輕重,只得皺着眉将最後一具屍體提起來,跟在闕清雲身後離開村莊,到郊外的土坡上将三人掩埋了。
闕清雲斬下一截碗口粗細的樹幹,從中剖開,複剝去樹皮,在墳前立了塊無字碑。
二人于墓碑前駐留片刻,闕清雲長睫半垂,掩去了眸心神采,玉潋站得稍遠一些,細看她臉上從無波瀾的神情,未發一言。
清冷的月光撥開雲層,銀鈎似的彎月重新露出頭臉,夜風拂過山崗,吹來一陣陣草木濕潮的味道。
“走吧。”
長衫一動,闕清雲轉身步下土坡,朝夜幕下幽深的邬舟山去。
玉潋原地站着,觑着那道缥缈如仙的身影。
自幼便是如此,不論前世今生,她看得最多的,就是師尊的背影。
闕清雲,本該生自九天之上,卻一朝落入凡塵之中,無無欲,大善亦大惡,最是絕情。
可她就癡戀份風骨,身不由己,情不由心。
已行出幾步的人驀地駐足,半轉過身,柔白的月光下,她清冷的眉目似乎也朦胧了許多:“再不走,可莫怪為師又将你扔下。”
玉潋噘起嘴,半息後才邁步跟上。
闕清雲等了她片刻,直至玉潋行至身側,複繼續趕路。
·
邬舟山在賢平鄉北側,山間植被茂密,林中樹木生得尤其高大,枝葉重疊交織,深夜裏,連月光都難以穿透枝梢。
故而入山之後,視野黑暗,只能靠聽覺和神識辨別周遭是否暗藏兇險。
那妖物許是覺察闕清雲修為高深,逃走之時行色匆匆匆忙,一路上都留有清晰的行跡。
二人追行數裏,遠處群狼之聲此起彼伏,闕清雲示意玉潋小心:“此物陰邪,指不準已提前設了埋伏,務必當。”
玉潋點頭跟上,應道:“弟子省得。”
越深入山林,林間氣氛便越幽詭,即便腳步再輕,亦難免于黑暗中踩中散落于地的枯枝。
咔嚓碎裂聲響起之時,枝梢上的鳥兒受驚騰空,振翅而飛,尖利的鳥鳴遠遠傳開,不多時,方圓十丈之外便傳來細微的喘息與呼號之聲。
适逢妖氣半道截斷,靈印氣息還在崇山更深處,但她們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黑暗中亮起幽綠的光,成雙成對,除了野獸粗重的呼吸,還有林間灌木被獸軀撥動,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狼群。”玉潋小聲說道。
不是普通的狼群,而是妖狼群,狼首氣息渾厚,不下元嬰修為,雖未煉化成人,也有極高靈智。
情勢雖複雜,卻也印證了闕清雲的猜測。
能統禦山間群獸的妖物,必定在分神境之上,聽瀾宗先前打探到的消息不準确。
邬舟山,顯然已成了妖魔彙聚之所,尋常凡人如何能在諸多妖物環伺的村莊中存活?
闕清雲當機立斷:“擒狼首,它興許知曉那兇物來頭。”
其話音落下,一聲狼嘯同時劃破夜空,驚走飛鳥,上百頭身形健碩的灰狼從四面八方奔行而來,竟是搶在二人之前動手。
玉潋抛出一根紅綢,震開飛撲而至的兇狼,騰身橫空,踏着樹幹疾行,直指狼群後邊立在小坡上的頭狼。
闕清雲則一抖劍尖,銀芒乍現,平地驚起無數劍光,凡近身三丈以內的野狼都在一瞬間被劍氣擊中,或是割斷咽喉,或是斬下四肢,須臾過後,已是慘叫四起,遍地狼屍。
刺鼻的腥氣撲面而來,闕清雲卻面色不改,平靜甩落劍刃上的血沫。
沒有群狼幹擾,玉潋也順利接近頭狼,甩手扔出兩根銀針,直指那狼首幽綠的眼睛。
眼見将有危機臨身,那妖狼竟不躲不避,妖異的瞳孔中,似有一閃即逝的戲谑。
玉潋頭一悸,當即一掌斜擊地面,借掌風之力身形拔高數尺,硬生生折轉行進軌跡,卻仍遲了瞬息。
迎面一團黑霧籠住她的口鼻,護體靈氣對其毫無抵禦之力,藤絲剎那刺入腹下,攪碎闕清雲設于魔紋根結處的封印。
猝然一道劍光掠空而過,斬在那團黑霧上,将其切作兩斷。
黑霧随即散去,轉瞬間已不見影蹤,唯玉潋腰腹間多了個一指寬的創口。
作為誘餌的頭狼目的達成,便在此時轉身沒入叢林深處。
“潋!”闕清雲将玉潋接入懷中。
卻見後者臉泛潮紅,意識漸消,是……毒發之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晚上還有四千字!
之前習慣了熬夜,下午狀态不行寫得有點少,争取五一之前把節奏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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