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嘎
突然出現的聲音更像是從空氣傳到過來的一股波動。
如果此時換個人聽來,可能只會聽到的是一聲“嘎嘎”。
容迪并沒有被吓到。
連帶着夕祖們也非常淡定。
他們表現得甚至好像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容迪望着那個臺地一樣的小山,滿意的點點頭:“就選這裏吧。”
夕祖們非常捧場的應和起來,聲音此起彼伏:“好棒!喜歡!”
基地的西邊,垃圾底下的地勢是在逐步走高的。但越過臺地山,連綿的垃圾世界并沒有跟着擡高。
所以,這個地方會更加接近真正的地面。
清出了地面,再要放置遮蔽物就能更穩固。
容迪一聲令下,夕祖們就愉快地飄向他圈定的範圍。
躲在暗處的影子沒料想是這樣的反應,有些猶豫。
就在他糾結着想再開口的時候,窩在容迪懷裏的小九突然打了個飽嗝。
容迪走向那個臺地山。
感知力探入表層垃圾的背後,觸碰這座山峰的核心。
這又是一個自身結構相較完整的大型垃圾,就算撇除表面的堆積物,它的體積也會很大,像是個站立的圓柱。
“那是個大船!”那個聲音又冒了出來。
容迪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一個小垃圾堆。
躲着的影子瑟縮了一下。
他嘗試在垃圾底下換個位置,但發現容迪的視線始終對着他的方向。
躲不掉也就沒什麽話語權了。
他就在垃圾山半道中間,露出了個頭。
扁扁的吻部,圓滑的腦袋弧度:“嘎嘎。”
身子還藏在垃圾裏,有些害怕。
“我還以為你不準備出來了。”容迪揉着小九。
這只星獸的頭扁扁的,腦袋上是濃密的棕黑色短毛。嘴巴和聯邦裏見過的寵物鴨子有點像,只是更扁更大。
藏在垃圾裏的身形像是趴着,有四只爪子,腿不長,還有一個同樣扁形卻肥肥長長的尾巴。
“你剛才說,這個是船?”
容迪打量着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非常好奇。
除了夕祖,他還沒能和其他星□□流過。
不管是曾經垃圾星上的獵物,還是聯邦裏能夠見得到的寵物。人們也許都能從動物的聲音中辨別出一些情緒,卻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語言。
容迪也曾嘗試以和夕祖們交流的方式去接觸其他的動物,結果都是毫無回應。
而眼前這一只鴨嘴獸是主動發起了對話。
“對,是你們人類坐的船。”鴨嘴獸搖了搖自己的扁嘴巴。
這很有意思。
臺形山的主體确實是一艘星艦,還是一截斷開了的部分。
“你怎麽知道,這底下的東西,是人類坐的船?”
星獸可不會接受教育。四百年閉塞的垃圾星居民也不應該見過。
“看見過一樣的。”鴨嘴獸的小眼睛眨了眨,“有人類從很像的船裏面出來。”
容迪頓時收了逗弄這鴨嘴獸的閑适心情。
這個問題比星獸能夠交流要嚴重得多。
四百年都沒有人類活動的星球,怎麽會讓一只星獸看見有人從星艦上下來?
他們這群造訪者也是直接跟着着陸的生存基地下來的,運輸艦都還停在外太空。
鴨嘴獸看到的絕對不會是他們。
“你幾歲?”
鴨嘴獸沒能聽懂這個問題。
“你活了多久?”容迪又換了個問法。
“我已經活過12次最熱的時候。”鴨嘴獸這次聽懂了,回答得沒有遲疑。
一號星球的當地歷法和聯邦通用的很接近。12個最熱的時候,最有可能代表着12歲。
所以,這只鴨嘴獸在12年的生命裏就有見過從星艦上走出來的人類?
星艦可不比生存基地這樣一次性投放的設施。考慮到星艦重新升空的需求,它們能着陸的地點也是有講究的。
除非,是特別小的星艦。
臺形山底下的這個殘破星艦就很小。
“你是什麽時候,在哪裏看見了人類從船上下來?”
包含了兩個問題的問句讓鴨嘴獸遲疑了好一會兒。
“上一次最熱的時候,人類來了。蟲也看見了,蟲被你們吃掉了。”
“蟲?”容迪沒太聽懂。他低頭看了眼小九,掂了掂,“是她吃掉的那個?”
鴨嘴獸一下子往回縮了半個腦袋,剩了個嘴巴在垃圾堆表面之外上下擺了擺:“你們要吃了我嗎?”
小九剛好又打了個嗝。
鴨嘴獸頓時整個身子都縮回垃圾底下去了。
“不吃。”容迪趕緊保證,“有人類去了剛才蟲那裏?”
是的話,就離基地太近了。
“不是。”鴨嘴獸沒跑走,聲音繼續傳來,“那邊很遠,不在那裏。”
最多一年前,搭乘着星艦的人類。
無人星上有人類,這就是最危險的情況。
理應無人的垃圾星上來了訪客,聯邦知曉這個情況嗎?
如果是聯邦的人有這個需要,一號星球也不應該會進入星野管理局的開發名單。
而如果是有人能夠避開聯邦的監管來到這裏,又會是為了什麽呢?
這對容易基地來說,不可能是好消息。
容迪在思考,小九還在攤着。
鴨嘴獸也沒有離開。
雖然他還在害怕。
“你為什麽會跟着我?”容迪回過神來,看向鴨嘴獸在的垃圾堆,“為什麽要和我交流?不是怕嗎?”
“人類強。你強。”鴨嘴獸很快回答了,“我知道你是剛來的,那個火裏的人類。我跟着你,我能吃飽嗎?”
“你想跟着我?”這個提議讓一向和星獸只有狩獵關系的容迪非常意外。
這只鴨嘴獸的智慧水平似乎很高。
“為什麽想跟着我?如果你想跟着人類,那你見過的那些人類也可以。”
鴨嘴獸道:“那些人類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你可以。”
“你怎麽知道我可以?”
容迪很驚訝。
他能聽懂夕祖的語言,是因為精神異能使他能夠掌握這種不以聲帶本身震動為編碼規律的語言。這更接近生物的本能和情緒。
但這個方法成立的前提是,夕祖本身就智慧水平極高,不僅有着自己的情緒與思維,更具備了表達自己的能力。
對動物來說,後者是更難的。
“你們的話,我聽懂了。你還有和那些人不一樣的力。”鴨嘴獸重複,“那些人沒有力。”
容迪不禁皺眉。
這個力說的難道是異能?
這觸及了容迪自己也一直沒找到答案的一個疑問。
容迪是在回聯邦之前學到了精神異能的鍛煉和使用方式。
教會他異能的那個東西記載着,異能是人類掌握的特有能力,具備異能的異能士數量龐大。異能士不僅是人類對抗星獸的主力,也是人類戰鬥中的主力。最強大的異能士可以在很有限的裝備條件下憑自己的力量穿梭宇宙,甚至與星艦對抗。
容迪還達不到這樣的水平。
在垃圾星生活時,沒有其他的人類可以和他交流。
他本以為跟随軍人回到聯邦就能遇見許多的異能士。
但事實是,無論是在把他帶回垃圾星的那艘軍艦上,還是在他自己生活的聯邦社區裏,他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和他有着相似能力的人。
所有的人就像容迪學會異能之前的狀态一樣,平平常常。
而最奇怪的是,聯邦的人并非不知道“異能士”這個名詞。
他們對于異能士的理解與容迪的認知完全不同。
于他們而言,“具備異能天賦”這句評語似乎就和“具備成為戰士的天賦”一樣。天賦少見,而且發揮需要練。
經過訓練的人能夠成為聯邦特殊戰鬥人才,但也并不具備什麽特殊身份。
普通的平民也都可以進行異能天賦的檢測,而且或多或少似乎都有那麽一點點的異能天賦。
只是那樣的天賦是沒有價值的,也不會被開發。
如果說,聯邦平民的态度可能是因為存在對異能的誤解。
那讓容迪最意外的,則是在星野管理局裏遇到的淳于元兄弟。
如果是異能士,就算實力不濟,也不會對他人侵入到自己四周的異能毫無覺察。
而淳于元他們甚至沒有讨論到“異能”這種可能。
這兩個人顯然不屬于“平民”階層。
為什麽聯邦裏異能士的數量之少,和容迪所知道的情況懸殊巨大?
難道異能沒用,所以被摒棄了嗎?
但是,異能不可能沒有作用。
那為什麽?
“你有力,你很強,可以吃飽。”鴨嘴獸見容迪沒有反應,又說了一句,“你有力,你可以看見那個東西。人類要找那個東西,他們看不見,你可以。”
“什麽東西?”容迪錯愕,“你是說,來到這裏的人類在找某個東西?這是他們來的目的?”
但他沒有在那個空心洞附近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
“他們要找那個東西,找很久,看不見,找不到。”
“遠,我可以帶你去,我知道路。”鴨嘴獸很努力的獻殷勤,“我知道很多路,知道很多地方,有用!”
所以,這是個送上門的向導。
用工作換取食物的話,邏輯是成立的。
容迪笑了。
這智慧水平确實不低。
“我去做什麽?”容迪問。
“他們拿不走,你可以。”鴨嘴獸答道,“想要,很好,但是危險,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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