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孟婵，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江城的工作結束在五月初，傅南璟并沒有等到老房子完全裝修好，他只在江城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去了。

中間孟婵打電話給他彙報進度，他并沒有什麽意見，只說了一句，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就挂了電話。

以至于這套老房子翻修完，孟婵有一種她裝了一套自己的房子的感覺。

回B市那天，梁穎來機場接她，問起她這次工作的體驗。

孟婵坐在副駕駛，開着電腦在給老板發郵件，平靜地說：“傅南璟什麽都讓我自己看着辦，從來沒有遇到過可以這麽自由發揮的工作。”

“那不是好事？”

孟婵道：“是好事。不過我懷疑傅南璟是太忙，懶得理我。”

“陸祁說，老爺子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他最近應該不忙吧？”

孟婵漫不經心的，說：“誰知道呢。也許他有其他的事。”

這時候的孟婵并沒有想到，就在今天，就在半個小時後，她會見到很多年沒有見的老朋友。

那時孟婵剛給林晉陽發完郵件，林晉陽打電話過來跟她讨論新項目，說到關鍵的問題，兩個人因為意見不和吵了起來。

孟婵頭疼得要死，說：“這個項目如果要我接就要按我的方案做，如果不能按我的方案做，那我不接，你找小齊好了。”

“孟婵，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你現在人在哪？馬上回公司一趟！”

“我現在剛下飛機老板，人都還堵在高架上。我今天不回公司，我要回家睡覺。對。有事情明天再說。我要挂了。”

後來孟婵想，那天出門真應該看下黃歷。

她這邊挂了林晉陽的電話，她們的車就被後面一輛貼着實習的車給追尾了。

孟婵還沒反應過來，梁穎已經暴脾氣地罵了句髒話，把車子停到橋邊，下車到後面去找車主理論去了。

孟婵真覺得頭疼。再次感嘆出門沒有看黃歷。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走過去，就看到了肇事車主。

那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明明開着一輛豪車，卻一點大小姐架子也沒有，不停在給梁穎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別擔心，我不會跑的，該賠多少錢我馬上賠，我男朋友馬上就過來。”

饒是梁穎的火爆脾氣也瞬間被眼前的小姑娘給磨平了。和孟婵對視了一眼。

孟婵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三個人全笑了。

後來那小姑娘還和她們聊起來，“其實我拿了駕照好久了。但是我男朋友不放心，一直不讓我開。上個月陪我練了一個月車，終于勉強松口讓我自己開車出門。本來我開得好好的，剛剛那個車搶我的道，害我不小心追到你們車屁股上。”

“你這叫技術差。”

“我知道。”小姑娘一臉抱歉，抱歉中又帶着憂傷，“我一會兒估計要被收車鑰匙了。”

“顧梨！”話音剛落，一個男人甩上車門過來。

被叫做顧梨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慫了，立刻乖乖交上車鑰匙，“給你給你，不準罵我！”

男人把鑰匙收走，“我再讓你開車，我把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那我多舍不得呀。”顧梨伸手到男人褲兜裏摸出錢包，“你帶現金了嗎？”

“我先看看情況。”男人說着，轉身去看車子的追尾情況。

小姑娘跟過去，把手塞進男人手裏，男人習慣性反握住。

一直處在震驚中的梁穎這時候才轉過頭去看孟婵。

孟婵只是把目光落在那雙相牽的手上，一秒鐘，就移開了視線。

傅嵊檢查了車的追尾情況，擡起頭來準備談賠償。

梁穎先笑了，率先開口，“傅嵊，不認識我們了？”

傅嵊這才看到站在橋邊的兩個女人。

他也很驚訝居然會在這裏見到舊友，說：“怎麽是你們兩個？”

梁穎笑，說：“這大概就是緣分。”

顧梨湊上前，“你們認識呀？”

傅嵊說：“小時候的朋友。”

他看向孟婵，“你們有事沒有？一起吃飯？”

孟婵說：“恐怕不行。我老板催我去公司呢。”

傅嵊也沒勉強，“那改天吧。”

“好。”

傅嵊把錢夾裏的現金全取出來，遞給梁穎，“不夠再找我。”

梁穎也不客氣，接過來，笑着道：“噴個漆差不多了。”

“那我們先走了。”

“好。”

傅嵊拉起顧梨的手，“走了。”

顧梨挽住傅嵊的手臂，小聲跟他說：“剛剛是有個人搶我的道，我不小心才撞到人家的車屁股的。”

傅嵊：“你少來。反正我以後再讓你開車，我名字倒過來寫。”

“傅嵊，求求你……”

“喊老公都沒用。”

等傅嵊和顧梨走後，梁穎和孟婵才開車離開。

下了高架，梁穎問孟婵，“要不要找地方喝酒？”

孟婵道：“為什麽要喝酒？”她指指前面的路，“送我去公司，林晉陽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他估計快被我氣死了。”

梁穎把車開到前面右拐，她側頭看了眼孟婵，“你真沒事？”

孟婵：“我能有什麽事？”

“你別告訴我，你沒喜歡過傅嵊。”

“八百年前的事了。”

“你沒受刺激吧？”梁穎實在擔心。

“真沒有。”孟婵道：“我現在一屁股負債，日常的夢想就是搞錢，以及祈禱我媽媽健健康康。真沒有太多心思想男人的事。”

孟婵說得很真誠，梁穎稍微放心，說：“不過你別說，傅嵊女朋友長得還挺漂亮，性格也可可愛愛的。”

孟婵贊同地點頭。

“但是在我眼裏，還是你最漂亮。”

孟婵笑了，“你這是友情濾鏡。”

“什麽叫友情濾鏡，你忘了每次跟你去酒吧喝酒，搭讪你的男人簡直絡繹不絕。”

“行吧，收下你的誇獎。”

梁穎開車把孟婵送到公司，問道：“要不要等你下班？”

“不用。我估計我還要跟林晉陽吵一架，晚點我自己打車回。”

“行。那我順路先幫你把行李箱送回去。”

“好，辛苦你了。”

“說這些。”梁穎揮揮手，開車走了。

孟婵和林晉陽這番争執，最後以孟婵贏得勝利。

林晉陽最後雖然妥協下來，但還是嘀咕了一句，“孟婵，你今天吃槍子兒了？”

孟婵微笑，收拾起文件和電腦，“走了老板，明天見。”

孟婵回到家，剛好七點。

廚房裏，媽媽正在煮飯。

張阿姨在擺放碗筷，見孟婵回來，高興地招呼道：“孟小姐回來了。”

徐美珍聽見聲音，也在廚房問：“小婵回來了。”

“嗯。”孟婵把外套挂在門邊的挂鈎上，她換上拖鞋，“在做什麽呀，好香啊。”

徐美珍笑道：“蒸了一條你最愛吃的青檸魚。”

孟婵走去廚房，揭開想聞一聞。

結果剛把蓋子揭起來，就被媽媽打了下手，“洗手了嗎？”

孟婵噘嘴，“我手幹幹淨淨的。”

嘴上這樣說，還是乖乖到陽臺去洗手。

徐美珍說：“下午小穎幫你把行李拿上來了。放在你卧室裏。”

“我知道。”

孟婵洗幹淨手，從陽臺進來。

徐美珍正在炒一個蓮白，說：“我本來讓小穎留下來吃飯，她說她晚上有事。”

孟婵笑，說：“嗯，她最近有點忙。”

晚上吃飯的時候，孟婵沒忍住和媽媽說，“媽，我今天遇見傅嵊了。”

“是嗎？”徐美珍擡起頭來，看向孟婵，“他還好嗎？”

“挺好的。”

徐美珍不由得嘆氣，“當年你傅叔叔犯了錯，搞得家不成家，最可憐就是兩個孩子。”

孟婵沒有說話，低着頭安靜吃飯。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孟婵側身躺着，拿着床頭的照片看了一會兒。

這張照片是初一那年照的。

那時候剛入校。開學第一天，爸爸媽媽，她，還有傅嵊和傅嵊的爸媽。

幾個家長一起去學校給她和傅嵊報名。

報完名又一起在學校門口吃了飯。那天爸爸剛好帶了相機，就給她和傅嵊拍了一張。

孟婵看着照片裏的自己，思緒好像被拉回了從前。

這些年，似乎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一直緊緊地拽着過去的繩子，舍不得松手。

她有多想回到那個時候。他們一群朋友還住在大院，她還沒有長大，爸爸也還沒有離開，媽媽也沒有生病。

她看了照片很久，久到一滴眼淚掉下來。

她伸手把床頭櫃的第一格抽屜拉開，把相框放進去。

和傅南璟再見面，是五月十號那天晚上。

那天是梁穎生日，在陸祁家裏。

梁穎和陸祁兩個都不會做菜的人，非要在家裏聚餐。買了一堆菜，最後差點沒把廚房炸了。

孟婵也是個廚房白癡，愛莫能助，于是最後還是決定下館子。

傅南璟是後來來的。

他來得太晚，陸祁還開他玩笑，“你這是過來買單來了？”

傅南璟沒理他，他看了眼已經喝了很多酒的孟婵，眉頭皺起來，伸手拿走她手裏的啤酒瓶，“發什麽瘋？”

梁穎也喝得醉醺醺的了，說：“你別理她。人家失戀，還不讓人家喝酒嗎——”

傅南璟臉色沉下去，擡頭看向陸祁。

陸祁咳嗽一聲，“她好像遇到傅嵊了……”

傅南璟臉色更難看，把啤酒給她扔了。

孟婵沒吵也沒鬧，只是靜靜趴在桌上。

吃完飯，梁穎還嚷着要去喝第二輪，被陸祁連拖帶抱地帶上車。

傅南璟送孟婵回家。

孟婵喝醉酒極安靜，她只是閉着眼睛，像是睡着。

傅南璟把車開到孟婵家門口。車停下的時候，孟婵已經醒了。但她并沒有下車，在車裏安靜坐着。

傅南璟說：“到了。”

孟婵道：“我不能回去。我媽看到我喝這麽多酒，會擔心。”

傅南璟憋了一晚上的脾氣終于發作，“你還知道你媽會擔心？”

孟婵沒有說話。

傅南璟煩躁到想抽根煙。

打火機都拿在手裏了，最後還是把煙扔了。

他将車掉頭，開車回他的住處。

進了屋，傅南璟丢給孟婵一件襯衫，讓她去洗澡。

孟婵在花灑下沖了很久，久到她酒醒了一半。

換了傅南璟的襯衫從浴室裏出來，看到傅南璟在陽臺抽煙。

她沒有同傅南璟說話，徑直走去廚房。因今晚喝了些酒，全然把傅南璟家當做她自己的家，一點不跟他客氣。

她打開冰箱門，見到果然有酒，便從裏面抱了幾罐出來。

她把酒抱到客廳茶幾上，在地毯上盤腿坐下來，伸手拉開易拉罐拉環。

傅南璟在陽臺看見，英俊的眉越皺越緊，他撚了煙進來，伸手要把孟婵的酒丢掉。

孟婵雙臂抱住，她擡起頭，有點可憐巴巴地望住傅南璟，說：“傅南璟，你別管我行嗎？”

傅南璟看着她的一雙眼又深又沉，過了很久，低聲問她，“就那麽喜歡他？這世上除了他就沒別的男人？”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後來孟婵常常後悔，那晚真不該去傅南璟家裏。也真不該喝那麽多酒。

她低估了她內心的荒蕪與孤寂。酒精令她徹底放縱自己。

不太記得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只記得是她先主動。

是她湊過去跨坐到傅南璟的腿上，是她伸手拿走了傅南璟嘴裏的煙，在他擡頭，眼神危險地盯住她時，是她不怕死地主動吻住了他。

傅南璟拒絕過她，他試圖把她從他身上弄下去。她纏他更緊，勾住他脖子。

傅南璟不是什麽柳下惠，何況孟婵那時候并不知道，她對傅南璟而言，意味着什麽。

是她自己撩撥起了傅南璟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欲望。

她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傅南璟就不打算再放手。

在進入之前，傅南璟極力克制住，盯住她，極其嚴肅地問了她一句，“孟婵，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孟婵那時已經被欲/望吞沒，她勾住傅南璟脖子，把臉埋進傅南璟頸側，近乎撒嬌地埋怨他，“傅南璟，你廢話真的好多。你做不做——”

傅南璟低頭兇狠地吻住她，徹底吞沒她後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