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過橋

唐且清在謝影的幫助下成功攀了過去，他長長舒了口氣，回頭憂心忡忡地看着這幾個後輩，尤其是整個挂在人家身上的歐泊，出聲鼓勵：“歐泊！睜開眼，往前走，別慌啊！”

“實在不行要不看他們倆再過一次……”

“不用。”謝影撇了撇嘴，“如果他過不來，大家就都還得回去，不用他們先來這麽一趟。”

唐且清不贊同地看他一眼，謝影看他這個眼神就猜反應過來自己大概又說不招人待見的話了，識相地閉上了嘴。

歐泊假裝害怕實際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沈曜看起來居然不比剛剛緊張，甚至能說得上平靜，他眼睛裏的光不再晃動，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歐泊深吸一口氣，閉眼回頭，輕輕晃了晃手裏的褲腰帶算是給沈曜一個反應的時間，顫顫巍巍地伸出了一只腳。

對面的謝影立刻恨鐵不成鋼地叫起來：“閉眼幹嘛啊！往哪踩呢！你看沈曜有什麽用！他是交警啊還能給你指揮！”

歐泊憤憤咬牙回頭瞪他，謝影還來勁了，他拍着手給他熱血鼓勁：“沒錯！就是這樣的眼神！就是這種氣勢！快點，一鼓作氣！沖過來，沖過來我給你揍一拳！”

他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提議恐怕不太适合在節目裏播，還十分體貼地補充了一句，“錄完以後打也行，反正不過期。”

歐泊差點笑出來，但此刻演員的信念感支撐着他完成了表演，他雙眼水光滟潋，深情地回頭看了沈曜一眼，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一般邁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一塊突起上。

身後的張祺猛地鼓掌，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吼：“好！”

“踩得好！”

“你看這一步，穩準狠！是咱爸爸的一小步，是恐高人士的一大步！聽懂掌聲！”

李三拍了他一把：“得了吧你！你別一驚一乍的，小心把咱爸爸吓着了，安靜點來！”

張祺立刻壓低了音量，小聲給他加油。

歐泊這邊腳是出去了，但上半身還穩穩身在玻璃棧橋上，遠看就像個頑固的“/”號，執着地斜在那兒一動不動。

謝影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疑惑地看向小唐哥：“能過來打我還不夠激勵他嗎？他怎麽還能一動不動呢？”

唐且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說你沒那麽讨人厭嘛。”

謝影明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的，也還是忍不住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腦袋笑起來。

歐泊深吸一口氣，再次回頭看向沈曜，對着他使了個眼色：“沈總，你推我一把吧。”

沈曜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緩緩扶着他的上半身，讓他整個踏在了突起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我就在你身後。”

歐泊艱難地往前挪了一點，讓出了一個突起，然後又眼巴巴地回頭看沈曜。

在別人看來，就是沈曜在歐泊不安的目光下，無奈緊跟在他身後，一腳落在了他踩過的那個突起上。

謝影第一個嚷嚷起來：“哎！別一塊上啊！你倆想一塊摔下去啊！”

他轉念一想，又放棄了，“算了，你倆本來也栓在一起呢，随便吧。”

唐且清不贊同地看他一眼：“別瞎說，都能過來。”

他拉高了聲音鼓勵，“沒事，小歐，慢慢來，一下就過來了，別往下看。”

歐泊一邊假裝害怕，一邊躲開鏡頭用嘴型問他：“可以了嗎？”

沈曜沒往下看，只看着他的眼睛，他緩緩點了點頭：“走吧。”

少年人臉色慘白，就連嘴唇的血色也褪了幹淨，但他唇色本來就不是很深，因此也不是很明顯，只有離他最近的歐泊能看見他撐在突起上的手掌有些細微的顫抖。

歐泊又往前挪了一個突起，這段攀岩也不算太長，那邊謝影已經伸出手來扶他了，歐泊回頭看他。

沈曜朝他微微點頭，他目光只看着眼前的歐泊，不去管腳下有多高，也不去管自己的手依然在抑制不住地顫抖，他又往前邁了一步。

歐泊被謝影拉了過去，又掙紮着爬起來，到岸邊伸手接他。

沈曜已經能握住歐泊的手，他憋着一口氣，一把拉住他的手，幾乎是縱身一躍跳了過來，結結實實跟歐泊抱了個滿懷。

他低下頭，低聲說：“沒事。”

把自己顫抖的手藏在他身後。

歐泊把他埋在他懷裏，裝着心有餘悸，一邊溫柔地拍着他的後背。

謝影和唐且清的全副注意力都在那邊準備過來的兩個活寶身上，張祺還在念自己的“遺書”，就連一向臭着臉的謝影都忍不住笑了兩聲。

歐泊抱着沈曜，仗着攝像頭現在拍不到他的臉，也跟着傻樂，他拍着沈曜的後背，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你要不說，我都真看不出來你恐高呢，居然就這麽過來了，真了不起！”

“嗯。”沈曜平複了一會兒，手已經不怎麽抖了，他松開歐泊，低下頭解開歐泊身上的繩子，他低聲說，“我還是怕，現在也不能回頭看。”

“但我還牽着你，我不能把你拽下去。”

歐泊從第一次見面就知道沈曜是個很認真的人，趙哥讓他看的資料，他認認真真全部背了下來，不說倒背如流，幾乎都沒有什麽磕絆，一看就是那種拍戲臺詞也會背得滾瓜爛熟的好演員。

他這會兒認真看着他的眼睛說這樣的話，歐泊一臉震驚地捂了捂心髒，這個男人竟然該死的迷人！

他小聲嘀咕：“幹嘛啊，收斂一點，是要把我變你粉絲嗎？”

沈曜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乖小孩，茫然地眨了眨眼。

身後忽然爆發一陣大喊：“讓開點讓開點，壓着了我可不管啊！”

沈曜警覺地拉着歐泊讓開了一大段距離，張祺一個球一般從他們身邊滾過去，趴在地上“哎喲”，他過來以後，李三過來得倒是挺順利的，就是在最後一個坎的時候遲遲僵硬着不動了。

謝影不耐煩了：“幹嘛啊，都過來這麽遠了，現在裝害怕可不行了啊！”

李三僵持着不動，他龇牙咧嘴絞盡腦汁：“不行，那胖子滾得那麽好笑，我不能輸！你讓我想個帥氣的結束姿勢！”

歐泊震驚：“你們相聲演員勝負欲這麽重的嗎？”

“好歹都是搭檔，算了算了！”

張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誰跟他是搭檔，我們不是一組的！”

歐泊更加震驚，就連唐且清都跟着瞪大了眼：“不是一組的？”

“那可不！”張祺覺得好笑，“您沒聽出來嗎？我倆都是逗哏，我倆要是搭檔，那平常演出的時候，光搶話筒都能給觀衆來好幾段全武行！”

“慚愧，對這一行實在知之甚少。”歐泊羞愧地低下頭，“我以為相聲演員不分捧哏、逗哏都這麽有意思。”

李三不甘寂寞地插嘴：“這話我們師兄弟聽見了得高興壞了，我倆多給師父長臉啊！”

“去！”張祺瞪他一眼，“先過來吧你，想不出高招還賴突起上不走了呗？空中釘子戶啊你？”

“哎喲！”李三趴在突起上哀嚎起來，“我想不出來好梗吶，我愧對江東父老啊，我這當什麽相聲演員吶，我不活了！咱倆繼續還有什麽意思，咱淘汰算了。”

他忽然真誠地看向張祺，含情脈脈地說，“祺啊，你還記得，咱爸爸，為了救咱們倆，付出了多少嗎？”

張祺呆滞地問：“付出了多少？”

李三用一種十分感動的口味說：“一把鑰匙。”

“嗨這也沒多少啊！”張祺哭笑不得。

“啧，怎麽這麽說話呢！沒良心的！”李三憤憤瞪他一眼，“禮輕情意重！”

“咱們那麽磨磨蹭蹭換衣服，咱爹都沒有離我們而去，你仔細想想，咱兩能為爹做點什麽。”

“能做點什麽？”張祺不由自主就被他帶着走了，一副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着什麽藥的迷惑表情，“不是，你挂在那跟我說這個，我總覺得心裏毛毛的呢？”

李三朝他勾勾手指：“祺啊，我想通了，咱們能做的，只有把進入下一期的機會讓給咱爹，過來吧，祺啊，you跳，I跳！”

“我呸！”張祺毫不客氣地啐了他一口，“你鋪墊這麽長一段，就為了最後這麽個醬不醬噗的破梗？這都多少年前的爛梗了，李三你這一段回頭一播出，我看師父得給你掃地出門。”

“趕緊過來吧你！”

李三愁眉苦臉：“你好歹給我個面子笑笑呢！你這都不給我個臺階，我怎麽下來！”

李三還要哀嚎，歐泊忽然西子捧心往沈曜懷裏一倒，眉頭緊蹙面露痛苦：“哎喲，不行，我看這玻璃棧橋也暈，李三，我的好大兒，你再不過來你爹我就要不行了……”

他掙紮起身，“這臺階夠了嗎？”

“夠了夠了！”李三嘿嘿傻笑起來，“謝謝爸爸！爸爸真好！”

他動作靈巧地跳過來，得意洋洋地在張祺面前晃了一圈，“瞧見沒有？這就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喝，看咱爸爸多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