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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和相逢在這裏的大家一樣,我喜歡讀書,也喜歡寫作,堅持每天練筆,堅持把腦海中的各路想象記錄下來,修飾成一個個可供閱讀的故事。
這是我的第一篇長文,腦洞來源于某個百無聊賴的午後,一個可愛小男孩的形象躍然紙上。
然後就有了他和她的故事,以及後面的很多或曲折或甜蜜的插曲。
希望這篇故事能夠帶給大家一點治愈,讓我們都有愛與被愛的勇氣(#^.^#)印象中兒時的天空,總是湛藍的。
清晨,偶有鴿群飛過,哨音忽遠忽近,周圍安靜得不像話。
上世紀90年代的居民樓,陽臺都還是敞開式的,透過窗能看到對面樓的東子媽穿着粉色絲綢睡衣,頂着一頭發卷趴在曬臺上拍打着被褥,空氣中都是陽光的味道。
騎着三輪車的男人拉扯着嗓音劃破清晨的寧靜:
“有廢品賣?
有冰箱洗衣機賣?”
一時間,小區仿佛被人摁下了啓動鍵,襁褓中嬰兒的啼哭聲、散步老大爺的廣播聲、廚房油鍋噼裏啪啦的交響聲,以及——陳建俪女士中氣十足的叫喊聲:
“茜茜!
快刷牙洗臉!
上學要遲到了!”
雖然學校說要給學生“減負”但同學們的書包卻越來越沉。
我背着書包,像蝸牛一樣踽踽蠕動,樓下的大弘見了我遞來一瓶酸奶,我倆相伴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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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子不知道從那兒竄了出來,猛地拽了我的書包帶子一下,然後回頭扮了個鬼臉,一邊喊着“何大寶你太慢了”一邊朝着學校的方向飛奔而去。
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忘記書包的重量,以最快的百米沖刺速度追打這個讨厭鬼。
上學的路上,到處飄揚着我們的嬉笑怒罵。
——一提到東子,我就頭疼。
在6歲的我看來,東子是小區出了名的“小霸王”利民新村始建于20世紀80年代,是江城的第一批商品房。
那個年代,能夠擁有一套70平米的兩居室可是件揚眉吐氣的事情。
東子家是最早搬進利民新村的,東子他爸原是我爸的徒弟,電容器廠的流水線工人,後因桀骜脾性與車間主任大吵一架,決定辭職下海做生意。
在衆人的不理解和不看好中,東子他爸的家紡生意卻越做越大,不僅成立了自己的品牌,産品甚至遠銷大洋彼岸,有人豔羨不已,有人慨嘆唏噓。
東子自打記事以來,便生活無憂,興許是富而得閑,又或許是因父母無暇管教,養成了他飛揚跋扈的性子。
盡管如此,利民新村卻有一幫不懂事的小屁孩兒崇拜他為大哥,整天跟在屁股後面狐假虎威,欺負老實孩子。
住我家樓下的大弘,就是他們欺負的對象之一。
大弘生來溫順,話不多,笑起來嘴角有兩顆淺淺的梨渦,可東子卻百般看他不順眼,常常故意找茬、處處挑刺兒。
因為是上下鄰居的關系,我和大弘從小就關系要好,因此更加看不慣東子的行為,每次東子來找我玩兒,我總會送他一張氣鼓鼓的臉,以及絕塵而去的高傲背影。
大弘家養了只京巴犬“歡歡”我們經常帶歡歡到樓下小花園玩。
鄰居叔叔用麻繩和木板制作的秋千,是孩子們的最愛,因此成為“兵家必争之地”而女孩們往往搶不過以東子為首的野蠻男生。
有一年冬天,學校放寒假,大弘起了個大早,幫我占了秋千座。
我們玩得正酣,忽被“噼啪”幾聲炮響吓了一大跳,只見東子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從灌木叢中蹿了出來,然後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玩起了炮仗。
“你到別處玩兒去。”
我朝東子大聲喊道。
“就許大弘在這兒,我為什麽不行?”
東子不滿地問。
“因為你愛搗蛋,大弘就不會。”
我回道。
“哈哈,何大寶,你是不是喜歡大弘?”
什麽是喜歡?
對于當時年僅6歲的我而言,大概就是能夠玩到一塊兒吧。
“是啊,我喜歡大弘。”
我氣鼓鼓地補充道,“還有,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厭!”
“我也讨厭你!”
小學生的拌嘴,向來沒有技術含量,東子氣呼呼地走開,生氣地甩了幾枚響炮。
随後,我好像感覺到泥土在我腳邊炸開了,歡歡在一旁焦躁地叫着。
“小心!”
大弘拉了我一把,我踉跄得差點摔倒。
然後,我就看到大弘的腳踝有鮮血冒出,他疼得直流眼淚。
“趙東嶼!
你幹什麽!”
我怒氣沖沖地質問東子。
東子也傻了,喃喃地重複着: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響炮事件發生後,東子被他爸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他那飛揚跋扈的性子終于收斂了不少。
傷口不深,大弘在家中休養了兩天就好了,期間東子三天兩頭往大弘家裏跑,不是送零食就是送漫畫書,大弘渴了還幫忙端茶倒水,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常常能在樓道裏聽到他倆開心的說笑聲。
後來,大弘的腳踝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後來,東子、大弘還有我,我們仨成了親密無間的朋友。
——6歲那年,還發生了一件令我恐懼至今的事。
那一年,父親作為工廠技術骨幹,被派往深圳參與新工廠籌建,為期一年。
我還記得媽媽問過我,如果新工廠籌建順利,父親将被正式調任至深圳,問我是否願意一起跟去。
深圳在哪兒,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我只知道如果去往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将不能經常見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了,也将離開現在的班級和老師同學了,到了深圳我還能交上像大弘這樣的好朋友嗎?
想着想着還挺悲傷的。
那些日子裏,媽媽也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猜她和我是一樣的心情。
父親出差的這段時間裏,我與媽媽在外婆家小住,興許是每天大魚大肉的慣着,我竟然有些樂不思蜀。
某晚,媽媽騎車載我回家取換洗衣服,到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
媽媽正在鎖車,我看到從樓梯走下來一個戴着鴨舌帽的陌生男子,他主動向我們點頭微笑,媽媽禮貌性地詢問道:
“你是新搬來的住戶嗎?”
那男子“嗯”了一聲便離開了。
鎖好車,媽媽接過我的書包,領我上樓。
我家住在六樓,是頂層,因為樓道裏的燈壞了,媽媽在包裏仔細翻找着防盜門鑰匙,我站在一旁等着。
由遠及近,我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然後就看見一道黑影風一樣竄了上來,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掐住媽媽的脖子,他低沉的聲音震顫着我的耳膜:
“開門,不許出聲!”
透過樓下昏黃的燈光,我看到媽媽拼命地掙紮,她想大聲呼喊求救,可是那男人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我只能聽到游絲般微弱的聲音從媽媽的嗓子中傳出來。
我呆在了原地,我想伸手去敲開對面鄰居的門,可我的腳仿佛灌注了水泥般沉重,我邁不開步子,我的嗓子仿佛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時間,我的腦子空白一片,我不敢再擡頭去看媽媽掙紮的樣子,我只能低頭盯住那個男人的腳,我看到他的腳踝上紋着一條蛇,那蛇纏繞在腳脖子上,一圈,兩圈,我就那麽久久地盯着,我好希望那蛇能變成真的,把眼前的這個男人絆倒。
時間仿佛凝固了有半個世紀之久,就在我絕望地以為所有一切都将化為烏有的時候,樓下大弘家傳來激烈的犬吠聲,是歡歡!
然後我聽到了大弘爸爸的呵斥:
“大半夜的叫什麽呢!”
歡歡就靠着門口,叫的愈發厲害了,樓下幾戶人家似乎是受到了驚擾,打開門大聲地抱怨着:
“誰家的狗,大晚上的亂叫什麽!”
陌生男子聽到聲響,些許是擔心被發現,遂放棄作案,迅速下樓逃離了現場。
媽媽癱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猛烈地喘着氣,淚水順着她的臉頰不斷地滑落。
我走到媽媽身旁,想要伸手去抱抱她,她一把摟住我,聲音沙啞、語氣慌亂地問:
“茜茜,你沒事吧?
不要害怕,媽媽在這裏。”
時至今日我都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沒有歡歡,如果那男子奪過了家門鑰匙,後面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們在大弘一家的陪同下,去轄區派出所報了警。
回家的路上,大弘緊緊地攥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走丢了似的。
“你把我的手捏疼了!”
我小聲抗議。
“對不起。”
大弘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手,但沒一會兒又松松地握上,我感受到他手心沁出細密的汗,好像經歷過那可怕時刻的是他不是我。
回家後,媽媽将家中每一扇窗戶鎖死,大門也挂上了防盜鎖,臨睡前她還特意将廚房裏的菜刀藏在了枕頭底下。
那一夜,我做了一個綿長而混沌的夢,那夢裏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只有恐懼在周遭幻化成徹骨的冷,然後出現了一條蛇,由遠及近向我游來,血紅的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就像是死亡絕響……
後來我從夢境中驚醒,原來是一只胖頭蒼蠅在屋子裏胡亂地飛。
第二天下午,爸爸就從深圳匆匆趕回了家,後來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而爸爸再也沒有提到調任深圳的事情。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并沒有告訴東子,他也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消息,隔天“咚咚咚”敲開我家的門,遞給我一只小巧的銀色口哨,用銀色鏈子系着。
“何大寶,這個你拿着,以後遇到壞人你就使勁兒吹,我來救你!”
稚氣滿滿的臉上,偏偏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
“就你?
個子還沒我高呢,怎麽打壞蛋?”
男生相比女生普遍發育得晚,東子那時候比我還矮半個頭,我總是得意地拍拍他的腦袋,叫他一聲“弟弟”“我媽說了,只要我天天喝牛奶,就能長個兒,你等着!”
說着,還真從衣服裏拿出一袋牛奶喝了起來,表情特別糾結。
“你不是最讨厭喝牛奶的嘛?”
我訝異,要知道小時候東子媽曾經為了讓東子乖乖喝牛奶,追着他滿新村地跑都很難得逞。
“你管我,反正以後我肯定長得比你高,遇到壞人你看哥哥我敢不敢打!”
東子昂着頭,幻想自己是個救世英雄。
“好吧,我就先相信你一回。”
我把口哨挂在了脖子上,并用力吹了一口,聲音清脆尖銳,東子揉着耳朵大叫:
“你吹這麽大聲,耳朵都要被你吹聾了!”——自那天以後,我好長時間沒看到東子,直到某天從英語興趣班放學回家,在巷口看到東子媽。
“海慧,好久沒看到你家東子了,最近在忙什麽呀?”
媽媽問。
“給他報了個興趣班兒,這不一會兒還要去新天地接他呢。”
東子媽說。
“在學什麽呀?”
一旦談及教育問題,媽媽的眼睛就會放光,我很擔心她一心動,又給我報個興趣班。
“新天地剛開了家跆拳道館,還是東子主動提出來要去學的,我本以為他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這孩子學得還挺是回事兒,那麽苦那麽累也沒見抱怨的。”
東子媽一說起這事兒,滿臉的驕傲。
“你們家東子很優秀啊,将來說不定成了體育明星呢!”
“哈哈,體育明星就不想啦,當時我就想着學跆拳道吧,又能強身健體,還能鍛煉小朋友的注意力,還是蠻好的。
下課時間快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看着東子媽遠去的背影,媽媽陷入了深思,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就和我爸說起了這事。
“她爸,我今天遇到海慧了,她說最近給東子報了跆拳道班,效果還蠻不錯的。”
這是引出話題。
“哦,男孩子從小練練武倒是挺好。”
爸爸附和着說。
“是啊,東子那孩子,閑不住的性子,練武之後據說沉穩了好多,這可是修身養性的呢!”
這是誘敵深入。
“那太棒了!”
爸爸也禁不住地稱贊起來。
“今天聽了東子媽的話,我就想啊,要不咱們也給咱閨女報一個吧。
說實在的,上次家門口那事兒我想想就挺後怕的,女孩兒是弱勢一方,我們得培養她自我防護的能力啊。”
終于直擊重點了,還輔以不容置喙的理由。
“媽媽,我不要學跆拳道!”
我舉起勺子,大聲抗議道。
“唔,媽媽說的是有道理的。”
我爸一邊勸慰我,一邊問道,“就是這麽小的孩子,練武強度上面應該是有講究的吧,只要不傷着身子就行。”
“應該不會,我明天去新天地問問情況。”
“我不要學跆拳道嘛,沒有女孩子學跆拳道的啦!”
我幾經抗議無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但兩位大人似乎都沉浸在了跆拳道的世界裏,對于我的抵觸情緒竟毫不動容。
冷血的大人,我心想,還有讨厭的東子,沒事學什麽跆拳道啊!
後來,媽媽還是把我送去了跆拳道館,學了幾個月後我就各種裝病放棄了。
倒是東子,居然一直練到了黑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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