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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廈傾覆僅毫秒之間, 對此趙東嶼深有體會。
聖誕節前夕,著名做空機構“摸魚”調研公司發布重磅消息:
華曼兄弟被曝年報造假醜聞,包括從2015年起至2020年間, 公司連續通過提前确認收入虛增營收、虛構收回應收款項少計提壞賬準備、推遲計提應收款項壞賬準備等手段虛增利潤,以獲取高達15個億的D輪投資。
一時之間,華曼兄弟股票暴跌, 當日盤前跌幅已超80%,網絡上的唱衰聲不絕于耳,更有投資機構聲稱華曼或将面臨歷史至暗時刻,随時都有退市可能。
散戶怨聲載道, 華曼兄弟瞬間從影視板塊A股龍頭變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方氏上下早已亂成一鍋粥,方忠雄一病不起,病态盡顯頹然之勢。
方易達全權代表父親,一面疲于應付董事會的問責乃至彈劾, 一面安排親信暗中調查事出起因。
根據“摸魚”公司報道聲稱, 機構于近日收到了一份長達96頁的匿名做空報告, 直指華曼兄弟年報營收數據造假。
這份神秘的匿名報告,究竟出自誰人之手?
方易達腦海中閃過一個人。
他再三猶豫地拿出手機, 最終撥通了潘曉亮的電話。
“方總。”
潘曉亮的聲音還是慣常的沉着冷靜、波瀾不驚。
“兄弟,最近新聞你肯定也看到了……
那個‘摸魚’公司你之前有接觸嗎?”
“之前我們有過業務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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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易達開始萌生不詳預感。
“那這之前, 陳董事你認識?”
陳斯哲,華曼兄弟原董事會成員,後因與方氏的私人恩怨負氣出走, 另辟門戶。
“認識。”
過多的巧合, 便是必然的印證。
過往的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 不安、局促、憤怒的因子在電話之間流竄。
“所以……
匿名報告是你做的?”
方易達的音量瞬間拔高至尖銳,往昔威嚴不再, 如今聽來只覺潑皮可笑。
“是。”
依然是沉着冷靜的應答,卻讓方易達感受到了冰川一樣的冷漠。
僅從二人簡短的對談中,已經可以窺出事件大概來——潘曉亮利用為華曼做財務審計的機會,查出了公司多處賬務漏洞,再通過與原董事會陳董的私下交易,套出了一張龐大的利益輸送網絡,那份長達96頁的匿名做空報告,就是出自潘曉亮之手的傑作。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華曼早已是累卵之危,時至今日只是咎由自取。”
潘曉亮話峰一轉,流露出一抹諷刺意味濃重的批判。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這樣構陷華曼?”
方易達問。
其實,這個問題的提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與潘曉亮的相識,還要追溯到在美留學的時候,他們是在一個華人聚會上認識的,當時年輕氣盛的潘曉亮已經是留學生圈子裏有名的投資分析師,方易達有意與其結識,圖的是将來這般人才能為己所用。
潘曉亮果然不負所望,在共事的這麽些年裏,他确實為方易達擺平了許多財務上的風險危機,并步步為營取得了他的信任。
所以,潘曉亮對方易達的財務狀況了如指掌。
近來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方易達發現潘曉亮和趙東嶼的關系匪淺。
方易達在珑府購置有房産,但不常住。
當天他回珑府拿一套高定西裝,準備晚宴的時候穿,在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公寓大堂撞見了等電梯的潘曉亮。
他對潘曉亮出現在珑府感到奇怪。
他不住在這裏,來客戶家中談生意也不符合他的日常習慣——他是一個公私分明、原則性極強的家夥兒。
他并不上前招呼,而是在遠處靜靜觀望,直到對方乘坐電梯抵達目标樓層——他心裏一咯噔——那是趙東嶼家。
心中警鈴大作,各種猜想在腦海裏漫天飛舞。
隔日,在堆疊成山的財務報表和賬單桌前,當方易達出其不意地問出“你和趙東嶼認識?”
的時候,潘曉亮的表情回應簡直堪稱完美——他不急不躁地繼續翻閱着手中的報表,眼神甚至不肯挪開一刻,輕描淡寫地說:
“我們是大學同學。”
表情沒有半分慌張驚措。
但方易達的警戒心仍未消除。
為了試探,他隔幾天又故作八卦地在電話裏問潘曉亮:
“兄弟,我有時候真搞不懂趙東嶼這人。
圈子裏那麽多美女向他投懷送抱的,也不見他看上一眼,這不剛來了個嫩模,巨辣,晚上組局想把他叫上,話還沒說完就把我拒了,你猜他找了個什麽理由?”
“什麽理由?”
“他說他對嫩模過敏!
你說他是不是那方面有問題啊?”
“噗……”
潘曉亮笑得一臉黑線,24K鋼鐵直男居然有一天會落到如此下場。
“你說他無父無母,無牽無挂的,對女人不感興趣,沒什麽不良嗜好,賺那麽多錢也沒處花……”
潘曉亮忽然嗅到了話語裏試探的意味,他不動聲色地微眯起雙眼,嘴角扯出一抹譏笑。
“據我所知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現在也在滬市。”
潘曉亮不着痕跡地說,就像在聊一個平常朋友的八卦。
彼時,方易達已經察覺到趙東嶼在四處打探王力的消息,他擔心趙東嶼已經順藤摸瓜懷疑上了自己。
潘曉亮的此番回答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如果真的關系密切,他不會輕易把朋友軟肋透露給敵人。
“你到底是誰?”
面對方易達的再次質問,潘曉亮不再試圖掩藏身份。
“方總可能有所不知,十三年前,你的父親方忠雄買通華萊服貿公司財務會計,以偷稅漏稅為由把董事長潘岳陽送進了監獄。”
潘岳陽,潘曉亮……
“所以你…
是潘岳陽的兒子?”
“是我。”
“可是,潘家的兒子不是死了嗎……”
方易達喃喃自語,聲音太小潘曉亮并沒有聽到。
其實方易達對十三年前發生在潘家的慘案是有所耳聞的,那時候他還小,偷聽到了父母在卧室裏的交談。
也是因為親眼見證了父親采取非常手段吞并他人資産的手段,才讓他動了搞垮東嶼家紡的念頭。
他,潘曉亮,趙東嶼,這一切難道是命運的作弄嗎?
潘曉亮挂斷電話,他與方易達已無話可說。
很快,手機又有一通電話接入,來電顯示“譚耀”他摁下紅色按鈕,手機關機一氣呵成。——後來發生的事情,媒體報道已是宣傳得人盡皆知:
華曼影視召開董事會,方忠雄被撤職;潘曉亮作為華曼影視首席審計師,被法院依法追究連帶責任。
還有一件事震驚四方,同時霸占了社會版、娛樂版兩大新聞頭條:
華曼影視總經理方易達因涉嫌買兇殺人,被公安機關依法拘留。
被害者趙慶豐,被人曝出正是華曼影視旗下藝人趙東嶼的父親。
天吶,這到底是怎樣的愛恨情仇啊!
無論是粉絲還是路人,都已經自行腦補了一大出精彩絕倫的狗血劇情來。
與此同時,趙東嶼召開新聞發布會,正式宣布永久退出影視圈。
輿論再次嘩然,粉絲哀鴻遍野,連業界前輩也不免扼腕嘆息:
再也看不到趙東嶼的電影了,這确實是影視圈的一大損失。
傍晚的夕陽照射在陸家嘴連綿成片的玻璃幕牆上,霞光溢彩。
黃浦江邊,珑府公寓的客廳裏,一對戀人依偎在沙發上,白色的紗簾被江風吹動,輕輕癢癢地拂到他們身上,光影浮動。
何羽茜有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揪着男朋友的衣角,繞在指尖反複玩弄着。
棉質的料子極易起褶皺,趙東嶼看着快要被揪成抹布樣的下衣擺,哭笑不得:
“大小姐,這衣服再這麽揪着,恐怕是不能要了。”
“胡說,燙一燙還能穿。”
嘴上這麽說着,手上的動作卻忽然停下了,“你這不會是什麽高奢大牌吧?”
趙東嶼好整以暇地問:
“怎麽?
如果是高奢大牌你就不會下此狠手了?”
何羽茜急忙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湊近去翻看衣領後的标簽,一邊念念有詞着:
“我之前聽說高奢牌子都可金貴了,一件香奈兒大幾萬的衣服送去幹洗給洗壞了,顧客氣呼呼地跑去問櫃姐,結果人家櫃姐甩了一句,我們家的衣服不能洗。”
标簽終于被翻出來,定睛一看,香奈兒……
氣氛一時凝固,何羽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悶聲不語,眼神閃爍。
趙東嶼張開雙臂,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倒在沙發靠背上,笑容慵懶——他偏不說話,想看她的反應。
“你說說你,居然在家還穿香奶奶,你不知道人家的衣服都是一次性的嘛?”
何羽茜反複思量後,決定惡人先告狀,沒皮沒臉地一通反咬,末了還不忘添把火:
“都失業了,還這麽敗家!”
“吼~所以是怪我咯?”
趙東嶼一臉不可思議地拉長語調,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賴皮鬼,嘴角卻是忍不住的笑意。
“這麽勢利眼,失業了就開始嫌棄我?”
又故意打趣道。
何羽茜皺着眉頭,轉頭迎上他的目光,表情嚴肅地說:
“趙東東,你宣布退圈這麽重要的事情,和我連句商量都沒有,我居然還是通過新聞報道才知道的。”
趙東嶼定定地看着她,一副并不知錯的表情。
“喂,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我很受傷啊?”
何羽茜真的生氣了。
“我只是覺得,退圈這件事并不重要。”
見某人氣鼓鼓地像只膨脹的河豚,趙東嶼竟覺得特別可愛,卻只能努力憋笑,淡淡地解釋道:
“我進圈的目的本就不單純,如今大仇已報再留下也沒什麽意思。”
“問題的關鍵不是你退不退圈啦!”
何羽茜煩躁地撓着頭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溝通果然是有壁!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趙東嶼好脾氣地伸手去撫順她頭頂的炸毛,就像在安撫一只氣呼呼的小貓:
“好啦好啦,以後有什麽事情會第一時間和你說的。”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能一起去面對,我不想只是被你單方面保護着。”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棵和你并肩而立的木棉,也想為你擋風遮雨。
“好,知道了,女朋友。”
趙東嶼應道,認真地伸出三根手指以示承諾。——盡管趙東嶼很不情願,但他還是依着何羽茜的意思,将她送回西郊的住處——那套被他買下來的,她原來租住的房子。
“我那邊又不是沒地方住,每天這樣跑來跑去的不累嗎?”
某退圈男星頂着一張臭臉,撇嘴抱怨了一路。
何羽茜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揉面團似的哄着:
“我這邊還有一陽臺的花花草草要照顧呢,房子也不能空關着不住呀。”
“花花草草的比我還重要?”
趙東嶼佯怒,眉峰聚簇。
“花花草草當然沒你重要,但我的劇本比較重要,待在你那兒我都沒心思創作。”
何羽茜捏着他的臉說,每天光顧着膩歪在一起,寫作進度已經被嚴重拖垮。
趙東嶼任由自己的一張俊臉被揉搓得面目全非,長長地嘆了口氣說:
“早知道啊,我就買斷滬市所有中介機構,看你要是沒地方住還能怎麽辦。”
電梯一路上行。
何羽茜百般勸阻無效,趙東嶼執意送她上樓。
“要是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何羽茜左顧右盼,緊張地問。
“我都退圈了,被看到就看到呗。”
趙東嶼一手插兜,不以為然地盯着電梯的數字向上跳動。
“你真是太低估自己的影響力了。”
何羽茜輕嘆,她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的社交平臺上仍然每天叫罵不斷,不然某人又要氣得跳腳了。
“還是那句話,除了你,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電梯抵達指定樓層,趙東嶼攬住她的腰走出電梯門,恰好與同樓層的另一住戶迎面撞上。
那鄰居也是個滬漂,25歲,獨居。
她剛搬過來沒多久,自然不知道和自己住一層的,居然是趙東嶼的官宣女友。
所以當迎面撞上二人時,她的目光有些發直,愣愣地盯着趙東嶼看了半晌,電梯門關上了都沒有反應過來。
何羽茜拽着趙東嶼的下衣擺,把他拉進玄關,然後趕緊關上了門。
趙東嶼背靠着牆壁,低頭看懷裏的女朋友正警惕地盯着貓眼查看外面情況。
“看什麽呢?”
他奇怪地問。
“噓!
我看看那姑娘有沒有下樓。”
她舉起食指比了個嘴型。
趙東嶼惡作劇似的低下頭,挑起她的下巴,笑得邪媚:
“你說,我們倆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偷情?”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呸呸呸,誰和你偷情!”
何羽茜面紅耳赤地将他的手指擺弄到一邊。
“那你這麽鬼鬼祟祟的幹嘛?
看到就看到嘛!”
趙東嶼頗有些不滿地說。
“你有沒有點作為曾經偶像的自覺!
剛剛萬一遇到的是你的私生粉,那我們倆可就麻煩大了!”
何羽茜着急地說,音調都不自覺提高了很多。
“所以我說讓你搬過去和我一起住,那邊安保系統做得好,不就沒這些煩惱了嗎?”
都說情緒是傳染的,趙東嶼也拔高了聲音。
“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願嘛?
我說了,我想擁有一個自己的私人創作空間!”
“可剛剛你也看到了,現實情況不允許不是嗎?”
“所以我剛剛讓你不要送我上樓啊!
只要我們在外面保持一定距離,不就可以避免這些事情嘛!”
“可我不想和你保持距離啊!
我就想光明正大地談場戀愛,怎麽就不行了?”
這是倆人重逢以來第一次激烈争吵,雙方都有道理,也都很委屈,卻因為各執一詞互不妥協,最終不歡而散。
趙東嶼生氣地打開門揚長而去,留下虛晃的防盜門在半空中搖曳。
何羽茜“砰”的一聲關上門,坐在玄關的穿鞋凳上掩面抽泣。
為什麽好不容易的相愛一場,總是伴随着喋喋不休的争吵?
身處其中,他們誰都說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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