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遺珠
并非所有的不為人知的對話,都會發生在夜深人靜之時。
正午時分,平日裏也是頗為熱鬧的街上顯然多了不少異鄉人,故而背着長劍的爽利女兒與身高八尺的壯漢也算不得常見,蘭恬與蘭玉胭那樣的氣質混在其中也絲毫不顯得突兀,充其量不過是姐姐帶着妹妹。
街上驟然一回頭,居然就仿佛看見了熟面孔,只是閃過去的太快,又未必是今生相識之人,蘭玉胭到沒多大在意。
那熟面孔确實也就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正是當初在遇見初晴的小縣城去老醫師那兒接小主子的那位漢子,漢子在街邊一位老人那兒買了副糖畫,想了想之後,又攔了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買了兩根糖葫蘆,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旁邊倒是有個不知哪門哪派的姑娘轉頭看了他一眼,震驚于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也會買這些小東西,好半晌,自個兒嘀咕了一句:“真是個好哥哥。”
這一切漢子并不在意,他買好了東西,正大光明走進了一家客棧,徑直上了第二層,推門進了屋子,屋裏沒有愛吃糖的嬌俏小姑娘,倒是坐了個清雅的公子。公子瞧見了漢子手中的東西,眼角抽了抽,終究是沒在這方面說什麽,只道:“嫣兒沒事吧?”
漢子掩了門,極其自然地将包着糖葫蘆的油紙包放在桌上,而後将糖畫插到了桌上一個小縫隙裏,才後退一步道:“小殿下無事,就是鬧着要找您,衛衛本也想跟過來,我沒應。”
“自作主張,請您責罰。”
公子笑吟吟看了他半晌,見他依舊那副模樣,無奈道:“徐棁,出到這外頭,便不必在顧着裏頭那些規矩了。”
“衛徵留在那邊也好,我曉得你記着他兄長的話,幫他顧着弟弟,這是你也不必太過勉強,衛徵比你想象中知曉得要多——還有你喊人家乳名這習慣怎麽還改不過來?”
說完又從那兩根冰糖葫蘆裏順走了一根,撕去油紙的同時還不忘嫌棄:“吃這樣多甜食,你倒是不怕牙疼,從前也不見你有多喜歡……”
徐棁沒在意他的調侃,便是在意了也不會去反駁,只自動自覺拿起了剩下的糖葫蘆,真打算吃,又頓了頓,想起了自家主子叫他別顧着裏頭的規矩,便換了個稱呼:“大公子,我來的時候,遇着三公子了。”
徐棁口中的大公子,也就是當今大皇子,皇帝最大的庶出子齊朝歌。齊朝歌聞言一怔,眉眼間染上了詢問的意思。徐棁連忙解釋:“他們沒看見我,您也曉得我的耳朵——我等糖畫的時候聽見樓上有個聲音,覺着像,就多聽了會兒。”
一時間齊朝歌也不知是該給出些什麽反應,徐棁天生聽力強于常人,這一點他是曉得的,現下這狀況,大抵就是徐棁去買糖畫,不巧就停留在了齊昕附近,正巧隔音隔得住尋常人卻隔不住徐棁,徐棁就順理成章聽了個牆角。
齊朝歌是在将齊嫣送回去之後,領了命徹查李家以及順路來探查這一帶的,他也不曉得齊昕山長水遠跑到這旮旯來做什麽,倒也不需要他多問,徐棁直接就将聽見的說了:“三公子發了好大一通火,說……果真是偏袒于您與二公子,全然不将他這個嫡長子放在眼中。”
齊朝歌是提前了出來處理李家一事,而徐棁期間又被齊朝歌支使去了做些別的事情,也不承想就這麽不知不覺間居然就跟京中消息斷了層,完全不曉得齊昕又在犯什麽毛病,況且說偏袒與他也就罷了,至于齊飛,是個明眼人就曉得齊飛這回是被發配南蠻自生自滅,偏袒?偏袒個鬼!
徐棁想了想,道:“我聽到他們說了一句‘有明珠遺于南,定國安|邦’。”
徐棁興許還沒想清楚,齊朝歌卻一下子便明白了。
有明珠遺于南,定國安|邦。
齊飛封地在嶺南,他又被扔到江南一帶視察,有了這麽一句話,落在齊昕眼中,可不就是明目張膽的偏袒了嗎?況且齊昕一向不大喜歡他和齊飛,他且不說,縱然齊飛不露鋒芒,立志将自己的前二十年活成一個聽話的廢柴,單憑着他有那樣的出身卻還是能被接入宮中養在皇後膝下寵着這一點,就足夠齊昕認定皇上是偏袒齊飛了。
更別提齊飛受到的寵愛包容更是作為嫡長子的齊昕可望不可即的。
不管齊昕是用了什麽借口跑過來,他都是認定了那句話的。
齊朝歌再看向徐棁的時候,面容沉肅:“你吃完了糖葫蘆,便傳信叫衛徵也查一查這話到底是哪兒流傳出來的,以及盯着齊昕。”
徐棁一怔:“您的意思是……”
齊朝歌看了他一眼,徐棁适時地閉上了嘴。
齊昕興許腦子有坑總覺得親爹要坑自己,齊朝歌卻明白,同樣作為嫡長子卻受到過庶出子威脅的今上不可能做出什麽為了庶出子而去排擠嫡長子的事情,甚至于連寵妻滅妾的事情都恨之入骨,後宮不敢不以皇後為尊,故而齊昕的太子之位是穩得不能再穩。
這消息若不是是今上給的,那放出這消息的人究竟想利用齊昕做什麽是個不能不弄清楚的問題;若是,那恐怕也就是要給嫡長子理由去清除這些“受寵”的兄弟了,盡管齊朝歌也不想這般揣測,只是,康王那樣的事情留給今上的陰影實在是厲害——再怎麽規矩一個人,你都說不準哪天他就會喪失理智。
齊朝歌閉了閉眼,又吩咐了一句:“既然出到了外頭,江湖事江湖了,規矩都記住了。”
徐棁一怔,連聲表示記住了。
說完将糖葫蘆吃了,又拿着糖畫走到了窗邊,探頭一看,結果又是一愣。
齊朝歌注意到了他這個異樣,道:“怎麽了。”
徐棁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看見了上次那個小姑娘。”
以及聽到了點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
此時他們樓下,蘭玉胭再一次因着一個熟悉的側影直接停在了當街,魔怔了一般死盯着那個身影,直到對方消失在了轉角之處也不肯收回視線。
這一位她不可能認錯,太子齊昕,直接導致蘭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所以說上輩子齊昕與蘭恬就是在這一處認識的嗎?齊昕好好一個太子跑到這兒做什麽,參觀武林大會嗎?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被蘭恬拿着手在眼前晃回了神。蘭恬皺着眉,面上是極為常見的不耐煩:“蘭玉胭,你又怎麽了?”
蘭玉胭驟然醒悟,齊昕那種目空一切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注意到蘭恬,若單說跟齊飛關系親近,那也該是蘭情,必然是蘭恬做了什麽引起了齊昕注意。蘭恬一個沒留神,就叫蘭玉胭拽住了手腕,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以及幾道的看過來的異樣目光,蘭恬掙了掙,沒能掙脫,頓時怒從心中起,一句“蘭玉胭你是不是有病”都到了嘴邊,卻生生叫蘭玉胭的表情憋了回去。
蘭玉胭看着她,神色忽然軟了下來,帶了些哀求的意思。
“蘭恬,他們齊家人都不是東西,”蘭玉胭的聲音不大,蘭恬卻聽得很清楚,“所以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只要不去招惹齊昕,低調做人低調做事,就不會成為齊昕的借口了,更不用背負着愧疚,連累一整個蘭家。
上輩子的蘭恬,其實也是不好受的吧。
蘭恬就這麽被他看得忘了詞,好半天忽然回過神,疑惑道:“齊飛怎麽得罪你了?”
姓齊的人,蘭恬也就認得齊飛一個了,所以齊飛到底幹了些什麽傷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才叫蘭玉胭這麽含蓄話少的人給出了“不是東西”的評價?
雖然說齊飛有些時候确實有點兒不是東西,譬如上次找個小孩坑她們,這是人能做出的事?
蘭玉胭叫她說得一怔,轉瞬明白自己是失态了,一時間是相當的尴尬,她吶吶地放開了蘭恬的手,看着上面的紅痕半天只憋出一句“抱歉”,然而蘭恬卻像完全不上心一樣,也沒去質問些什麽,只道:“齊飛那人雖然看着忒不靠譜,但表哥既然跟他走得近,心裏肯定能有自己的判斷。”
說完又用一貫的嫌棄語調道:“況且你看我什麽時候理過他?”
蘭玉胭一愣,發現無法反駁,不管是蘭恬還是姜昊,貌似不都太愛搭理齊飛,然而齊飛卻一如既往對他們有好臉色,可見某位被放逐的殿下并不是喜歡計較的人。
然而還沒等她順過來中間的一些東西,蘭恬又往另一邊去了:“那邊又有人擺小擂臺了!”
每一回武林大會開始之前,因着人數衆多,難免會遇上些有仇的,或是恨對方恨到不想讓對方參加武林大會的,武林大會又講究“點到即止”,不能弄出人命,故而也就有人擺了小擂臺私鬥。
蘭玉胭跟過去,卻發現蘭恬忽然停了腳步,直直看向了擂臺之上,蘭玉胭順着她視線一看,反應也與蘭恬一般無二。
旁邊已經有好事者出聲了:“這妖女好大的威風!”
作者有話要說: 蘭恬:蘭玉胭,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ω ̄〃)
樓上的徐棁:o(*≧▽≦)ツ
明天可能會晚,只能說盡量吧
啊對不管怎麽說還是想友情提示一下,首先我覺得當初開文的自己腦子有坑,因為時間實在是太尴尬了,正好就撞上了考試月,然後更新基本上就很難做到穩定,更不可能說用複習時間來加更,七月十號考完回家考科三,七月十六號飛,大概要在那邊停留二十多天,所以很大可能就是那段時間又無法更新,等回國之後剩下二十幾天還有可能又要出去一趟
現在只能說是盡全力看看閑下來的時間拼一拼,争取在九月前完結吧,心疼我自己的頭發
然後主線不會更改,該有的劇情依然會有,只加不減,但更新時間十分坑爹,後期如果半夜寫的話走向可能會更迷(白天的我不知道半夜的我到底怎麽想的),雖然現在已經很米了,所以各位小可愛如果有收藏的意向的話,請千萬慎重
最後感謝看到這裏的你,麽麽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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