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抽繭 (1)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韓光認為陸笛就是當年害死他家人的“惡鬼”。
而惡鬼這種存在, 可以借宿在他人的身體裏,一旦宿主發生意外它就能迅速脫離,宿主會不斷衰弱而死,因為宿主的生命力已經被惡鬼吞掉了。
同時惡鬼扔掉身體之後, 為了長期保持這個穩定的虛無狀态, 可能還需要吞噬足夠的靈魂來補充能量。所以惡鬼“蘇醒”時,以其宿主為中心, 一定範圍內的人類會全部死亡。
所以在雙江北路商場的襲擊事件裏, 韓光與他背後的組織采用了次聲波武器。
——想要抓住惡鬼,就要削弱惡鬼的力量。
怎麽才能做到這點?
這個恐怖組織給出的思路是, 搶先一步幹掉周圍的人,不讓惡鬼有機會補充能量。
袁仲夏想到這裏, 拿煙的手都在抖。
“這幫瓢蛋子, 腦子有毒啊!”
一場次聲波襲擊,既幹掉了惡鬼的宿主,又逼出了惡鬼,一舉兩得!
本來嘛, 全球發生了多起次聲波襲擊事件, 只有華夏商都這處最奇怪, 選擇的地點不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标建築,還多了一群莫名其妙的蛾子。
他們一直猜幕後黑手在針對“幽靈”, 可惜沒有證據。
現在終于水落石出。
“等等,韓光拍到了蛾粉照片,按照他們那個傻叉邏輯, 惡鬼已經脫離,作為宿主的陸雲應該死亡了!韓光後來又雇了一個人去醫院潑硫酸,顯然他發現陸雲不止沒死, 連ICU都沒進,就這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那套關于惡鬼的理論有問題?”
看着破口大罵的袁仲夏,晏龍低聲提醒:“韓光并不知道他的同夥撤退時遇到了陸笛,他知道同夥被抓了,韓光也不知道我們與陸笛的幾次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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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仲夏一滞,然後慢慢回過了味。
“你是說——”
韓光認為陸雲沒死,是因為商都的反應速度過快,人還沒大量死亡,聲波幹擾彈就發射了。惡鬼脫離宿主之後,滿地都是昏迷的人,然後韓光猜測惡鬼沒有辦法進食人類昏迷狀态下的靈魂?
用科學的話說,靈魂是一個人的思維與腦電波。
惡鬼是無形之身,吞噬的當然也是這些無形的東西。
整個商場都是“嚴重受損”與“變質”的食物,同時惡鬼又因為受到攻擊,一度脫離宿主身體想要逃命,肯定受了傷。
“那他怎麽肯定惡鬼沒有丢了陸雲重新找宿主?”
“……因為陸雲還活着。”
袁仲夏還是不能理解:“那他讓人沖進病房潑硫酸,不怕惡鬼徹底脫離宿主,殺了醫院所有人變得無比強大,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嗎?”
晏龍低頭思索,沒有回答。
就在袁仲夏準備去審訊室揪着韓光質問時,陸笛忽然開口說:“你們覺得,韓光心目中的惡鬼是什麽樣的存在?特別是在他今天見到我,與我交談之前。”
這還用說?
應該是一種以人類為食的怪物。
韓光并不關心惡鬼是怎麽産生的,也許惡鬼曾經是人類,不過在他心裏,制造了東輝省那所中學幾十人死亡事件的惡鬼,跟傳說中的喪屍與吸血鬼一樣,是一個殘忍的怪物。
再用這個思路代入……
“韓光覺得,惡鬼如果能進食,絕對不會放過醫院的人,也不會等到第三天還沒動靜,所以他堅定了惡鬼在次聲波襲擊裏受傷的猜測。”
所以韓光緊急雇人去醫院襲擊陸雲。
他怕惡鬼躲在陸雲大腦裏慢慢恢複了傷勢,到那個時候,就真的來不及了。
這個推測也解釋了為什麽之前的襲擊都是精心策劃,是規模很大的恐怖襲擊,而潑硫酸事件非常倉促,既沒有準備,也沒有後續計劃的原因。
想不明白的疑惑得到了答案,晏龍的心情卻更糟了。
“瓢蛋子!”袁仲夏怒罵一聲,奪過審訊記錄板,就想進去找韓光。
晏龍伸手阻止:“韓光一門心思地覺得自己在複仇,你又不能毆打犯人,只會讓自己更生氣。”
“不行,我要問問他,難道醫院的人、商場裏的人沒有親屬兒女嗎?”袁仲夏氣得把煙都咬了,用權限打開審訊室大門,進去揪住韓光就是一陣怒吼。
陸笛低頭看垃圾桶裏完全變形的煙。
“袁隊不抽煙,不過他習慣聞味道,經常叼在嘴裏。”晏龍本來可以不解釋,但不知為何,神使鬼差地補了一句,“他以前的戰友就喜歡這個牌子的煙,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一個小隊的人分一整包。”
“以前的戰友?”
“特別執行隊的人,都是一些保密單位退下來的。”
晏龍沒有多提,他按了一個開關,外面頓時可以聽見審訊室裏的聲音了。
面對袁仲夏的質問,韓光先是臉色一變,然後他發狂地大叫。
“……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隕石就要來了!地球聯邦隐瞞着這個消息,普通人只能等死!我只想殺死惡鬼,因為末日來了它也不會死,我要在自己死之前,報仇雪恨!”
袁仲夏把人重重地丢在椅上。
“這世上從來沒有惡鬼,你看到的人也不是殺了你妻子孩子的兇手!你只是一個可憐蟲,一個想報仇找不到仇恨對象,被人欺騙的可憐蟲!”
韓光壓根不信,他沉溺在報仇成功的滿足裏。
雖然沒嗑藥,表現得卻比嗑了藥還要瘋癫,又笑又哭,含糊地念叨着妻兒的名字。
陸笛深深皺眉:“當時沒人跟他說真相?”
晏龍回答:“沒法說,調查結果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看起來更像是荒誕不經的故事。”
一個孩子受到欺負,異能爆發導致一個學校死亡幾十人?
別說七年前,就是放在今天,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的。
在大衆認知裏,可沒有異能這種東西。
“你簽了保密條例,這些東西可以知道了……所謂異能,就是異于常人的能力。”
絕對不是小說電影裏那種手一招,舊金山大橋飄起來那種硬核場面。
“簡單地說,就是科學發展之後,可以解釋從前科學沒法解釋的異象了,比如雙胞胎心靈感應,第六感敏銳,他心通、非常有動物緣以及與之相反的貓憎狗嫌……”
他心通,就是那個別人在心裏默默罵自己三遍的,距離足夠近,就能聽到的雞肋能力。
晏龍一邊回憶一邊說:“這些異能都很雞肋,普遍使用條件苛刻,作用範圍有限,破壞力基本沒有。我翻看了那份東輝省某中學未知物體爆炸案的全部檔案,包括調查記錄與後續研究,雖然最後的結論是‘疑似異能爆發’,但是很多人強烈反對,因為‘異能’不是這樣的。”
異能不會造成這樣大規模的傷亡。
不管是之前的研究,還有之後的研究,都沒有這樣極端的例子。
“夏教授雖然不是專攻這個領域的,但他搞的是仿生物的神經元技術,對腦域研究并不陌生。當年這件重大災難事故被删去了背景與人物,把數據與病例資料送到了他面前……夏教授說他記得,這個事例在業內造成了很大的震動,沒有人能拿出合理的解釋,只能建議不對外公布。”
給不了合理的解釋,只好以天然氣爆炸做定論。
“最近幾天我們去查了一下,時隔七年,當地還有辦案人員記得這起事故。”
沒有爆炸源的詭異事件,死傷人數又如此衆多,如果不是當年網絡新聞搬運轉發沒這麽發達,估計會轟動全國。
晏龍現場搜索網絡給陸笛看,加上學校名稱之後,竟然有不少與之相關的鬼故事創作。
“沒有保密?”
“……當初事情發生後,急救人員與辦案人員都沒有保密的概念,所以一些消息還是流了出去。不過大多數人并不相信,或者只當做謠言,只有死者家屬沒法不在意,他們倒不像韓光,只是在網上投訴這類荒謬傳聞。”
晏龍又用投影放出韓光與他死去的親屬資料。
還有受欺淩者與死傷者當時所在的位置,那個操場的虛拟建模圖像等等。
陸笛注意到資料裏,韓光的兒子跟那個校園暴力的受害者不同級,應該也不認識。
韓光的妻子也不教那個年級的課,更不是年級主任或者班主任。
——上體育課時,看到高年級的混混學生圍堵一個同樣不認識的高年級生,大部分小孩都不會去管的,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操場很大,身為物理老師的韓光妻子也未必看到那個角落發生的事。
雖然校園欺淩發生了很多次,很多遍,但也不是學校裏每個人都有責任。
韓光的妻子與孩子,可能是無辜的。
“……這就跟天災一樣,不挑時間。誰在附近,誰就會送命。”
陸笛穿過投影,他控制手套關掉了這些圖片與資料。
真正引起這場慘劇的那三個學生,當場死了。
因為受到欺淩而“爆發”的學生,也死了。
一個心懷仇恨的人,想報仇都找不到對象。
然後被欺騙,走上了歧途。
“那個組織,是怎麽跟韓光搭上線的?有線索嗎?”陸笛追問。
之前在審訊室的時候,晏龍說查了韓光名下的賬戶。
韓光做這麽多事,不可能沒有活動資金。
如果不是韓光錯估了陸笛的能力,也錯估了商都特別執行隊查案時抽絲剝繭的利落,可能直到現在,韓光依舊隐藏在人群中。
“韓光落網太快,那個組織應該沒那麽快跟他切斷聯系,掃清尾巴。”
“确實有線索,不過還在等待另外一個小組的核查,他們擅長尋找經濟方面的證據鏈。”
晏龍直言不諱地說,“牽扯到商都幾家比較大的公司,其中一家可能給這個組織提供了資金。”
這時袁仲夏從審訊室走出來,看着陸笛說:“韓光很篤定他的猜測,這個王八蛋的腦子有毒,但也沒有傻到別人說什麽他就相信什麽的程度,他認為妻子兒子被惡鬼所殺,是七年前那件事故無法公布真相,陰差陽錯造成的。他篤定你是惡鬼,又是什麽緣故?”
陸笛沒有說話。
“是那件案子嗎?”
袁仲夏不想放棄,雖然看到晏龍朝他搖頭,袁仲夏還是堅持問:“導致陸雲最後一次人格分裂的案子,你遲早要說的,這件事也要經過審查,這是流程,不能不走。”
陸笛沉默了一陣,然後讓那只手套飄到自己面前,做了個握筆的動作。
“我能寫書面報告嗎?”
“……當然。”
袁仲夏找不出反對意見,由本人寫的書面材料,再加陸雲那邊十六個人格的自述,綜合起來簡直是一份詳盡無比的報告。
晏龍關掉腕式電腦,主動說:“夏教授那邊可以提供幫助,我送你過去。”
結果陸笛很出人意料地選擇了拒絕。
“不用了,你們這邊也很忙。”
陸笛淡淡地說,“韓光剛才供述的事,你們要盡快報上去的,不是嗎?”
這下連袁仲夏也意識到了問題,他連忙走到門口,叫了一個隊員,讓他領着陸笛去夏教授的辦公室。
人走了之後,袁仲夏一拍腦門:“他不會信了韓光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以為我們上邊也有人會因為聽到‘幽靈’的存在可以超脫死亡而動心吧?”
“不是這件事。”
“你确定?”
晏龍低低地嘆口氣:“我确定,不過他确實很不高興。”
袁仲夏幹咳一聲,指着自己說:“那就是因為我不顧你阻止,要他詳細說陸雲被侵犯那天發生了什麽,惹得他生氣了?喂,我說的也是實話,這件事遲早……”
“那是陸雲的隐私,你沒發現嗎?陸笛不喜歡跟我們談陸雲的事?”晏龍一邊說一邊整理審訊記錄與監控,編輯成一份報告。
袁仲夏被這話說得一愣:“有嗎?”
“有,陸笛告訴我們,以及展現給我們看的,始終都是他的同伴,也就是陸雲分裂出來的副人格們。”晏龍揉了揉額頭,他感覺這次時間差不多了,需要離開這個身體。
晏龍擡起頭,繼續提醒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分裂人格,陸雲第一個人格是怎麽出現的?她在童年受到了什麽樣的創傷?為什麽會分裂出這麽多人格?你注意到了嗎,不止陸笛,連胡琴都沒告訴過我們。”
“……我連多重人格的病因,都是臨時搜索才知道。”
袁隊長想,他得抽空去翻翻心理學書籍,不然這工作太難做了。
袁仲夏敢打能拼,思維靈活經驗豐富,有很不錯的指揮力與判斷力,可是建設團隊照顧隊友情緒的活兒,他實在是有點糙,畢竟扛了十幾年的槍,戰友之間說話又都沒有拐彎抹角的習慣。
“行了,你直接說,陸笛胡琴他們為什麽要隐瞞?”
“胡琴那些人我不知道,你可以讓人繼續試探,不過陸笛……”
晏龍思索了一陣,然後說,“陸笛應該就是‘不想提’。”
“什麽意思?”
“嗯,不想跟陌生人談自己親屬的不幸與痛苦。”晏龍肯定地說。
袁仲夏眼神裏帶着懷疑:“陌生人?我看你們相處得挺好。”
簡直是不怼不相識,用互騙發展出的默契與信任談合作,一種袁仲夏聞所未聞的相處模式。
“本來是這樣,不過韓光的話,讓他退縮了一步,不太想跟我們交心……至少今天不想。”晏龍低頭繼續編寫報告,“這種事把自己代入一下,就很好理解了。”
袁仲夏:“……”
代不了,他從頭到尾都沒摸清過陸笛的脾氣與性格。
晏龍卻是游刃有餘的樣子。
他跟晏龍的差距有這麽大?補充情商已經這麽迫在眉睫了嗎?
***
陸笛的運氣不太好,夏教授不在辦公室。
“我就在這裏等。”陸笛指了指辦公室門口的走廊,這裏可以看見廣場上的玻璃溫室。
負責領路的人有些猶豫,按理說命令不執行完畢,他是不能離開的。
陸笛忽然發現這人很眼熟。
等等,晏龍用過的身體?
陸笛尴尬地發現,晏龍不在這個人身上時,他竟然沒認出來!
究竟是自己臉盲,還是晏龍的存在有整容級效果?
“你好,我叫陳岩。”
這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憨厚地笑着,主動向陸笛伸出手。
——完全不在意自己握住的只是一個手套。
比起別的執行隊員,陳岩對陸笛的了解顯然更多一點,他記得自己醒來之後,在隔離室待的那三天,光顧着捋清晏龍與陸笛對峙時不動聲色的語言交鋒與邏輯推理了。
親眼目睹了幽靈與自己的教官互猜身份弱點,互詐互怼的全部過程,讓陳岩對陸笛油然生出了敬佩之心。
“你記得所有事情?”
陸笛根據陳岩的反應猜測。
陳岩下意識地立正,嚴肅地說:“是的,就像用晏龍教官的視角旁觀了事情過程,不過我不知道晏龍教官當時在想什麽。”
陸笛摸摸鼻子,有點不敢直視陳岩敬佩的目光,鹹魚從來沒被人用這樣熱烈的目光注視過,好像他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沒有,他只是一條鹹魚。
一條被迫起床揍人的鹹魚。
“那個,你們不會連這些事也要寫報告吧?”陸笛遲疑地問,如果他跟晏龍互騙的行為寫成報告供人傳閱,他可能會當場尬得飄進玻璃溫室。
“那倒沒有……”
陸笛聞言松了口氣,好險。
“剛才開門的時候,我看袁隊的臉色不太好,氣氛好像也不對。”
陳岩撓撓頭,支支吾吾地說,“我們袁隊人很好,就是脾氣壞了點,辦事得罪人。我們特別執行隊是專門應對‘特殊事件’的,以前也有兄弟單位把抓捕幽靈的活推過來,袁隊都沒接,說幽靈出沒的那三次根本不算觸犯法律,實在沒必要大驚小怪……要不是這次遇到一群喪心病狂的家夥,咱們還遇不上呢。”
“不是,他沒得罪我。”陸笛一愣,趕緊解釋。
陳岩也松了口氣:“那就好,別吓袁隊。”
陸笛:“……”
想起自己鬼魅地出現在路邊,又飄上車的全部過程。
“你們袁隊膽子大,就沒被吓着,車開得很穩。”陸笛不想再談袁仲夏,急忙改變話題,“你稱晏龍教官?5D場景全息托管體驗?”
這次輪到陳岩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沒聽懂。
好在中文嘛,就算不知道什麽意思,一個個字掰開了猜,也能琢磨出個大概含義。
“呃,差不多。”
“為什麽連名帶姓的稱呼?不說晏教官?”
陳岩想陸笛已經見過夏教授了,肯定簽了保密協議,于是坦然說:“晏不是姓,晏龍是一個代號,怎麽說呢,就像我們基地的量子計算機叫‘蓂莢’,取自神話傳說。”
“蓂莢?”陸笛的表情有點苦。
書到用時方恨少,模仿着發了個相似音,其實連這兩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
陳岩倒是坦白,咧嘴說:“其實我也不記得是哪兩個字,就記得袁隊說,那是一種草的名字,古代人用它來計算歷法的。咱們國家的量子計算機,差不多都是用古代有關算術的東西取名。”
陸笛決定有空去查查。
這時夏教授回來了,陳岩敬了一禮,小跑着離開。
“等久了?”
夏教授像是知道了陸笛為什麽過來,他進門就給陸笛找了個鍵盤。
老式的那種,每個鍵帽都可以拆的機械鍵盤,不是投屏電腦的觸碰感應鍵盤。
“手套不錯吧。”夏教授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笑着說,“報告不急,小陸啊,我有事跟你說。”
他的神情很和藹。
可惜這位老教授此時在陸笛眼裏的形象,就是一摞厚重的大部頭書籍,每根線條都寫滿了玄奧難解的公式。
陸笛本能地閉上眼:“……我沒讀過什麽書,水平很差,您能長話短說嗎?”
夏教授愣住了。
他看着陸笛,茫然地問:“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不清楚,但應該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聽懂的東西。”陸笛想了想,加上一個補充,“就是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不知道什麽意思的高深科學理論。”
“你有心靈感應異能?”夏教授回憶了一下,他要打腹稿,确實在腦子裏想了好幾遍相關理論。
“差不多?”
陸笛才不會說自己看見了什麽。
夏教授決定換個開場白,不講理論,直接從今天發生的事入手:“晏龍說你心情很糟,他又向來不會勸人。”
陸笛聽了,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
晏龍不會勸人?
依陸笛看,那家夥情商可高了,經常能把話說到人的心坎上,腦子又好使……嗯,地鐵站臺對付恐龍時身手靈活,武力值很高,哪哪都是優點,陸笛一度懷疑這家夥是人工智能,不然會有這麽完美?
“……晏龍性格有點怪,有時候不能理解別人的心情,他出身特殊,沒有普通人的生活經歷。有時候他又因為太多顧慮,喜歡把事情藏着不說。”
陸笛聽得嘴角抽搐。
說實話,他覺得夏教授戴了半米厚的濾鏡。
還是那種給自家孩子打圓場,一分責怪三分自豪的濾鏡。
這時夏教授終于說到了重點:“所以他不是有意隐瞞,只是蛾粉照片這個東西還沒有定性,我也拿不準。”
“什麽?”
“就是那張蛾粉照片在科學家眼裏的真實意義。”
夏教授推了推眼鏡,看着陸笛說,“之前一碰面,我就想跟你說,但是被晏龍阻止了——你的存在很特殊,應該是‘完美精神體’,那張蛾粉照片上,每一條紋路都代表着生物微波,是個中心對稱的優美圖形。”
夏教授本來想要滔滔不絕地講述這個圖案有多麽不可思議,幸好及時想到晏龍剛才發來的那份報告,提到了韓光發瘋認定的惡鬼邏輯,以及有一群人想通過“惡鬼”來實現“不死妄想”。
這事,連夏教授看了都搖頭。
他平了平氣,認真對陸笛解釋道:“完美精神體是科學界的一個假說,至今無人論證,也沒有實例。最早是搞靈魂學研究的那群人提出來的,他們認為人類的進化方向是精神體,就像飛蛾蝴蝶那樣要進行二次蛻變,肉體只是用來供養大腦的,并不重要。”
這時夏教授在陸笛眼中又變成了一摞書,只不過這次不是公式,而是化學方程式,還有一堆堿基興奮地四處亂飛。
陸笛:“……”
大概感覺到了陸笛身上的學渣氣息,夏教授摸了摸腦門,絞盡腦汁地想着形容詞。
“毛蟲有五組基因,其中一部分在毛蟲時期是不會出現的,當它開始化繭,體內基因就發生轉換,重合結合,最後破繭成蝶。這期間所消耗的營養,就是毛蟲的肉體。毛蟲一生努力進食長胖,也不過是為了這一次蛻變……
“這就是人類進化假說的依據,他們提出,精神體會從大腦裏生出,吸幹并消耗完積蓄的全部能量,人類會成為更高級的粒子态生命。
“這個假說可以解釋為什麽大腦總是在人類生死垂危的時候,主動切斷身體供給的自私行為,因為人在生死垂危之際,觸發了隐藏的蛻變信號,大腦以為要丢棄身體開始進化。
“瀕死的人腦電波特別強烈,也是因為這個,大腦以為自己升級了,就解鎖了新的交流方式。結果迎來的不是蛻變,是沒用的身體要死了,它只能驚恐地呼喚同類拯救自己。
“但是大腦不知道,它不會變成精神體,它也沒有精神體的同伴,人類其實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陸笛發誓自己是努力控制,才沒有目瞪口呆。
“……很厲害的假說。”
是不明覺厲的厲。
——看起來很像胡說,偏偏文化水平不夠,找不到角度反駁,只能劍走偏鋒。
“由肉體來供給轉換能量,所以這個人類進化假說的潛臺詞是,瘦子不配化繭成蝶?”
夏教授:“啊?”
“開個玩笑,教授,我有在認真理解。”陸笛扶額。
毛蟲化繭消耗的營養與能量,來自毛蟲肥胖的軀體,這是個比喻。
畢竟人類不是變态發育的毛蟲,沒有隐藏的基因。這層蛻變不是肉體層面上的,而是精神層面上的,所以消耗的也應該是精神層面上的,由大腦産生的某種東西。
跟人的胖瘦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消耗的是靈魂?”陸笛試探着問。
夏教授的表情有些怪異,仿佛有人用槍頂着腦門,逼他去宣講亂七八糟的民科。
“這個嘛,死者的靈魂是不存在的,但是生者的靈魂……誰知道呢,不過研究這些學說的人堅持認為,靈魂就是自我,是人類之所以成為智慧生命的關鍵,它是無形的,也是蛻變的能量來源。人的身體為大腦服務,大腦為靈魂驅使……”
夏教授咂咂嘴,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塊奶糖,剝了塞進嘴裏,然後含糊地說,“這很唯心,你知道華夏的科學家不講唯心主義,我們不太信這個。”
陸笛覺得前面那麽多理論,都沒有這一句讓人心服口服。
夏教授把奶糖包裝紙塞進口袋,嘆了口氣:“早年這個假說并不盛行,這個進化方式看起來像是得到了永生,可是精神體是粒子态,就有被摧毀的可能,加上精神體不能吃喝玩樂、不能……咳,享受糜爛放縱的人生,所以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也就聽聽,提不起什麽興趣。”
“然後隕石來了?”
陸笛幫忙補充。這可真是……
怎麽說呢?“在死亡面前,金錢還在努力地想要發揮作用”!
全球的上流階級,富商權貴們,之前看不起人類進化假說,現在也不挑了。
只要能活,誰願意死?
夏教授回憶着說:“唔,大概是第一次隕石牽引失敗那會,也就是一年以前,這個進化假說忽然在全球各個期刊上出現,大肆宣揚,相關科研項目多出一堆,資金多得吓人,現在連國內都有搞這個的。在一星期前,我根本沒把‘完美精神體’與‘幽靈’聯系上。”
商都的幽靈傳說,更像是一個偶爾暴揍流氓的普通上班族。
就算懷疑,也是懷疑這個人有催眠術,或是某種未知的心靈異能。
異能這種雞肋,深入了解過後,就知道是垃圾了。
“……也沒跟七年前東輝省未知原因爆炸案聯系起來。”
夏教授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坐在陸笛身旁,看着窗外的玻璃溫室。
“七年了,我還記得那個孩子的名字,知道他性格孤僻,沒有父母,祖父重病,家裏很窮……如果小陸你是完美精神體,擁有難以想象的破壞力,可以摧毀一定範圍內的生物腦部組織,還可以精神控制他人……那個孩子,他……”
“他的蛻變沒有完成?”
陸笛的話引發了又一陣沉默。
窗戶開着,廣場上有風,是固定方向的換氣系統。
也有陽光,模拟的紫外線光與波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夏教授忽然搖搖頭,笑道:“瞧我,還真信那些唯心之說了!哪有什麽人類進化,一切都是意外。完美精神體是在機緣巧合下誕生的,你不是陸雲的進化體,陸雲也沒有因為你的誕生而死亡。”
陸雲這個身體好端端的,大腦照常工作,沒有任何“抛棄身體”的升仙傾向。
“那個不幸的孩子,他是多重人格嗎?”
“不是。 ”
夏教授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從死亡的結果來說,更符合人類進化假說的案例是他,不是你。”
陸笛終于明白韓光、以及那些癡心妄想的人為什麽覺得自己是七年前“逃逸”的惡鬼了。
韓光需要一個仇恨對象,而那些人“期望”一個理想的成功案例。
什麽叫成功案例?
蛻變為精神體,完成了所謂的人類進化,有強大的攻擊力,還能借宿在別的身體上——四舍五入,不就是同時得到了“不死”與“享樂放縱”的完美狀态嗎?
覺得身體不好,還能換一個。
都不用騙,只要說一句可以讓人過上奢靡的生活,有錢拿還能體驗坐擁億萬財富的人生,“自願”的人能擠到打破頭。
至于更換身體的時候需要補充的“靈魂能量”,可以投錢給研究所繼續研究替代能量,也可以讓人找一堆流浪漢與絕症患者,只要有錢,要多少有多少。
陸笛的眼神越來越冷。
他心底當然介意韓光那些瘋話,有那麽一瞬間,他誰都懷疑,誰也不相信——地球危機迫在眉睫,人類存亡尚未可知,自己卻可能成了逃離死亡的研究新方向,擱誰心裏不發慌?
這跟膽量無關,只是情緒。
驀然察覺自己孤立無援的情緒,驚怒交加的情緒。
“小陸。”
“……”
陸笛望向夏教授,又想起晏龍、袁仲夏……楊姐、興覃的老廠長……他的情緒重新平複下來。
這世上總有貪得無厭的人,也有很多氣息如同暖陽,不吝伸出援手的人。
他沒必要為了渣滓生氣。
不劃算。
“來看看這個社交賬號,我們覺得這裏面藏有跟你相關的消息。”夏教授打開電腦,指給陸笛看一個ID叫“漂泊的鐘馗”所發表的全部文章。
“這是?”
“哦,這個是恢複韓光的手機數據之後找到的。”
這時夏教授不小心碰到電腦上的一個鍵,房間裏立刻多出了一個滾輪機器人的投影。
機器人有細長的金屬手指,亮度閃爍的大眼睛。
“這是什麽?”
“哦,報告模式切換,我眼睛沒以前那麽好了……這是錄影,三天前晏龍發來的。”
那邊機器人已經用一板一眼的機械音說話了。
“……韓光以前是一個記者,他的渠道多,比別人更接近真相。他發狂似的報道妻兒死去的案子,然後被報社辭退了,可能還有人警告過他,所以他懷着妻兒慘死的仇恨,誓要揭穿真相。
“他做了自由撰稿人,賣掉房子,輾轉于全國各地,搜集一切他覺得可疑的新聞,不放過任何消息。
“可是除了一篇報道分成十三頁放無數廣告騙點擊的新聞網站之外,只有走靈異路線的電子刊接受他的投稿,後來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網絡平臺賬號經營成了靈異怪談博主,連粉絲都不把他那些報道當真,只認為是用新聞報道口吻與調查員視角寫出的小說。
“實際上也沒說錯,那些東西基本上都是韓光臆想出來的。
“最窮的時候,韓光只能寫保健品的營銷軟文混飯吃。”
陸笛:“……”
太慘了,慘到令人舒适。
機器人的影像還在繼續。
“至于韓光如何認定陸雲是惡鬼,我認為秘密就藏在這些他發表的文章裏,也就是他在全國各地搜羅的、被粉絲認為是靈異小說的故事情節裏,我會申請接觸‘幽靈’,有機會讓幽靈指出來,哪一段跟他有關。”
“等等,這個機器人是……”
它說主動接觸幽靈?
“哦,是晏龍。”
“……”
半分鐘後,陸笛虛弱地問:“就跟我的手套一樣?”
夏教授覺得陸笛很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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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