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趙泠希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她被子蓋住肚子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一個人睡就是舒服，想怎麽睡怎麽睡。以前她和她妹妹睡一張床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睡床邊上不敢動, 她妹妹會睡夢太極拳八卦掌外加佛山無影腳，湊近了就會挨揍。偏偏她怕冷的很，冬天的時候又要兩個人擠一張床，想想都是傷心的淚。

大概是因為白天運動的多晚上睡得香，第二天也沒耽誤她起床跟着葉知秋一起去縣城。

這時候雖然天熱, 但是因為大環境的原因在, 趙泠希還是沒有穿短袖或者是裙子。她穿着一條白襯衫一條黑褲子，腳上踩着一雙運動鞋，腦袋上帶着一個遮陽帽, 看起來清清爽爽的。

她動作快, 早早的就準備好了, 現在這會兒正背着小背簍去幫葉知秋拿行李。這年頭的被子衣服都是一筆珍貴的財産, 哪怕是葉知秋現在是國營飯店的正式工了這些東西都不能丢，全部都要帶去縣城的，要是不帶走那還指不定誰用了呢。

“小東西可以放到我背簍裏來，放到背簍裏不容易掉。”趙泠希主動貢獻出自己的小背簍給葉知秋裝一些小東西，然後又說：“還需要我拿什麽我一起拿了, 我有勁兒呢。”

“那你幫我拎着桶子和臉盆這些吧。”葉知秋笑着說道，然後又指了一下旁邊的嚴懷安和傅景弋：“還有男同志幫忙呢。”

趙泠希痛快點頭：“行。”

葉知秋的東西不算多, 現在置辦東西也不是說有錢就行, 還得要票，有的時候有錢有票都還得有貨能買到才行。她就一床厚實的被子，一床墊背，一個枕頭, 一個皮箱裝着自己的衣服鞋子，還有就是桶盆等洗漱用品。糧食之類的她都留給趙泠希，嘴裏還說着是嫌難帶，最後趙泠希給她折成了錢和糧票她還不高興。

收拾好了東西，一行人就要趕車去縣城了。因為行李多，所以她們一出門就坐上了隊裏的牛車，這也是葉知秋提早就跟沈三伯說好的，讓他送她們一趟。隊裏如果有人要租牛車也是允許的，就是得給錢，錢的話由趕車的沈三伯上交大隊，到時候大隊會額外給沈三伯記工分。

她們一出去就看見沈三伯牽着牛車在外面等着了，見到她們出來沈三伯還熱情的跟她們打招呼，又着重誇了誇葉知秋有出息，現在都是工人了。

現在除了軍人也就是工人最吃香了，要是誰家有孩子做了臨時工那都是能吹上三天的，更別說是正式工了。家裏出了個正式工，找對象都容易得多。葉知秋雖然是知青，但是她也沒有和隊裏人交惡，人也挺不錯的為人大方有禮貌，所以她做了工人，隊員們雖然也有說酸話的，但是到底還是羨慕祝福的多。

“葉知青，以後有空了要常回來看看。”沈三伯幫着她們把行李放到牛車上，笑容和煦的跟葉知秋說：“你走了我們大家夥兒都會惦記你呢。”

“會的呢三伯，我肯定會經常回來的。”

這完全就是葉知秋和沈三伯的主場了，趙泠希三人爬上車就坐在一邊安靜如雞，不打擾兩個人的對話。沈三伯也是個健談的，就這麽跟葉知秋聊了一路，一直到看到了縣城門的時候他才意猶未盡的咂巴了一下嘴沒再說話了，而是拿起旁邊的竹筒水壺來灌了幾大口。

然後他下車，熟練的拿出一個糞兜出來，挂在拉車的牛的屁股後面。

Advertisement

牛糞是個好東西，拿回去還能換工分呢。

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這要是在隊裏，沈三伯說不定還搶不贏那些拾糞換工分的小孩子，但是出了大隊，這牛拉出來的糞，那可都是他的。

****************

進了縣城，葉知秋給沈三伯指路，她們先去的是葉知秋的房東李大娘家。

李大娘生有三子兩女，中年喪夫，五個孩子都結了婚有了各自的家庭。大兒子兩口子和二兒子兩口子廠裏分配了宿舍出去住了，兩個女兒嫁了人，小兒子做了他岳家的上門女婿。幾個孩子結婚之後就不怎麽回家來看李大娘了，每次回來不是問李大娘要錢就是從李大娘家大包小包的帶着東西走。

臨了臨了，李大娘還成了‘孤家寡人’。

不過這段時間李大娘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甚至是孫子孫女又上門了，不過三句話也是不離李大娘的工作，每一個人都想要頂李大娘的崗。可惜前些年李大娘被自己的不肖子孫傷透了心，她那天被自己兒子女兒她們逼急了，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沒有背過去，看她喘不過氣來她那些孩子們也沒有當回事兒，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一個個的都等着第二天才來一趟，總得把工作拿到手才行。

也就是這樣葉知秋才趕巧救了李大娘把她送到了醫院，接下來的事情就跟葉知秋說的一樣，李大娘一怒之下直接把工作賣給了她，賣工作的錢她手裏攥着誰都不給。她那些兒子女兒們再來鬧她就直接報了警，被那些沒良心的罵了不知道多少句老不死的她也不管，自己手裏拿着錢吃好的喝好的。

苦了大半輩子，一生都在為自己的孩子操心，結果落了這麽一個結果要說不傷心那是騙人的，可一旦這傷心勁兒過去了，她比誰都狠。

李大娘私下都跟葉知秋說了，讓葉知秋安心在她家住着，反正這房寫的是她的名兒，她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要是她那些不肖子孫再跑過來鬧事她就去他們廠裏單位往門口一坐，哭天喊地的斥責他們有多麽多麽不肖。

葉知秋被逗笑了，可心裏又有些心酸。要不是李大娘的子孫做的太過分，誰又忍心去壞自己孩子的名聲呢。

也不知道李大娘的孩子将來會不會後悔。

*****************

李大娘家是個平方小院子，就在國營飯店旁邊的第二戶，上班可以說是擡腳就到了。

她們到的時候李大娘正敞開院門坐在院子裏等着呢。李大娘穿着黑色的衣服褲子，腳上踩着一雙黑布鞋，頭發梳得很皮平整。她腳邊放着一些幹豆莢，腿上放着一個盆正在剝豆子。剝好的豆子就放在盆子裏，幹豆子和搪瓷盆子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看到她們來了，李大娘連忙把腿上的盆端起來放在一邊，然後起身來幫忙卸行李。

“大娘，我們忙的過來，你就坐着，我們一會兒就弄完了。”

“沒事沒事，我又還不老，搬個東西還是可以的。”李大娘顯然很高興，從見到她們開始就是笑呵呵的。她回了葉知秋一句之後又看向趙泠希幾人：“你的朋友們都是來送你的？”

“是，我要搬來住行李比較多，所以她們來送我。”說着葉知秋又給李大娘做介紹：“大娘，這是我的好朋友趙泠希，這個是我們隊裏的牛車手三伯，還有這兩個是我們知青院的知青，這個傅景弋，這個是嚴懷安。”

雙方熱情的打了個招呼，李大娘連忙進屋說要給他們沖糖水。這會兒牛車上的行李也卸下來了，沈三伯就想着要回去，哪能白喝人家的糖水呢，那紅糖可貴着呢。

沈三伯要走，李大娘攔住了不讓，她嘴皮子利索沈三伯根本說不過她，被她硬塞了一碗紅糖水過來。不止是沈三伯，趙泠希她們一人都有一碗，大概是李大娘高興，紅糖水裏的紅糖放的格外多，特別的甜。

一碗糖水喝完李大娘還打算給她們續杯，直接就被葉知秋攔住了。紅糖是個金貴東西，有錢有票都不容易買到，就算是李大娘熱情好客，那她們也不能一點事兒都不懂。

喝過了紅糖水沈三伯就告辭離開了，他嘴裏哼着紅色歌曲腳步輕快，顯然是心裏頭很高興，連錢他都說等回去了再結，讓她們先把事情辦完再說。

****************

沈三伯離開了，趙泠希三人也沒有多待，幫葉知秋把行李送進她租的那個房間之後幾個人又說了幾句就離開了。離開前李大娘還想着要留飯，不過趙泠希三人誰都不願意。

一個上了年紀沒有工作，子孫又不孝順的大娘，将來要花錢的地方肯定是會更多，所以現在又何必去占人家便宜呢。

“以後就是我們仨搭夥吃飯了。”一出門嚴懷安就伸了個懶腰：“葉知秋不在，還怪想的。”

趙泠希斜睨了嚴懷安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我手藝沒有差到這種地步吧。”

“沒沒沒，絕對沒，你的手藝可好了，天上有地下無的誰都比不上。”嚴懷安笑嘻嘻的讨饒：“吃了趙知青你做的飯，我就再也吃不下別人做的了。”

趙泠希：“……。”

傅景弋：“……。”

噫——好惡心。

趙泠希被惡心的夠嗆，她給了嚴懷安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給完之後自己大步就朝生肉站去。雖然昨天才吃了雞肉鴨肉和兔肉，但是和豬肉還是有區別的。

傅景弋跟在她身後：“不去拿包裹？”

“晚點吧，包裹太大了，現在拿着不方便。”趙泠希解釋道。要不是現在買肉的人多怕去晚了買不到好肉，她也不至于現在早早的就把肉買了然後背着到處跑。

按照她的設想，她應該慢悠悠的逛百貨商店才是。

想到這裏她回頭朝李大娘的院子看了一眼，這會兒葉知秋和李大娘正一起在院子裏剝豆子，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就跟親祖孫一樣。

她笑了笑，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