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身為一只處在饑餓狀态的熊貓，當他的耳朵一捕捉到‘竹子’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腳步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是啊，他怎麽就沒想到呢？與其天天跑到超市裏買那些質量沒有保證的竹筍，不如自己養個竹子來吃，經過自己親手養大的竹子一定是絕對的安全無公害的。

見着了沈沉臉上露出了的有些心動的神色，小販立馬來了興致，他兩顆大門牙在陽光下像是在給高露潔做廣告一樣刺目：“先生，你就來看看吧，我的攤子就那兒，走兩步就到了，我除了竹子還買別的東西，你如果喜歡，可以多挑挑。”

他一邊說，一邊伸着手指着馬路旁邊的菜市場，沈沉的一看到那一片又髒又亂的菜攤子，還有一群正在讨價還價的老太婆，眉毛有些輕微了皺了皺，小販忙說道：“嘿嘿，我們是有店面的，我們的階級層次才和他們不一樣呢，來來，只要走幾步就到了。”

雖然有些嫌棄那個髒亂差的環境，由于是在無法抵抗得住竹子的誘惑，沈沉還是挪開了腳步，他跟着小販在菜場裏左饒右饒，覺得自己遠遠不止走了那所謂的‘兩三步’，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打算轉身就走的時候，小販忽然拉住了他的衣擺：“嘿，先生，在這裏。”

滿臉不高興的看着小販那只黑黑的爪子，對方還十分的不知趣沒有松手的打算：“你看，這兒幹淨吧，我們養的都是放心好竹，模樣也比別家的漂亮的多，來來，我先給先生你開門。”

沈沉這才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小店鋪，有些古老但是看上去保存完好的木門，門左邊是個有點民國風味的木窗子，整個店面都是用青磚砌成的——站立在這個城市的古風街上倒不是那麽的突兀。

啊，這個該死的猥瑣男居然把他拉到了古運河街？也就是說他幾乎走了兩三站的路？沈沉在心中狠狠等了眼這個存在消費欺詐興致的小販，對方毫不知情的打開了小木門，轉頭對沈沉說道：“進來看看吧。”

……這個古風步行街還挺長的，年前剛剛整修過一遍，看上去還挺幹淨的，那些翻修的建築物有一點牽強的追求那一種‘小橋流水’的氛圍，不過對于沈沉來說，這些還是比較順眼的，這個國家在經歷了百年屈辱之後開始努力的走向複興之路，一味的同西方靠攏卻讓他忽略了本有的文化，近幾年，政府也開始注意這些，興起一些類似于‘古文化’複興的活動，翻修一些古建築，雖然有時候看着總覺得那‘新’的古建築已經失去了那一份本有的味道，不過朝代更替之中那些滄海桑田的變遷是常有之事，他身為一個早就跳脫了凡塵的熊貓也不想多說什麽，不過保留和傳承自己的文化和歷史就像是對這個世界證明自己曾經真正的存在過一樣。

店裏确實出人意料的寬敞，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老式的櫃臺，上面擺着幾個小小酒壇子之類的裝飾品，頭上挂着兩排燈籠，發出像是月光一樣柔和的光芒。

櫃子兩邊是一些就像是古時客棧中的桌椅，上面放着幾個粉嫩嫩的小點心，還冒着熱氣，像是剛剛有人坐一樣。

雖然對這個古色古香的環境還有些滿意，但是沈沉的目光掃射了四周好幾圈之後，始終沒有發現一顆類似于裝在盆子裏的竹子類型的東西，不禁有些生氣的瞥了一眼一進門抛下他在櫃臺裏翻來翻去的小販。

“老板，你是真的要和我做生意麽？怎麽到現在連個植物的影子都沒看到？你知道我的上班時間有多麽寶貴麽？”

不耐煩的用十指叩擊着桌面，一直貓着腰的小男人終于擡起頭，嘴裏咬着一串大大的鑰匙，口齒不清的說：“實在很抱歉的說，我剛剛忙着找鑰匙了，等下我帶你去院子裏去挑竹子。”

聽到竹子這個詞之後，那一張像是被泥巴抹了一圈的臉看上去也不是那麽的煩人了，沈沉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快點吧。”

小販一溜煙的蹦跳到正對着門的牆壁那而，伸着手指頭摸了幾下，找到了個孔洞，橫着大鑰匙深深的插了進去。

Advertisement

‘吱呀’一聲，沈沉這才看到，原來那兒有一道和牆壁的顏色一樣的暗門，小小的暗門一打開，明亮的陽光瞬間注了進來，沈沉覺得自己雙眼被刺的有些難受，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睛，隐約中在那一片光芒中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綠色。

身體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樣，三步并兩步的跨進了院子裏，剛過了門檻，就聞到一陣陣極其清新的味道。

這個院子很大，迎面二來的就是一大排花架子，裏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盆，姹紫嫣紅的一片，十分的賞心悅目，再向後，就是一片小小的池塘，四周并排了幾顆楊柳。

整個小院子就像是個微縮了一點的蘇州園林，亭臺錯落有致，仿若潑墨一般。

沈沉無心于這個奇異的景色，他烏黑的眼珠子一轉，就看到了在花架的最最最邊上的那一盆小小的，翠綠綠，嬌嫩嫩的竹子。

……好一盆美麗的竹子！

沈沉的眼睛一亮，霎時就忽略了四周那一片極其漂亮的景色。

他一下子就走到小竹子跟前，蹲着身子仔細又貪婪的盯着它。

似乎是發覺了一只熊貓那充滿了貪欲的眼神，小竹子有些難為情的縮了縮細小的身子——當然，一顆竹子怎麽會難為情？這明顯是清風開的玩笑罷了。

小販也跟着小跑過來，見到沈沉癡癡的盯着那盆竹子，他的臉色忽然一變，立馬拿出另一個用紫色的盆子裝的竹子說道：“先生，您看看這個，這就是我說印度來的品種，叫做聞香，它模樣漂亮，不占地兒……”

未等他說完，沈沉就抱着竹子站了起來：“我要這盆，老板，你開價吧。”

小販道：“這盆不賣的，真的，這個非賣品……”

“多少錢？”一手抱着盆子，一手掏出了真皮的黑色的錢包，沈沉一臉的不容拒絕。

“這個不管多少錢都不賣的……我說真的，您還是看看這個聞香吧，如果不滿意，我再給您找找別的品種……”

“我就要這個了，如果你不賣，我就告你消費欺詐。”黑黑的眼睛充滿寒意的向着可憐的都要哭出來的小男人一掃，又說道：“不管多少錢，我都要買。”

“這個……這個沒有價。”看了看在沈沉懷裏的竹子，小販最終有些遲疑的開口。

“沒有價？既然是個東西就有它的價值，我們開門見山吧，就算貴一點，我也會買的，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法我看着煩。”

小販黑溜溜的眼睛先是緊緊的盯着竹子，忽然又看了看沈沉，最後說道：“這樣吧，我也實話說了，您是我開門營業的第一樁買賣，我就圖個吉利，這盆竹子就當是我送給你的吧，它的确是沒有價格，老板本來也不讓我買的，但是看先生你是在喜歡它，就‘無價’的給你吧。”

沈沉心中一動，但是一想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深怕這又是個深層的消費騙局，立馬開口道：“這可不行，我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你開個價，不管多少，我給了你錢再拿你的東西，我心裏也舒坦些。”

小販認真的苦惱了一會兒，最後說道：“不行的，老板真的不讓買，但是沒說不讓送，我看它和你有緣就送給你了，這樣，你就把這盆聞香買回去吧，您就給我十塊錢好了，就當我買一送一，怎麽樣？”

買一送一？擡眼瞅了瞅那盆聞香，細細弱弱的竹身子，感覺上不夠自己一口嚼的，但是……好歹算個竹子？

看着沈沉滿意抱着兩盆竹子漸漸走遠，一直滿臉灰土的小販忽然擦了擦眼角，露出一點白白的肌膚來。

哎，如果被老板知道了自己把那盆竹子給送人了……自己指不定要怎麽倒黴呢。

不過，既然人家竹子喜歡，老板也不能多說什麽吧？

慢慢的轉過身，仔細的整理起院子裏的花花草草。

沈沉走在路上，他一手一盆竹子，原本打算就這樣走向公司的腳步忽然挺了下來。

不行。

這兩只可愛的小竹子怎麽能帶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呢？萬一被馮光頭的口水荼毒到，豈不是直接焉掉了？

從店裏走出來，看看了手表上的時間，裏上班時間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現在趕回去把竹子放好還來得及。

好在古風街離自己家康莊禦庭并不是很遠，直走過去拐個彎就到了。

重新回到家中，把印度來的竹子放到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心頭好竹則被沈沉十分悉心的擺在了卧房裏的窗臺上，臨走之前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湊上去聞了聞，心中想着日後它長大的美味模樣，沈沉的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啪嗒’關上防盜門，沈沉的腳步聲漸漸的遠了。

沒有人看見，那一盆小小的綠色的竹子在傾城的陽光下，悄悄的舒展着自己翠綠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