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沈沉吃過東西之後覺得腦子有點昏，看了看時間幹脆起身去浴室裏沖了個澡打算睡覺了，他拉上浴室的門，就看到磨砂的玻璃門外一道模糊卻又熟悉的身影，沈沉右手擰開花灑，水滴沿着脊背優美的曲線一路向下，他又看了眼門外，發現朱青仍是站在那兒，忍不住說道：“你怎麽不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站在那兒幹什麽？”

朱青的聲音隔着水汽慢慢的傳了過來：“你懷孕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洗澡。”

沈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他悶聲說道：“我是個男人，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你說的事實，但是我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安，沈沉你知道麽？當我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的時候我心裏是有多麽的高興麽？我總覺得你不是那麽喜歡我，這個孩子的出現就像是一道枷鎖一樣能把你我綁在一起，這一層關系甚至比婚姻要來的更加牢固，但是……我總覺得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我總覺得下一刻我就抓不住你了……沈沉，你知道麽？”

朱青第一次說這麽的話，他忽然覺得把這些平時悶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之後，整個人都輕松了一些，他的聲音被流水的聲音沖的有些模糊，沈沉單手拿着花灑的柄，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對于朱青的感情遠比朱青對他的要來的複雜的多，朱青長得和奉延一摸一樣，他看着朱青的時候，心裏難免會代入那個對他始亂終棄的男人，他心裏對于奉延仍有怨恨，只是想着朱青那一雙清澈的像是兩道清泉的眼神，他又覺得朱青和奉延實在大不相同，另一方面，朱青是他一心一意打算養來吃掉的竹子，雖然後來養成的方式出現了偏差，但是在他的心裏，他一直都把朱青當做自己的一樣寵物或者是兒子之類的對待，與朱青發生關系最初讓他很生氣，時間一長他就有些想通了，不就是被個男人上一次麽？他又不是什麽貞潔烈女那麽在意幹什麽？可是現在他有了朱青的孩子，一想到孩子，他難免不會想到那個早夭的孩子，如果他的第一個孩子還活着，不知道會是什麽模樣。

朱青看着沈沉久久沒有回答他，心裏一沉，不由得又問道：“沈沉？沈沉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沈沉你怎麽不說話？”

朱青這一大段的語炮連珠的問話非但沒讓沈沉覺得厭煩，反而讓他的心裏生出了一點點的暖意，沈沉臉上還是很不耐煩的答應道：“我沒事，你話太多，我嫌吵。”

朱青乖乖的閉上嘴，等了一陣，又忍不住出聲：“沈沉，你等一下要吃東西麽？要吃什麽和我說一聲。”

沈沉正刷着牙，忍不住翻了白眼，他咬着牙刷說道：“我不是剛吃過麽，我等下睡覺了，你要是沒事也去睡吧，晚安。”

第二天朱青走之前千叮咛萬囑咐沈沉在家裏要好好照顧自己被沈沉一臉不耐煩的踢出了大門，朱青前腳剛走，沈沉立馬一改臉上兇惡的神色，轉而皺起了俊秀的雙眉，他在沙發裏坐了一會兒，摸了摸已經微微凸出的小腹，忽然起身也推開了門。

奉延就像是沈沉心裏最深的那一道傷口，千百年的時光讓沈沉學會了遺忘，但是遺忘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當傷口上的那層脆弱的痂再一次的被揭起的時候，擦發現原來那一道傷痕并沒有痊愈，依然鮮血淋漓。

沈沉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會再去原諒那個人，再也不會去見他一眼，或許在夢裏，就像是朱青所說的，他還會無意識的眷戀着奉延甚至會叫出奉延的名字，但是理智上他明确的告訴自己他沈沉同奉延是再不可能了。

沈沉走在霧氣迷蒙的山道上，他此番從家裏到這座囚禁着奉延的禁山消耗了不少的仙術值，他心裏有些抱怨的同時也覺得松了一口氣，他一直逃避着這個問題，但是逃避終究不是辦法，總有一天還是要去面對的，如果朱青真的就是奉延變得，那麽他只得再一次的逃離這個住了幾十年的城市，重新找一個地方和肚子裏的孩子安靜的生活，如果朱青不是奉延……

如果不是奉延的話，他是不是要嘗試着接受朱青的感情呢？

沈沉腦子裏一片的迷茫，直到他不知不覺的走進了那個寒氣四溢的山洞看着洞內一片又深又清的潭水才突然回過了神。

Advertisement

沒有人。

洞頂有一道又長又闊的裂縫導致山洞裏的光線非常的充足，山壁上長滿了柔軟的青苔，岩石上伸出兩道長長的冒着寒光的鎖鏈淹沒在了潭水裏，沈沉挪了幾步，走到鏈子消失的地方，他彎下腰低頭一看，忽然睜大了雙眼。

清澈的潭水一望到底，一具被鎖鏈穿透胸膛的人骨正躺在那兒，靜靜的半靠着光滑的石壁，沈沉的臉上一片雪白，他呆呆的看着那句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屍骨，忽然不可自制的捂着臉笑了出來，淚水無意識的從指縫裏留了出來，沿着指甲沿着手腕一點點的遞到了地上。

死了……居然死了……

也對，聽說奉延自告奮勇的跑到這裏受罰，還剃了仙骨，一身潇灑的跑到這兒，現在倒好居然死了還落得個這幅難看的面貌，真是比凡人還要來的脆弱。

沈沉有些失神的跌坐在地上，他目光渙散的掃着這個曾經幽禁了奉延的山洞，他此時坐在奉延曾經帶過的地方，看着他曾經看着的那一點小小的風景。

冰冷的山壁上有着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痕跡，似乎是寫着什麽，沈沉表情微變，立馬念了道咒語，瞬間整個山洞變得明亮起來。

當光線充足到能照亮這個漆黑的洞裏的每一處的時候，沈沉終于看清了那些字跡。

‘碧成，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這裏，是不是說明你已經原諒了我呢？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再對不起之餘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話，那就是我是真的愛着你，或許聽在你的耳朵裏會有一點矯情，或許你已經不再相信我，我承認那個時候我的确對明瑾仍存有眷戀之情……但是……被關在這兒的時候，我是真的一點都沒想起過她，我每天無論是睜眼閉眼看到的都是你的臉……只有你，我自知自己已經不配再去找你，只等有一日你能原諒我，能過來見過，但是我想了很久，我才發現自己錯了，我這麽做實在是太懦弱了，我應該立刻去找你，就算你打我罵我也要死死的纏着你，而不是躲在這裏心安理得的忏悔……可惜……我的仙力已經不夠了，我也快要魂飛魄散了……這是不是代表我的罪責也洗清了一點呢？可是終究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你……就算被你讨厭……我也……’

字跡越來越淺直到這裏忽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