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韓漢生終于熬到審查結束，兩名嫌犯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折磨，此時露出了一臉疲态。

韓漢生不忍心繼續看她們，快步走出了審訊室，在門口點了支煙抽起來。

“漢生，跟我上辦公室一趟。”李富勝走出審訊室後，對韓漢生命令道。

韓漢生只得丢了香煙，滿臉不悅地跟在李大隊長的身後，進了辦公室。

李大隊長将案件記錄丢在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後擡起頭來看向韓漢生，“你覺得這兩個疑犯怎麽樣？”

“雖然沒什麽證據，但是我認為她們是無辜的。”韓漢生将雙手撐在桌子兩旁，盯着李富勝一字一字地說道。

“呵……那你憑的是什麽？直覺嗎？”李富勝笑道。

“直覺！做警察的直覺！”韓漢生直言不諱，他那認真的神色，讓李富勝呵呵笑了起來。

“漢生啊，你還是太年輕了，經驗不足……”李富勝站起來，拍了拍韓漢生的肩膀，卻又忽然詭異一笑，“不過你的直覺嘛……有時候的确是挺準的。”

韓漢生一愣，不明李富勝的話意。

李富勝收回了手，點了點桌子上的案情記錄，“今天的審訊，就我觀察，她們倆的确是無辜的。”

“……”韓漢生沒料到李富勝會這麽說，他本以為，李富勝下午會繼續逼迫這兩名疑犯，直到她們忍受不住自動招認呢。

“你這樣看着我，難道是以為我早上的審訊只是為了逼那兩個無辜的人認罪？”李富勝一揚眉毛，見韓漢生還愣在那兒，忍不住給了韓漢生一拳，“你這臭小子！你覺得我是那種草菅人命的人嗎？”

“那……審訊是為了什麽？”韓漢生心眼實在，不會繞彎。

對于這一點，李富勝也挺欣賞，所以并沒有因為這個大傻愣而生氣。

“畢竟我剛剛親自介入這個案件，有些事情需要整理思緒。審訊本身就是一個破案手段，姑且也算是我的個人武器。就我剛才一直觀察，這兩名嫌犯在我的嚴厲逼供下所做出的表現非常自然，足以讓我相信她們的無辜。”李富勝一說完，韓漢生便松了口氣，笑了出來。

“唉，我說李隊啊，你這不也沒有證據嗎？你這不也是自己的直覺嗎？”韓漢生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李富勝看了他一眼，“錯！”

“在你，叫直覺，在我這裏……”李富勝嘿嘿一笑，“叫做經驗！”

“……”韓漢生一愣，随後和李富勝一起笑了出來，就在兩人正樂着的時候，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在李富勝的應允下，來者推開屋門，走了進來。

“李隊，我們在調查的時候，有了一點兒新發現……呃……”當看見房裏還有韓漢生的時候，那名警察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

“有話直說，韓副隊長又不是外人。”李富勝笑道，“能不能破案，還要看我們韓副隊長的直覺呢。”

韓漢生聽了李富勝的調侃，只是微微一笑，轉而看向剛剛進來的同事，“到底發現了什麽？”

“這個……”那名警察将手裏的圖片資料遞給了李富勝，“這是事發前，皇龍KTV的錄像資料，裏面出現了……韓副隊長家的侄子，就是上次來的那個。”

“啊？你說小陌？”韓漢生一聽見出現了韓小陌的身影，立即将圖片接過來看了下，果然在圖片上找到了那一抹清瘦的身影，而另一個攝像頭同時抓拍到的，則是玉米蹲坐在辦公室前。

“哦，小陌他當時的确去了這家KTV應聘，但他說因為他帶去的貓抓傷了老板，所以被解雇了，這有什麽問題麽？”韓漢生皺着眉頭，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同事。

“的确如韓副隊長所說，皇龍的錄像監控顯示，韓小陌的貓抓傷了王有利。但奇怪的地方在這裏……”那名警察指了指其中一張照片，“請兩位注意下這幾張的時間……”

“這……”李富勝的臉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韓漢生則是心中一頓，幾張連續拍攝的圖片時間相隔三四分鐘，玉米就蹲坐在辦公室前一動不動，而韓小陌也站在走廊裏一動不動。

一般情況下，韓小陌不應該趕緊把自己的貓抱回來，不讓總經理發現才對嗎？

韓漢生開始不安起來，但是他相信韓小陌只是舉止古怪，和這件案子毫無關系。

不過，李富勝卻并不這麽認為，看過了資料後，他沉默了片刻，對韓漢生說道：“漢生，我知道你很為難，不過也為了你侄子打算，你還是抽空帶他來一趟警察局，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他。”

“哦……”韓漢生無法拒絕，只能将這件事情應了下來。

由于事情緊急，他立即動身回家，将家裏的那個小家夥接來了李富勝的面前。

韓小陌路上就聽韓漢生提起了這件事，他只是沉默着低下頭，沒有回答，這讓韓漢生更加不安。

“小陌，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韓漢生安慰道，眼裏都是憂慮。

韓小陌輕輕一笑，“謝謝，叔，我沒什麽……”

等韓小陌出現在自己眼裏的那一刻，李富勝就開始觀察着這個小家夥。

他看起來很普通，長得挺俊氣，但并沒有給人很特別的感覺。

“呵呵，你就是小陌吧。”李富勝笑着将韓小陌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客客氣氣地請他坐下，給他泡了杯茶。

“謝謝李隊長。”韓小陌禮貌地接過了茶，雙眼盯着李富勝不放，顯出了幾分戒備。

李富勝呵呵一笑，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将先前拿到的那些圖片材料放在了韓小陌的面前，“小陌啊，你能告訴我，那天你在皇龍KTV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我的貓抓傷了老板，老板問我是要貓還是要工作，所以我只能離開。”韓小陌認認真真地回答道，看不出一點虛假。

“哦，那……”李富勝立即将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張圖片上，“你看啊，既然你的貓就在老板房間門口蹲着，你又為什麽不去将它抱回來呢？而是等着王有利出來發現他？”

“因為……”韓小陌握起了拳頭，顯出了幾分不安，“因為我害怕……”

“你在怕什麽？”李富勝壓低了聲音，也收回了笑容。

“因為，玉米它不是普通的貓。”韓小陌正視着李富勝的雙眼，烏黑的瞳孔裏靜得如一潭深水，根本看不出漣漪，讓李富勝無法分辨出對方說話時的心情。

“以前在村子裏就是這樣，只要玉米那樣蹲坐在哪家門前……就說明那家……”韓小陌忽然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別人聽見一樣，“說明那家會死人！”

“你……”李富勝一愣，随即笑了出來，“小陌你可真有意思啊，你信這個嗎？”

“信！我們全村人都信！”韓小陌瞪大了眼睛，一臉認真的表情，就好像是……不，應該說他就是一個剛剛從山村裏爬出來的愣頭小子。

“可這是迷信，不是科學，你懂嗎？”李富勝盯着韓小陌不放，捕捉着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就像是一只野獸，在靜候潛伏的獵物自己露出馬腳，“如果你堅持這樣的觀點，我們也只能用科學的方法來證明你有沒有誠實地告訴我們真相……”

聽了這話，韓漢生立即攔在了韓小陌的身前，一臉不悅，“李隊，我們村比較落後，的确有不少村民依然相信不科學的東西，這個孩子長這麽大第一次出門，會有這樣的想法有什麽好懷疑的？”

“漢生，既然沒有什麽好懷疑的，就更不用擔心會有什麽問題。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随便冤枉人的人。”李富勝看了韓漢生一眼，便拿起電話，“喂？我是李富勝，申請批準使用測謊儀。”

“李隊！他只是個孩子！”韓漢生又一次跳起來，大拍桌子，“有必要嗎？”

“當我覺得有必要的時候，就是有必要……”李富勝白了他一眼，之後緩緩松了口氣，看向依然紋絲不動的韓小陌。

對待一個山村裏來的孩子，的确沒有必要，但他的經驗，或者說是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孩子并不普通。

或者說，就是因為看起來太普通了，所以他那望不到底，看不出心思來的眼眸才顯得格外不同……

生平識人無數，李富勝雖然不是第一次遇見他一眼看不穿的人，但一般那些人通常都是黑道上混了幾十年的老狐貍，而面前這個人，竟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如何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