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老舊的別墅(十一)
謝今夕他們三個在陽臺排排站,僵硬的就像三具屍體一樣。
沒人回答那個女音,他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看不見的情況下,置身于黑暗中,無數雜亂的想法在腦海中翻湧,繼而催生出更大的恐懼。
是什麽在敲門?
林雯的頭?林雯的手臂?還是鬼本身?
鬼到底能不能進來,到底能不能來陽臺,他們要不要現在就翻出去?
鬼為什麽要問問題,到底要不要回答它?
它究竟在哪裏?究竟能不能殺了他們?
現在要怎麽辦?他們怎麽才能活下去?
狂亂的猜想塞滿了腦海,恐懼幾乎要摧垮人的理智。
謝今夕大概能理解江流為什麽會失去理智想沖出別墅了,在明知道解開布條恢複視覺的情況下很有可能被拖着刀的“屠夫”殺死,他還是想解開眼睛上的布條,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看看鬼到底在在哪裏,看看到底是什麽在敲門。
未知、黑暗、徘徊的怨鬼,視覺被剝奪後只能站着等死的感覺太糟糕了。
要死也好歹給個痛快,在黑暗中慢慢被上湧的恐懼淹沒,就好像被強行按入水底慢慢感受窒息的過程一般,這是純粹精神上的折磨。
不,不行,他們已經在黑暗中站了許久了,之前的時間都熬過來了,不能現在就放棄。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持續,估計是因為沒有人開門,也沒人有動靜。
敲門聲慢慢停止了,之前那個古怪的女音也沒再響起。
但接着刺耳的摩擦玻璃的聲音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響起。
嘎吱嘎吱……仿佛有什麽東西貼在玻璃上,不斷蠕動一般。
謝今夕聽見時心裏暗罵了一聲,卧室和陽臺之間有一扇推拉門,那扇推拉門就是玻璃制的,他走到陽臺時是他親手關上的。
但推拉門并沒有關死,畢竟他們身上綁着的床單繩還系在卧室的床腳上。
玻璃摩擦發出的嘎吱嘎吱聲刺耳而又讓人心慌,一個陌生的女音又一次問道:“我的肉在哪裏?”
聲音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
謝今夕的心懸了起來。
從二樓走廊到卧室門,再到推拉門,一步步逼近,要麽這位女主人的怨鬼純粹是在折磨他們,以他們的恐懼為樂,就像貓玩弄老鼠一般;要麽就是它沒辦法進入陽臺,它也在拖延時間,越是臨近案發時間點,它也就越強大。
然而,就在下一刻,推拉門上忽然響起一聲尖銳刺耳的摩擦音,接着陽臺的溫度開始快速下降,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謝今夕立刻意識到是女主人的鬼魂進入陽臺了,他下意識大喊一聲:“跳!”
陽臺既然不是活路,那就只能翻出去了!
謝今夕只覺得一股陰寒的氣息猛地撲到他身上,他腦中‘嗡’地一聲,體溫快速下降,就好像被扔進冰箱中凍了許久一般。
血液仿佛凝固了,肢體也僵硬地動不了……
謝今夕能感覺到有人在拽他,大概是趙景爍和常浩存感覺到不對,想架着他一起翻出去。
常浩存和趙景爍聽見刺耳摩擦聲和謝今夕的聲音後,第一時間想要拉着他一起翻出去,然而謝今夕卻仿佛固定在原地了一般。
常浩存和趙景爍用了最大力氣,幾乎快把他手臂拉脫臼了,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且手摸到謝今夕的身體,能感覺到他體溫在快速下降。
不僅如此,那股陰寒的氣息也沿着他們的手臂往他們的身上湧去。
不行,一旦手臂凍僵了,一會兒垂降就更難了。
趙景爍當機立斷放開了手,吼了一聲:“走!”
然而,真正在跳上陽臺外圍半截牆那一刻,趙景爍卻忽然頓住了。
他聽到了離自己很近的摩擦聲,知道常浩存已經翻出了陽臺。
趙景爍畢竟比常浩存和謝今夕經驗更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一些活命方法。
他認可謝今夕說的,陽臺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中的活路的,別墅外未必沒危險,要知道別墅外也徘徊着一個鬼。
別墅內的鬼都能突破到陽臺了,未必別墅外的鬼還會遵守殺人規則。
所以他想等一等。
反正別墅內的鬼現在附身在謝今夕身上,他暫時沒危險,那就讓常浩存先翻出別墅外,替他試探試探別墅外會不會有危險吧!
當然,他不能等太久。
在視覺被剝奪,不知道謝今夕那邊景象的情況下,他也是冒着怨鬼殺死謝今夕後再來殺了他的風險。
留在陽臺等一段時間,和先翻出去都要冒風險。
如果怨鬼這時候殺了謝今夕俯身在趙景爍身上,也算是他趙景爍幫常浩存拖延了一會兒逃命時間了,常浩存也別怪他!
趙景爍咬緊了牙,在心中默數到五。
他沒聽見常浩存慘叫,由此也确認了別墅外至少暫時沒什麽危險。他能感覺到陽臺溫度還在不斷下降,謝今夕那邊還是沒有任何聲響。
趙景爍知道怨鬼随時能殺了謝今夕後再殺了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猶豫了,他心一橫翻出了陽臺。
……
謝今夕被附身後就失去了大部分對外界的感官,他已經沒辦法操縱自己的身體了,在他的感知中,他仿佛忽然變成了一位女士。
他感到自己走在梧桐樹搖曳的路上,背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他感到自己站在廚房做飯,扭頭看見樓下靠在樹根處仰頭的人影。
他感到自己正在淋浴區洗澡,擡頭看到隔壁別墅窗戶上緊貼的人臉。
他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和他四目相對那一刻,也知道了他已經發現了自己。
謝今夕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混沌的感官中,他感覺自己走到一樓,恐懼而不安地大聲質問究竟是誰,說自己要報警了!
敲門聲忽然停了,在一片安靜中,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渾身發抖。
然而門外的人沒有離去,反而更大力地開始砸門。
哐哐哐每一聲仿佛都砸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自己轉身想跑到二樓報警,然而緊接着門被砸開了。
門鏈的一端被扯開,可憐兮兮地挂在一邊。
那道人影沖進來勒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往二樓走。
謝今夕感到一股巨力鉗制在他的脖子上,他快要窒息了。
也就是這窒息感讓他清醒了一點,他意識到他被女主人的怨鬼俯身了,他此時正在腦海中經歷女主人曾經經歷的事。
不……不行,再這麽下去,當他的意識跟随女主人的意識進行到被分屍那一刻,估計他的身體也會被分屍。
不……不不不!
感官中的女主人在拼命掙紮,她的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脖子上手臂,腿瘋狂地四處蹬踢。
就在謝今夕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被勒斷時,感官中女主人的掙紮仿佛起效了,吃痛的兇手松開了勒住脖頸的手臂。
然而在女主人拼命喘息咳嗽、想爬走之時,兇手一拳砸在她脊柱上。
她的慘叫仿佛取悅了對方,對方又重重踢了她兩腳,然後将她翻過身,又一拳重重錘在她腹部。
被女主人的怨鬼俯身的謝今夕和女主人的感官重合,親身體驗了一遍她生前的絕望和痛苦。
謝今夕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移位了。
感官中女主人同樣痛到蜷縮起來,原本想逃都沒力氣逃了。
謝今夕能感到她有多痛多絕望,他現在和女主人共感,女主人寧願自己再經歷一遍生前的痛苦,也要讓謝今夕也感受一下!
……
趙景爍翻出了陽臺,一只手拽着繩子,一只手扒着陽臺最外圍的牆的頂端,雙腳動了動依照常浩存所說的蹬住別墅的外牆。
他正準備往下下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常浩存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慘叫中,還混雜有刀捅入人體的聲音。
該死!
趙景爍暗罵一聲拼命拉住床繩想要爬上去。
然而翻出來向下容易,沒有攀岩經驗的人往上爬又談何容易。
趙景爍兩腳打滑、無處着力,偏偏雙臂的力量又不足以讓他翻回別墅內。
趙景爍心裏瘋狂罵着那個“祂”不給他們活路。
媽的,日他天王老子的,究竟到沒到零點!
趙景爍是用處了吃奶的勁兒勉強把手臂扣住陽臺牆,把上半身挂在牆上,拼命想往內翻。
下一刻,一陣磨刀聲在他耳邊響起。
趙景爍爆吼一聲奮力向上一拱,一個倒栽蔥摔回了陽臺內。
然而晚了,倒在陽臺內的趙景爍慘叫着來回翻滾,劇痛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他小腿不翼而飛,雙膝以下仿佛被鍘刀鍘斷一般空空蕩蕩。
……
陽臺內,謝今夕的感官中,那位兇手緊接着從自己身上解下了領帶,猛地環上女主人的脖子,嘴裏不停罵着的髒話。
但女主人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領帶深深嵌入她的脖子中,強行把蜷縮起來的她重新拉直,然後兇手就像拖着一條死狗一樣,拉着領帶把她往廚房拖。
女主人求生的本能讓她不停想拉開脖頸上的領帶,但領帶深深勒入她脖頸中,她只在自己脖頸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謝今夕模糊間聽到刀具的聲響,他意識到這是兇手從廚房拿了刀。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
和女主人感官完全重合後,他感到自己又被拖向另一個方向。
眼前晃動的景象告訴他,兇手這次的目的地是……側卧的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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