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
舒魚盯着月宿的眼睛猩紅,裏面是說不盡的瘋狂和快意。
陣法再次變化,剛剛休息一會的人群再度厮殺起來,除了月宿,他被隔開,只能旁觀這一幕,插不了手,也無法插手。
“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嗎。”舒魚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因為你很重要。”
“我要讓你親眼看着,這些跟随你的人,是怎麽一個一個的死在你眼前的。”
“就像我九死一生,逃回宗門,看到的血海屍山一樣。不過你比我幸運,因為他們都會化作我陣法的養料。”
“他們會,屍骨無存。”
舒魚一字一句緩慢道,臉上的笑容是天真也是殘忍。
“你瘋了嗎。”月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這種邪惡的陣法……”
“對。”舒魚打斷他,“我早就瘋了,是你們把我逼瘋的啊,忘記了嗎?”
“陣法邪惡又怎樣,只要能報仇,我連自己都能殺。”
“啊——”痛苦的哀嚎,響起在陣法內。
“你不是說,我求你,你就會放過他們嗎,他們和你無冤無仇,你怎麽如此殘忍。”月宿指責道。
“呵呵,我說你就信了?”舒魚擡眼看他,眼睛裏滿是惡意,“怎麽會無冤無仇呢?”
“這些人踩着我無塵宗所有弟子長老的骨血,一步一步向上爬,一個個的洋洋得意,可有想過會有這一天?”
“哎,瞧我這記性,忘了無塵宗人都死絕了。不過只有一個半廢的廢物逃了出去,一個半廢的人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可惜啊,你們這群人都将死在我這個半廢的廢物手裏呢。”
舒魚壓低聲音,好像說的是什麽小秘密,“我悄悄告訴你,在我九死一生回到宗門的時候,我就瘋了。”
“我曾經最最親愛的道侶,你說我該不該瘋!”
曾經她也有宗門,有師父師兄疼愛,整個無塵宗都是她的靠山。
可她現在什麽都沒有,孤身一人,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活在這世間。
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她早就死了,這個世上沒有她眷戀的人或東西。
陣法裏的人一個個的死去,最後只剩下月宿一個人。
舒魚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狼狽不堪的他,神情冷漠。
她單手握劍,劍尖穿過陣法,直達月宿的脊柱。
“到你了。”她說。
劍尖微動,脊柱被劃開,月宿忍不住痛呼一聲。十指握拳,青筋暴起。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我當年承受的痛苦。”
“哈哈哈哈,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舒魚笑得瘋狂,“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保護我,你拿什麽保護我。”
“我的根骨若是在,還需要你保護?”
“笑話,一個個的還以為我占了多大的便宜,居然得了你的青睐。”
月宿身下的血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袍,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看着舒魚,她紅衣烈烈,眉宇間戾氣十足。一時間百般滋味在心頭。
或許他真的做錯了。
當年那個明媚的小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舒魚冷漠的看着月宿一點點的化作陣法的養料,心裏波瀾不驚,甚至覺得有些無趣。
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麽東西可以牽絆她的了,舒魚站在懸崖邊上,紅色衣袂翻飛。
然後縱身一躍,宛如折翼的飛鳥,消失在這片天地。
這裏,是那些人的死亡之地,也是她為自己選擇的墓地。
……
“小師妹,小師妹。”
“快去把君佑師兄叫來,小師妹落水了。”
“……”
各種嘈雜的聲音響在耳畔,舒魚皺了皺眉,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的死嗎。
她最讨厭小師妹這個詞了,到底是誰在喊?
舒魚憤憤睜眼,然後愣住了。
她看到的不是想象中昏暗無光、陰森恐怖的崖底,而是無盡的水,她在這片水域的中間。水流擠壓着從口鼻湧入,她想施法,卻發現靈力無法調動。
幽藍色的水帶着寒意,一絲一絲的滲入骨髓,她想張嘴,剛吐出幾個泡泡,便連忙捂住,下意識的向上游去。
可是水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牽扯着她,不斷地把她向下拉去。
舒魚看了眼不遠處的亮光口,漸漸松了力氣,閉上眼,安靜的順着牽力向下沉去。
在到達一定的深度之後,她穩穩的停在那裏。
迷迷糊糊中,她隐約察覺,在她的下面,更深的水域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接近她。
在意識消退的最後一刻,舒魚隐約看見一個金色的小光團沒入她的身體,以及一張熟悉的臉,那張熟悉的俊美的臉龐上面滿是焦急。
看到那個只有半塊寫着宗門名字的巨石,舒魚知道,她又開始做夢了。
這是她曾經的夢魇,揮之不去的心魔。
從這裏走進去首先看到的會是四分五裂的兩具屍體,那是守山門的弟子,他們是第一批死去的。
接下來是巡邏的弟子,然後是其他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親傳弟子,首徒,長老,峰主,掌門。
那些一具一具年輕或蒼老,朝氣十足或嚴肅內斂的小輩長輩們,全部悄無聲息的倒在地上,有的甚至連具完整的身體都沒有。
他們中有剛剛築基的師侄,有入金丹的師弟,有說待她回來共飲的舊友,還有對她寄予厚望的掌門、師叔伯。
所有的人都死了,偌大的無塵宗,只有她一個人活着。
舒魚擡起腳,一步一步走進山門,沉默地走過所有山峰,如過去每一次夢境中那樣,收斂起所有的屍骨。
主峰廣場,舒魚把這些屍骨一一擺放好,建起一個個小墳包,豎起一塊又一塊石碑。
以劍做筆,以碑為眼,刻畫出一個陣法,以主峰廣場為中心,籠罩了整個主峰。
她跪在那些墓碑前,低聲道:“不肖弟子舒魚,拜見諸位英魂。大仇以報,請諸位英魂放心歸去。”
下一刻畫面轉變,幽暗深邃的地牢裏,她被鎖魂釘禁锢着四肢。
面前站了兩個人,一個青衣道袍,像是溫和寬厚的長者;另一個白衣飄飄,宛如九天上神。
看到這兩個人,舒魚原本波瀾不驚的眼裏,滿是恨意。
她忍着鎖魂釘的疼痛,拼命掙紮,怒意已經将她的理智焚燒的一點都不剩。
這麽一瞬間,心神失守,眼尾猩紅,周身魔氣萦繞,這是入魔的标志。
月宿無視她的入魔瘋狂,用劍劃開她的衣服,劍尖插入她的脊柱,提手拍入一道靈氣在她背後,她撐不住噴出一口血。
“太初宗、月宿,我此生與你們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沙啞的聲音響起在這片牢籠,舒魚艱難的睜着眼,仿佛要把他們刻在心裏。
在徹底失守,被心魔吞噬之前,舒魚聞到了一股冷冷的幽香,那股幽香喚醒了她的神志。
舒魚清醒片刻,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夢境裏,這才拼命抵抗,她是無塵宗的大師姐,她絕對不能讓無塵宗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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