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如果湘雲真的是房姨娘的……

如果湘雲真的是房姨娘的人,那麽康王府春日宴,故意挑唆她在太後跟前認錯瑪瑙和寶石,還有闖入行雲樓撞見胤琛,這些事情,後面就都有房姨娘的身影了。

顧瑾棠重重剪掉了海棠的花枝,惹得雲枝擔憂道:“小姐做什麽!”

顧瑾棠眸光有些冷。房姨娘說自己如履薄冰,她活了兩世,在後宅裏又怎麽不是這樣呢?

她眼下需要設計一張網,将湘雲這件事一網打盡。

雲枝寬慰小姐道:“小姐不要憂心,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小姐眼下打算什麽辦?”

顧瑾棠垂了垂眸子,軟聲道:“既然房姨娘送了玉如意,你就去庫房裏挑一下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的屏風。再去暖房挑幾盆郁金香,我們也要去還禮才好。”

郁金香有奇香,做成香囊、蔻丹更是如此。而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更是貴重,是由染了香料的紫檀木所制成。拿去還禮,也不會失了禮。

房姨娘雖然謹慎,她娘家的人和湘雲見面也是在城西。但如果有了好的機會,湘雲一定會去碧玉軒找房姨娘。

雲枝似懂非懂的,眨了下眼,趕緊應“是”。

她總覺得,從前一段時間開始,她們家小姐已經變了。變得不那麽怯懦,一心讨好夫人和老太太。理智、堅韌,且幾位少爺也開始寵愛她們家小姐了!

碧玉軒中。

房姨娘正抱着顧慎瑜練字,而顧明瀾則穿一身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安靜坐在邊上的杌子上,拿着小繃做刺繡,繡的是蘭花。自從上次被罰禁足,她性子也安靜多了。

外面簾子掀開,婆子說:“五小姐來了。”接着便進來一個身着大紅鬥篷、光彩照人的姑娘。

房姨娘顯然是沒想到顧瑾棠親自來了,忙起身相迎,柔聲道:“五小姐怎麽來了,姨娘都沒什麽準備。”接着讓丫頭下去拿些糕點和茶上來。

而顧明瀾看向顧瑾棠的眼神卻充滿了敵意,死死咬着唇。房姨娘趕緊給了她一個眼神。

顧瑾棠笑笑,只是說:“不礙事。只是想着上次姨娘送了我玉如意,我想着,得給姨娘還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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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姨娘腕上戴着白玉手镯,給顧瑾棠呈上來糕點,還是溫婉柔和的樣子。她居住的是東廂房,而正房主要是待客所用。

顧瑾棠坐在炕上,環顧四周:“姨娘這裏倒是暖和,只是我瞧着有些冷清。”

房姨娘笑笑:“自從老爺去後,妾身一門心思都在教養兒女。哪有空來置辦房間?”

顧瑾棠卻說:“這怎麽行。若是傳出去,還以為母親待你們不好。以後讓回事處多多給你們添置!”她一扭頭,發上的蝴蝶簪就來回搖動,更是顯得美豔動人。

房姨娘黛眉微挑,有些意外。面上還是柔柔笑道:“妾身謝過五小姐。”

顧瑾棠又笑着說:“我今日給姨娘帶了一個屏風。還有幾盆郁金香,姨娘和瀾姐兒來瞧瞧,喜不喜歡?”

房姨娘目光落在那屏風上,繡工精致,大氣。她只是感慨,如今五小姐的身份、地位果然和往日不同了!永安院庫房裏的珍寶,恐怕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只是這些物件實在是太香了。單單是往這內室一放,所有器物就能染上香氣味。

若是人還能往裏這麽一走,就更會染上一身香。

顧瑾棠就挽着房姨娘道:“姨娘可以将屏風放在正房,郁金香放院子裏就好。你們覺得呢?”

房姨娘笑道:“既然是姐兒說的,那我覺得也可以。”

而顧明瀾則咬了咬後槽牙,誰能想到,之前還最不得寵的小可憐顧瑾棠,一夜之間就能飛上枝頭,成為哥哥們最寵愛的嫡小姐呢?

……聽說,大哥還把永安院讓給她住!

今日她又是從郁金香,又是送屏風,恐怕就是為了在她跟前炫耀吧!

顧瑾棠卻渾然不覺一般,就安安穩穩坐着不走了,又吩咐房裏的小厮:“那你們快聽了姨娘吩咐,去安置吧。”

房姨娘倒覺得不用這麽急,但五小姐眼下正是她需要巴結的,也就沒有多說。讓身邊的大丫鬟去辦了。

房姨娘素來小心謹慎,确實是起了疑心。她暗中觀察起顧瑾棠來。如今五小姐身披鬥篷,只露出一小截雪白如玉的下巴,雙眸更是如琉璃般清豔、勾人,仿佛帶着鈎子。身形袅袅,出落得豔光照人。

棠姐兒也的确是慢慢長大,長開了。

她忽然就生起一絲危機感,若是如此,她的瀾姐兒該怎麽辦呢?

——更何況,只是棠姐兒如今正是幾位少爺的掌心寵,怎麽會刻意給她一個姨娘送這些?

她還是笑笑:“多謝五小姐了。”

顧瑾棠又笑着寒暄了幾句:“六妹妹的學業近來也好吧。我瞧着瑜哥兒也是長高了不少!”

房姨娘趕緊将顧明瀾拉過來,“快回你五姐姐。”

顧明瀾臉色難看極了,咬着牙道:“回五姐姐,我的學業自然是一切都好。瑜哥兒前幾日大哥才見過,長高了不少呢。”氣焰的确是降了不少。

顧瑾棠起身,拍了拍身子,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姨娘了。姨娘好生養着郁金香,我先回去,你們得空,也可到永安院來坐坐。”

房姨娘含笑送走了顧瑾棠。

從碧玉軒出來,雲枝只覺得小姐如今步步籌謀,比原先只一味的讨好夫人、老太太好上許多了。

顧瑾棠想到湘雲的事,不免對她道:“如果湘雲真是房姨娘的人,那即使她再謹慎,想将消息傳遞給姨娘,也必定會來碧玉軒的。你們近日盯得緊一些。”

雲枝卻問:“若是湘雲一直不找姨娘呢?”

顧瑾棠彎唇道:“那我們給她就創造一些機會就是。”

她将雲枝拉到偏僻處,壓低聲音道:“你回去就讓馬嬷嬷故意給湘雲說,就說我在東廂房裏會見外男了!”

雲枝一驚,小姐這也太大膽了!

會見外男,這是多嚴苛的指控!

她正準備問小姐要不要再思量片刻,顧瑾棠只慢慢道:“只有緊急的事兒,才能讓湘雲去找她真正的主子。雲枝,你按照我說的,盡管去做就是。”

雲枝見小姐主意已定,低頭應諾。

徐子玉來國公府的時辰到了。

他在永安院的東廂房靜候,翻了翻小姐昨日的字帖。顧五小姐的資質不差,更不必說,勤奮努力。甚至……還有一些功底,和外界的傳言毫不相同。

現在他唯一顧慮的,就是作為國子監監生的清譽。顧家少爺寵愛妹妹,但從來沒有國子監學生給閨閣小姐教導的先例。

徐子玉才一擡眸,就見到了顧五小姐從外邊袅袅走進來。

顧瑾棠披着碩大的紅色鬥篷,只露出一小截如玉的下巴,欺霜賽雪,雙眸清豔照人。

“子玉可考慮好了?”顧瑾棠揭下鬥篷,沖着他盈盈一笑。

徐子玉嘴唇微抿,其實他昨日将利弊考慮得很清楚了,就道:“好。”

“小的願意為五小姐教導。”

顧瑾棠見他打定了主意,就找來了雲枝,說:“你将東廂房的隔扇給關上,子玉授課的時候,誰都不能進來。再去請二哥來。”

雲枝驚訝的問:“為何要找二少爺?”

顧瑾棠笑了笑:“等會兒母親就要來永安院了,若是二哥不在,又怎麽能說得清楚呢?”

顧予桁在見到雲枝第一面,就過永安院來了。

徐子玉正在幫顧瑾棠檢查昨日的字帖,還預備布置一下今日的學習任務。見到顧予桁,淡淡拱了拱手:“顧二少爺。”

顧予桁點了下頭,直接走向了顧瑾棠:“棠棠,出什麽事了?”

顧瑾棠擡了擡眸子,牽唇一笑道:“是想跟二哥來看一場好戲的。”

顧予桁彈了下顧瑾棠的額頭,他也真的覺得妹妹也和上一世不同了。

她很多時候,連他這個二哥都看不透。

不過養成的妹妹能成長,他比誰都欣慰。

他們這邊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外院裏顧瑾沁的聲音傳來,“……嬸嬸,您也別着急。棠姐兒不會做出見外男,這麽不知輕重的事的。”連同着朝這邊過來急促的腳步聲。

接着又傳來葉氏冰冷嘶吼的聲音,“若是假的,她白日裏關什麽門?!”

顧瑾棠心下一緊,想來母親對于那些傳言,是完全相信了。

下一刻,東廂房這邊的隔扇就被推開了。

只見葉氏穿着蓮青色夾金線繡襦,美豔的臉上神情冰冷,後面跟着的只有崔嬷嬷,而沒有旁人。在她身邊的,就是顧瑾沁。

葉氏目光掃過徐子玉和顧瑾棠,冷聲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徐子玉正捏着書卷,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淡淡垂了垂眸:“這位是?”

顧瑾棠起身,不疾不徐福了福身子:“母親,他是國子監的監生徐子玉。是二哥為女兒準備如意院考校,所請的私塾先生。”

葉氏擰眉,顧瑾棠向來是個不懂規矩的,她顯然不信這番說辭。而顧瑾沁也唇邊隐隐挂着幸災樂禍的冷笑,無論顧瑾棠說什麽,二夫人又怎麽會信呢?!

“你一個姑娘家,為何會和外男獨處一室?”葉氏面色難看,低吼:“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你可知外頭人怎麽說的?!”

顧瑾沁也火上澆油,道:“棠姐兒,即便是老師,也不可以如此閉門授課啊。誰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呢……”

徐子玉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他只是一個貢生,自然沒見識過侯門大院後宅的這些內鬥。

而所有人……都以為瑾棠小姐這次完了!

男女獨處一室,瑾沁小姐的指控誰都抵不住啊!

卻見顧瑾棠并沒有慌張。不疾不徐,站起身來。目光掃過衆人,柔聲道:“母親,您誤會了。所以這內室并不只有女兒一個人。”

她不慌不忙的,雙手交疊:“再者,徐子玉确實只在教導女兒小篆。如果母親您不相信,可以看看女兒的字帖和書文。”

葉氏的目光掃過紫檀木桌案,的确都是字帖。但即便如此,這種行為也不妥!

顧瑾沁道:“棠姐兒,我第一次聽說,老師授課,需要在白日裏閉門的。誰又能保證,你們在做什麽?”

顧瑾棠沖她一笑,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麽會引她上鈎呢?

她重複道:“這裏不止女兒一人。”

“不是只有你一人?”葉氏狐疑的問道。

直到這時,顧予桁這才懶懶的從屏風後面的椅子上起身,繞過來。冷冰冰的掃過了顧瑾沁,說:“是的。母親,我也在這呢,陪着棠棠。”

葉氏和顧瑾沁頓時吓了一跳,回頭,直接撞進了顧予桁漫不經心的眸子。

她們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葉氏這下一顆心才完全放下去了。

她之前聽顧瑾沁說,顧瑾棠在永安院私見外男!她氣得全身發顫,如今桁哥兒也在這,至少能說明棠姐兒的确是清白的!

若不是如此,這對他們顧家的清譽是多大的傷害。

而顧瑾沁就不同,小臉瞬間怕得煞白成一張白紙!她心肝都在抖……湘雲不是親口來告訴她顧瑾棠在獨自會見外男嗎?!

她還專門問了永安院外院灑掃的婆子,說顧瑾棠的确帶着一個男子閉門!

可誰能想到,顧予桁竟然也在呢!那這算什麽男女私會?

難道……湘雲是眼線的事情已經被顧瑾棠發現,如今顧瑾棠撺掇着湘雲來算計自己!顧瑾沁的臉色灰白,連手心都在出冷汗。她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是不是湘雲故意告訴她,讓她在嬸嬸跟前出醜的!

果不其然,葉氏猜疑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自己身上。“沁姐兒,你說棠姐兒在永安院私會外男,如今只是桁哥兒給棠姐兒請了私塾老師。桁哥兒自己也在,你怎麽解釋?”

顧瑾沁仿佛感受到了顧予桁刀子般的目光,手心掐緊了,白着小臉柔柔道:“嬸母,抱歉。瑾沁也只是聽到下人在說,擔心棠姐兒,所以才來急着禀告嬸嬸的。”

葉氏冷冷的閉了閉眼。

沁姐兒真是糊塗,不分青紅皂白便來告訴她。若是顧家子女的名聲不好了,整個顧家都會受到牽連。

顧予卻桁輕笑一聲,森然道:“顧瑾沁,這似乎不是你第一次污蔑棠棠了。”

顧瑾沁臉色頓時煞白。

她深吸一口氣,眼圈發紅道:“二哥哥,我真的只是想幫棠棠。我是她嫡姐姐,我又怎麽會有惡意?你信我。”

顧瑾棠則輕輕的問:“大姐姐,你方才說是聽下人說的,我想問問大姐,究竟是聽哪位下人說的?”

顧瑾沁眼睫微顫,她不敢将湘雲招出去!否則她和湘雲一直勾結的事情豈不是就會暴露,恐怕還會牽扯出行雲樓的事。

按照顧予寒和顧予桁如今對顧瑾棠的維護,她恐怕也會遭到嚴懲!

顧瑾沁一雙美眸蓄了水,抓着顧瑾棠的手可憐巴巴道:“都是長房外院的婆子嚼舌根!我這就去找管事媽媽,将他們發落出去!棠姐兒,你原諒姐姐。”

既然是長房那邊的人,葉氏也懶得多問。

葉氏走向顧瑾棠那邊去。

“棠姐兒。”

顧瑾棠擡起眸子來看她。

她發覺棠姐兒一雙桃花眼水光潋滟,膚白賽雪,千嬌百媚,美得叫人心顫,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她第一次覺得棠姐兒有點長大了,完全不像是才從鄉下回來的那個不懂規矩的模樣。

不過顧瑾棠看自己的眸光冷冷的,葉氏忽然就覺得有些刺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溫聲說:“這次母親冤枉了你,是母親對不住你。你就繼續跟着徐子玉,好好學習。可以嗎?”

顧瑾棠有些別扭的別過頭去,內心波瀾大起。

原諒麽,她不會的……

……顧瑾沁這件事,還沒有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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