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姬刑:瘋批.美強慘……

經歷過前朝的後宮,顧瑾棠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這是幾年後将害得顧家、甚至很多世家身陷囹圄的罪魁禍首,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可憐,脆弱,都是不真實的。而在內裏,姬刑就是一個心狠手毒的人!

殺人如麻,手腕殘酷。

他害世家瓦解,二哥殘廢,還毀掉了一只眼睛。而大哥、三哥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雖然她對顧家人并不是全無半點芥蒂,但好歹顧家也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想到死去的那些家人,這樣的人,有什麽值得同情的?顧瑾棠簡直是氣笑了,她不知道自己這心裏的冰冷是從何而來。

就對雲枝冷冷道:“他擋了我們的道,給他幾腳,然後我們走。”

雲枝今天被自家小姐的嫉惡如仇給吓到,但還是依照小姐說的做了。

小厮哭得聲音沙啞了,而地上的袋子裏的人也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被打得失去了知覺,還是忍着,徹底不動了。

血污順着袋子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

而在很久以後,姬刑也記得,他和顧瑾棠的初見。顧瑾棠穿着精致華貴的妃色裙襖,嬌嬌氣氣如在雲端。而他,是泥土裏帶血的污泥穢物。

被打到痙攣。擡不起頭。

他想冬天過境,白茫茫一片。為什麽沒将這世間一并毀滅。

“小姐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重新上了馬車,雲枝終于發覺自家小姐今天有些不對,“奴婢覺得今天小姐有些不同,小姐是不是心情不好?”

的确,她的心亂了。

顧瑾棠垂下了眼睫,眼前浮現出顧家上一世的慘狀。除了哥哥們,三老爺最後還死在了獄中。最後三夫人随三老爺殉葬。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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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刑就是一個天生的惡鬼,他出身寒門,寒門和世家兩者的勢力天然對立,所以他就将劍刃對準了顧家。

顧瑾棠抿抿唇,搖頭嘆道:“雲枝,這世上可憐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們去同情的。”

雲枝有些不明所以,但她仍然覺得,小姐和方才地上的那人,他們之間是有故事的。

紫靈寺位于京城南側,蔥茏的樹木遮擋了蜿蜒而上的石階。佛寺莊重肅穆、佛祖嚴肅恭敬。香火綿延不絕,便知道京中信奉佛祖的人并不在少數。

紫靈寺方丈身披一身袈裟,親自來門口相迎。顧瑾棠一見就笑了一下,“方丈安好。”

“聽小姐祖母說,今日五小姐要過來祈福。五小姐潛心禮佛。老衲自是要親自來接。”方丈年歲已高,卻很慈善,和彌勒佛如出一轍。

顧瑾棠只道:“近來顧家多生事端,還請方丈為顧家算一卦。小女也想多為顧家渡一些福運。”顧瑾棠笑起來的時候唇瓣彎起,如同明媚的朝露。

方丈雙手合十,“老衲為小姐抽簽。”

顧瑾棠走進了主寺,她其實不太常來佛寺,重生回來以後也是因為老太太的緣故,所以跟着來過一兩回。她跪在攢金絲的蒲團上,面對着金光閃閃的大佛。心中只道,希望這一世,姬刑不要再為禍顧家。

不僅僅是顧家,世家和寒門對立,對整個朝堂都沒有益處。

而在紫靈寺祈福的全程,那方丈只覺得這顧五小姐有些心神不寧,手撫着佛珠笑道:“小姐向來心誠,今日可是被外物擾了思緒。”

大道至簡,顧瑾棠剛才的确心亂了。她柔聲道:“我沒什麽事,方丈。”

方丈溫和含笑;“讓老衲看看小姐中的簽吧。“

顧瑾棠随即将手中的竹簽遞過去,方丈垂眸看後,溫聲道:“災星移位。顧家必定一切順遂。恭喜。”

方丈聲音裏帶着歲月的沉厚溫潤,顧瑾棠只覺得聽得都變得心安起來。

顧瑾棠一笑,“方丈說的可是真的?”

方丈斷然道:“是。”

顧瑾棠暗自想,如果按照方丈所說的,那方丈的災星指的就是顧錦瑟嗎。畢竟顧錦瑟前世嫁給姬刑,幫着姬刑對付顧家。

現在顧錦瑟走了,所以災星移位,一切順遂。

顧瑾棠啓唇,粲然一笑:“多謝方丈。”

***

從佛寺出來,顧瑾棠變得心安很多。方才因為胤琛攪亂的心緒也變得平靜下來。

顧瑾棠顯然心情不錯,對雲枝道:“我們快啓程罷。”耳畔的耳珰一晃一晃。

雲枝只笑:“小姐見了方丈一面心情也好了許多,看來我們得過來紫靈寺拜拜!”

顧瑾棠戳戳她,“貧嘴!”

她們一行人上了馬車,只是路過那八方胡同,卻又見到了姬刑。少年還沒有被人送走。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有幾個表情戲谑的壯漢将髒兮兮的饅頭丢給他,還道:“這是被我們踩過的!快吃!”壯漢手裏都提着鞭子。鞭子上還有血跡,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誰的。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撿起來,然後面無表情的吃了下去。一雙漆黑的眸藏着沉郁,這和這張漂亮的臉,完全不相符。

“啪——”的一聲,鞭子重重落到背上,迅速添了一道傷痕!少年咳嗽幾聲,然後咳出血來。

顧瑾棠皺皺眉,飛快放下了簾子。

她其實有點不敢想象,現在的姬刑,就這樣被在大街上折磨了足足一兩個時辰。

不過對于姬刑而言,也只是活該。

這是他應得的。

不過,顧瑾棠又不免想。

即使是世家貴族對他的報複,給人一個痛快也就夠了,甚至于說,偷偷藏起來悄悄折磨也就罷了。這樣當衆反複的折磨,若是真的引起了百姓的不滿。

世族所信奉的道義又在哪??

雲枝擔憂道:“小姐若是看不得,咱們就別看了。讓車夫走吧。”

顧瑾棠抿唇心想,這一世這個姬刑也未必能翻起什麽浪來。更何況,就算是她不出手救他,他也定然會安然無虞。

這樣一個反派,又怎麽會死在這個時候?

她就緊緊握着窗棂道:“你下去罷,讓打他的人滾開。”眉眼間有些心浮氣躁。

雲枝一驚,雖不明白小姐說的什麽意思,只覺得小姐有些小兇,仍舊去了。

原本那些壯漢沒有一個理會雲枝,甚至面露兇相,威脅雲枝滾開。雲枝卻拿出手中令牌道:“我們小姐是忠國公府的嫡出五小姐!你們還不快滾!”

壯漢面面相觑,有人冷笑:“這位小姐可知我們教訓的是什麽人?他是出自寒門一個奸臣的學生!若不是狠狠讓他吃苦,恐怕以後禍及更多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清淩淩的少女聲音在馬車內響起,像貓的爪子一樣落在人的心上。“他再出身寒門,和你們主子對立。你們有沒有資格折辱他?”

既然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敢打死,卻這樣無休止的折磨,只會給自己留下禍患。

“現在本小姐想救人了。你們快滾吧。”顧瑾棠眨眼,悠悠的道。

那些個壯漢又對視幾眼,這才輕笑聲,招呼着同伴走了。

這顧五小姐就是嬌養在國公府的嬌花,哪裏懂什麽朝堂上的險惡啊?

今天放虎歸山,不好好教訓這小子!早晚會在這小子手上吃虧!

不過這也不關他們的事了!畢竟忠國公府顧家,試問誰惹得起?

見兇神惡煞的壯漢都走了,顧瑾棠趕緊招呼雲枝:“将人挪進去罷。”

這附近就有一個醫館。醫者是一個老者。

但姬刑已經完全昏了過去。衣衫在他的身上晃蕩,幾乎能看得出這具身體有多虛弱、且單薄。

醫者看了後嘆道:“這位小公子,體內已經有了不治之症。肋骨已經被打斷了不說。還……”

老者的眼底一閃,流露出幾分不忍,“還有火燒過的痕跡,鞭子打過,還有下面的腿部,也是潰爛的!老身見多識廣,都有些……看不下去啊。”

顧瑾棠怔怔的看着老者。只覺得老者的眼神有些奇怪。

——這位醫者該不會以為,姬刑身上的傷痕,是她弄的吧?

顧瑾棠只是簡短的說:“請老者盡力診治就行。”

老者感慨一聲,只覺得,此人一定是諸多不幸。世人皆是如此。

姬刑低低咳嗽幾聲,這才轉醒。

少年眉眼溫和,“多謝顧五小姐。”

顧瑾棠就直接說了:“我救你,只是因為你擋了我的路。”

他目光聚焦到顧瑾棠身上,道:“顧五小姐,我是不是,得罪你了。”言語沒有什麽溫度。

顧瑾棠沒有想到姬刑第一時間醒過來竟然會說這個,她心裏想,那可不是?她就說:“是啊,你算計我哥哥!我哥哥是世家,你是出身寒門。如果不是你,我哥,不會在朝堂上如履薄冰。”

姬刑低低的咳血,勾唇笑了笑,“那五小姐,我這樣,你現在滿意了嗎?”

顧瑾棠勾唇,搖搖頭,“只要你在大街上,我就不會滿意的……怎的,姬大人能退出京師嗎。”

姬刑眼底劃過一抹陰骘。勾了勾唇,如果他現在離開,那他之前所承受的,不是都化為灰燼了?

顧瑾棠輕哼,前一世顧家死了多少人,還有對她最好的徐嬷嬷、連翹。她們都死了。

關鍵是姬刑居然現在在她跟前裝得無辜又可憐。

況且,顧瑾棠稍稍抓緊了袖子。而這一世的姬刑仍舊包藏禍心!

顧瑾棠就走上前去,捉住了姬刑的手腕,“姬大人。只要你害了無辜,我,和我哥哥就不會放過你。”

少女的氣息香軟,帶着小姑娘特有的嬌憨。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冰冰冷冷的。

仿佛一把刀子。

姬刑吃痛,但又覺得不痛。他現在對痛感,其實是沒有感覺的。雖然敲碎他骨頭一樣的痛感還是在四肢蔓延。

他置身于淬骨的煉獄中,任何一個正常的少女,對他而言都是光耀。

顧瑾棠:“我知道,你剛才不反抗。其實也只是為了叫他們出氣。你以為,這樣,他們就會對你放松警惕了。”

“姬刑,你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因為傷口,少年身軀微微痙攣了一下,他說:“所以五小姐怕我嗎?”

顧瑾棠搖頭,“不怕。”

她譏诮的道:“只有看不穿你的人才會怕你,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怕你什麽?”

少年原本就好看。此時眸子裏更是純澈,如同一汪清泉。若是換做任何人,顧瑾棠早就心軟了。

不過他卻不同,他會成為手刃顧家的摧毀者。

顧瑾棠踩着他的手說,“看着我。”

姬刑眼尾發紅,有骨節移位的聲譽。“我知道你現在的可憐,也是僞裝。但是姬刑,我哥哥不會給你再傷害他們的機會的。”

姬刑吃痛咬牙,眼睑垂下。黑眸中夾雜着一絲沉郁。

估計顧瑾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這樣一個嬌弱的小姐,日後,在幾年以後,也能成為救下整個顧府的人。

顧瑾棠很快就走了。她并不想和他多說,但今日的确是,她救下了他。顧瑾棠很是心煩氣躁。

雲枝有些驚訝,悄悄道:“奴婢從來都沒有見過小姐這個樣子。”

顧瑾棠就摸了摸她的頭說:“姬刑,他是顧家的死對頭。……有一種人,表面上手無縛雞之力,麻痹你的雙眼。但等他們積蓄好勢力,韬光養晦,就會卷土而來。雲枝,你害怕嗎?”

雲枝重重的點頭,但其實也并不是很明白小姐在說的是什麽。總之小姐描述得很可怕。

房間內,少年臉色慘白,彎唇道:“盯緊顧瑾棠。”一雙黑眸裏又只剩下冷郁。

他要解決她。

葉氏的生辰宴已經過半。卻仍舊沒有看到顧予寒、顧瑾棠他們的身影。一時間,來參宴的貴婦們都無不議論紛紛了。

“怎麽寒哥兒還在忙?”趙夫人柳眉微蹙,有些為葉氏鳴不平。“到底今日是你的生辰,弗妤,寒哥兒是顧家家主,百忙之中也該抽空過來的。”

而她,也還因為康王妃的囑托,對顧瑾棠的婚事心心念念。

葉氏也是心煩意亂,面上還維持着素日裏的端莊,觥籌交錯間恍惚笑了笑:“到底還是朝堂上的事兒更重要。罷了,我們不等他了。”

“等他回來,可要好好說說她!你可是他母親。”元夫人不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的龃龉,只重重的對葉氏說道。

葉氏含自然笑道“好”。

但話雖如此,顧予寒的态度卻直接決定了旁人對顧家人的地位排行。如今顧予寒尚且不參加生母的芳辰,看來這對母子關系也是不怎麽樣的。

葉氏只覺得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面被這對兒女狠狠踩在了地上,她什麽時候也到了這樣衆叛親離的地步?

驀然間心底就是一痛。她不由得,又想念起顧錦瑟那孩子。這才是和她最親的孩子啊!

這時,蔣國公夫人卻信步走過來,端着青色琉璃酒樽,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讨好,“您是當家主母,又是寒哥兒生母,寒哥兒心裏頭怎麽會沒有您呢?葉夫人,您就別急了。”

蔣國公地位并不高,原本葉氏是懶得理會的。但剛剛卻是發生了一件事兒,顧瑾沁被退婚以後,郁郁寡歡,長房也着急,一直沒定婚事。眼見着就要成老姑娘了,顧瑾棠就想賣長房個面子,去給她大哥說,幫顧瑾沁留意留意。

于是乎,顧予寒就給蔣國公府的說了。蔣國公能攀上忠國公府,自然是一百個雀躍!哪裏還會說個不字,就立即回去讓他們那兒子回去備着了。

現在蔣國公府和忠國公府,也可以算是半個親家。只是寒哥兒顯然對顧瑾沁也沒什麽好感,蔣國公府也絕不算一門好的婚事。即便是對于沁姐兒來說,都是低嫁。

葉氏便有些敷衍,“你說的自然是這個理。”她彎唇吟吟一笑。掐了個鮮嫩欲滴的葡萄。

蔣國公夫人就徑直坐下了,繼續含笑道:“您也曉得,棠姐兒到了議婚的時候。我倒是想和您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沁姐兒和我們蔣國公府的婚事定下來。對我們兩府都是好事兒。”

“您看看,棠姐兒也該着急了。……若是她們姐妹一同嫁入我蔣國公府,我們兩府親上加親。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啊。”

葉氏都驚住了,頓時心煩氣躁起來,這人竟敢如此沒有眼力!

她竟然敢肖想棠姐兒!難道是叫棠姐兒,和沁姐兒一同過去,共侍一夫嗎?

顧瑾棠雖然只是從鄉下回來,但到底還是顧家的嫡女!蔣國公府是什麽個地位,比和顧瑾沁議婚的璟國公府還不如!

……如今是什麽人,都敢往忠國公府身上貼了嗎?!

葉氏的神情便肉眼可見的冷了下去。她淡淡道:“棠姐兒的婚事,恐怕她哥哥也是要掌眼的。只是忠國公府還想留這孩子幾年,可沒有給她立即議婚的打算。”

她就一笑:“理是這個理,只是若是瑾沁和瑾棠能一同出嫁,倒是好的。”

葉氏:“…………”

蔣國公夫人覺得有些譏诮,趙夫人說得對,前腳有一個被退婚,無論如何都沒嫁出去的顧瑾沁。後續難道棠姐兒的标準,還定得這般的高嗎?

不過饒是如此,她也有些辦法的。

……世家姑娘家最看重的,可就是貞潔了!到那個時候,她就不相信,就算是顧家的嫡女,顧瑾棠也能完全不看她兒子一眼!

此時顧瑾棠正從外頭盈盈走進來。穿一身芽黃色掐雲仙紋绫衫裙,雪膚花貌,袅袅動人。幾乎是人間煙火難以養成的那種美。

顧瑾棠雖不喜葉氏,但都已經走到這兒來了,還是過去乖乖的福身,乖乖行禮:“母親安好,芳辰吉樂。”

聽話懂事,孝順長輩,又有幾個哥哥撐腰。蔣國公夫人眼底的滿意之色就越來越重。

“棠姐兒回來了。”蔣國公夫人立即親熱的圍了上去。“好孩子。伯母見你一次可真是不容易。果然哥哥們都心疼,竟出落的這樣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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