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跑什麽?

不說還好,他一出聲,沈嘉儀抖得更加厲害,早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立即就落了下來。

今夜他難得有了醉意,看着懷中小姑娘一雙帶了羞憤的雙眸,忽然就想起了一年前——

那時的沈嘉儀也非常膽小,雖竭力保持冷靜,微微顫抖的肩膀、充滿恐懼的眼睛無一不都在暗示——她害怕他。

他時常想,一個在侯府長大的嫡女,膽子怎麽會這樣小。

可她怕歸怕,對顧承霄卻有着一份天然的信任,即使被他身上的狠戾所懾,還是會打着哭嗝撲進他的懷中。

每每此時,顧承霄都會暫時卸下那副冷漠冰冷的模樣,輕輕拍着小姑娘的細嫩的背,以示撫慰。

可是現在呢?

瞧瞧她渾身上下僵硬着抗拒的樣子,連頭發絲都好像在說不願意,還真把自己當成丞相夫人了?

顧承霄薄唇抿緊,擡手重重地去拭她的淚:“就這麽怕本王,嗯?從前就算哭也要鑽在本王懷裏哭,現在怎麽不鑽了?”

小姑娘本就細皮嫩肉,一張嬌嫩的小臉被他粗粝的手指搓得泛了紅,胡亂地去躲,哭得更厲害了:“你別……疼……嗚嗚……”

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入眼,顧承霄喉頭急促地滾了幾滾,低頭便吻了上去。

他的吻霸道、肆虐,托着沈嘉儀後頸的手輕輕一捏,迫使她張開檀口,舌頭長驅直入,粗粝手掌大力地揉摁着小姑娘嬌小的背,越摁越緊。

沈嘉儀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男人口中的酒味熏得她的腦袋暈暈乎乎,手無助地去扯男人的腰間的衣衫,想要将他的身體推遠一些,卻毫無作用。

她連哭都忘了哭,只覺得胸腔裏一股酸澀,快要窒息。

“啧”的一聲,顧承霄終于放開了她的唇,抵着她的額頭沉沉地看着她。

沈嘉儀雙手不知何時已攀上了男人堅硬噴張的肩膀,急促地喘着氣,帶着香的溫熱氣息盡數灑在男人的頸側,顧承霄眼中欲/念翻騰,見她眸中帶淚,強制忍住,啞着聲道:“你不會嫁給趙九闌。”

“為什麽?”懷裏的小姑娘震驚地擡頭,鴉羽般的眼睫沾着淚珠,亮晶晶的。

顧承霄忍不住去吻幹她臉頰的淚,語氣又重了幾分:“因為本王不許。”

沈嘉儀臉色一變,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往男人胸口用力一推,自己則迅速地往後退去。

她一心只想逃離,卻沒有發現身後有根堅硬無比的廊柱,那廊柱上還釣着一盞壁燈,燭火搖曳,熱油滾燙,高度正到她的耳側。

“別動。”

顧承霄見她仍不管不顧地往後退,臉色一沉,疾走幾步去擡袖護住她的腦袋。

壁燈傾倒,滿盞熱油盡數撒在了他寬大的玄色袖袍上,小姑娘只覺得耳邊溫度驀地一高,身體便重重撞在了廊柱上,忍不住悶哼出聲。

她雙手抵着廊柱,忽然就見到了那盞傾倒的壁燈,以及顧承霄滴滴答答正滴下熱油的袖袍,小臉頓時白了。

完了。

害得攝政王被潑熱油……他不會放過自己的。

顧承霄那只被灑了熱油的手撐在廊柱上,另一手抓住沈嘉儀的肩膀,眼中又恢複了淬冰的冷:“你跑什麽?”

“我……”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傷在哪裏?”他說着就要去剝小姑娘的衣衫,沈嘉儀如臨大敵,吓得死死攥住衣裙,索性胸前的絲帶早已被打了死結,顧承霄強行解了幾次都不成,趁着男人擡手揉眉的空隙,她鼓起勇氣用力一推,迅速拉起裙擺迅速地跑了出去。

她的力氣極小,男人身形一絲晃動也無,蹙眉看着那抹煙紫色的身影越跑越遠,并不去追。

方才看她神色,想必已受驚吓,若是執意留她,恐怕小姑娘又要害怕哭泣了。

顧承霄不自覺地将指腹湊到鼻尖,那裏還殘留着小姑娘芬芳的體香,他忽然笑了,看來小丫頭在玉梨苑過得不錯,還胖了些。

“呀,主子!”弄月正端着茶水進來,見到屋內的情景,忙放下茶正色道:“屬下即刻去追兇手。”

屋內的男人淡淡看了眼弄月。

她這才發現原本應該在屋內的沈姑娘已不見了蹤影,方才自己口中的“兇手”,十有八九就是……她不自在地咳嗽了聲,改口道:“屬下即刻去尋沈姑娘。”

“吱呀”幾聲,苑門被冷風吹得亂晃,外頭一絲月光也無,弄月思索着沈嘉儀離開時的方向,就聽顧承霄淡漠的聲音:“給她帶件狐裘。”

——

沈嘉儀一路蒙頭飛奔,跌跌撞撞已不知身處何方,見到遠處有燈光,忙小心翼翼地靠近。

前面原來是王府花園,冬雪下過之後,白茫茫一片,只有幾樹紅梅悄然綻放。

燈火最勝處有幾個身影,正緩緩向她這邊走來。

沈嘉儀心中一慌,連忙将自己掩進一側的小竹林中。

最前方的女子一身藍色衣裙,肌膚白皙,眉目如畫,發間插了幾支簪,一看就不是凡品。

藍衣女子身側跟着個品貌皆不及她的女子,看打扮已嫁作人婦,邊走便笑道:“詩詩姐姐膚若凝脂,真是讓人羨慕,怪不得攝政王也對姐姐愛護有加,想必不日便可嫁入王府成為攝政王妃啦!”

“瑾兒妹妹休要胡說,我與攝政王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平白遭人閑話。”高詩詩嘴上雖推脫,眼裏卻早已存滿了得意。

李瑾故作驚訝道:“詩詩姐姐莫要謙虛,你與攝政王的婚事,京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姐姐早已是別人口中默認的攝政王妃了!”

這下,高詩詩再掩不住笑,颔首一笑:“如此多謝妹妹吉言了!”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又将話題引到了高詩詩的肌膚上:“詩詩姐姐膚若凝脂,不知可有日常保養秘方?”

高詩詩正要回答“并無”,她身後的丫頭就嘴快道:“我們家姑娘日日用生牛乳沐浴,晨間還會堅持服用珍珠粉駐顏,不是奴婢吹,放眼整個京都,除了永安侯府的沈大姑娘,沒人能賽過我們姑娘雪顏嫩膚。”

這話一說完,高詩詩臉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她狠狠剜了一眼嘴快的婢女,故作輕松道:“我這婢女一向沒大小,妹妹見笑了。”

李瑾怎麽會不知其中彎彎繞繞?婢女口中的沈大姑娘就是一年前攝政王寵得沒邊的沈嘉儀,這沒眼色的婢女硬将新歡舊愛湊在一起比較,還隐隐讓高詩詩落了下風,她怎會不惱?

得虧高詩詩城府頗深,這才沒有當場發作,李瑾看了眼高詩詩緊緊捏着的拳頭,今夜恐怕這下人要遭殃了。

“詩詩姐姐美若天仙,整個京城又有誰能比?”她恭維了幾聲,“妹妹離席已久,恐夫君擔心,姐姐莫怪。”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李瑾這才攜婢女款款離開。

待人影走遠,高詩詩擡起腳,用力朝婢女心口踹去,婢女連聲都不敢出,被踹得掀翻在地,吐出一口血。

一旁小竹林中的沈嘉儀被唬了一跳,險些栽倒。

就見高詩詩又上前踏住婢女的臉,尖銳道:“沒腦子的賤蹄子,誰要你多嘴?”

婢女在她身邊伺候良久,這樣被她踩在臉上還是頭一次,當即被吓破了膽,顫聲求饒:“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一時說錯話,姑娘天生麗質,從不用刻意保養。”

“你倒是說說,永安侯府的那女人,哪點比我好?”高詩詩還不解恨,腳下的力氣又重了幾分,她如今是內定的攝政王妃,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提及沈嘉儀,更別說拿她二人相比了!

攝政王當年對沈嘉儀寵愛之至,她當初身在閨閣亦有耳聞,可如今呢?自己雖然與當年的沈嘉儀是同一個身份,可攝政王對自己卻始終疏離淡漠,連一指頭都未碰過,一句誇贊的話也未有過!

如此差別的對待,教她如何甘心?

高詩詩越想越氣,拔下發間的簪子就往婢女臉上戳:“我叫你亂說,看我不弄死你!”

夜風忽然大了起來,沈嘉儀看着前方殘忍的高詩詩,心中滲着寒意。她衣裙單薄,在小竹林站久了就覺得更冷了,一片積雪被風吹落,恰巧落在她的脖頸,她瑟縮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不好!

沈嘉儀渾身一僵,被發現了!

果然,高詩詩的動作停了下來,往竹林的方向看去,警惕道:“是誰?”

庭院深深,四處靜谧,一陣寒風吹過,只有小竹林的枝幹相觸,發出簌簌細碎的聲音。

見無人回答,她示意身邊的另一個婢女:“你去看看。”

那婢女應聲,提着燈籠慢慢走近。

沈嘉儀強摁住狂跳的心,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這片竹林并不茂密,那婢女再往前幾步,必定會發現林中有人。

怎麽辦?

她緊張得攥緊了衣袖,正想着該從何處逃走,身後不知不覺出現了一人,那人迅速伸出幹燥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緊接着腰也被他攬住,不過片刻的天旋地轉,那人已将她帶到了一處無人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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