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撥開烏雲
所有的感官好像只剩下了疼,全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疼。疼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合上眼又被疼醒,無休無止,無邊無盡。
沒人知道出了什麽事,病床上的夏鳴昏昏沉沉,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
夏鳴的母親不知道掉了多少淚,這孩子是做了什麽孽嗎?老天爺還嫌棄他不夠悲慘?
潘勇來探望的時候,隔着玻璃看着滿身監護儀,戴着氧氣罩的男孩,心痛難當。方翠榮哭着拉着她的衣角:“潘警官,求求你,一定要抓住兇手,将兇手繩之于法。”面對夏母的哭泣,面對夏鳴的慘境,潘勇覺得無地自容。
當他知道了這件事的時候,怒發沖冠,和沈冰大打一架,拖着沈冰就要去派出所。沈慧哭着拉住他,“老公,我知道我們錯了,但是……你也有錯呀……你不能讓我們獨自承擔這樣大的罪名。再說了,不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嗎?我們賠錢還不行嗎?你去求求他,讓他別告我哥,我給他錢,很多的錢。”潘勇麻木地站着,是呀,我也有錯,最錯的就是我,有什麽臉拿着別人出氣呢。他看看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沈冰,看看跪在地上的沈慧,擡起頭看着鏡子裏面色鐵青的男人,他笑了,這三個人呀,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四歲大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抱着他的腿哭喊:“爸爸爸爸別打舅舅,爸爸爸爸,我害怕……”沈慧哭的更厲害,頹廢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去揭發我們吧,都是我主謀的,和我哥沒關系,把我抓進牢裏去,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也算成全了你,彌補我的過錯。”孩子一聽,哭的更厲害:“別抓媽媽,別抓媽媽……”沈慧苦笑,喃喃自語:“我沒有什麽牽挂……就是可憐這孩子沒了娘……該怎麽辦呢……”一句話釘在了潘勇的軟肋上,畢竟是六年的夫妻,畢竟是有着感情的。他只覺得墜入冰窖,透心的涼,他和他已經回不去了吧……
夏鳴的雙腿打了鋼釘石膏固定,肋骨斷了一根刺傷了肺,呼吸都是疼得。警察來過好些次,詢問當時的情況,夏鳴只是皺着眉頭呼吸,氧氣罩一層層的霧氣。警察又問王友亮,王友亮也是支支吾吾說不明白。警察只得暫緩,等傷者好些了再做進一步調查。
在重症監護室掙紮了一周,夏鳴被轉入普通的病房,警察來問,也絕口不提,只是麻木的躺着,仍憑對方如何說辭,都是無濟于事。做筆錄的警官相互看了看,搖搖頭退出了病房,看着門口靠着牆的潘勇,搖搖頭道:“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個字不說,潘隊,你不是認識這孩子嗎,不然你去試一試。”潘勇看了看門口,透着門縫瞧了眼病床上憔悴的男孩,緩緩搖了搖頭,走了。
他沒臉進去,沒臉面對,更沒臉請求。他去了主治醫生那裏,想要咨詢病情,醫生搖了搖頭,對他說:“這些是病患的隐私,沒有對方同意,我們是不能随便說的。”潘勇解釋道:“這件事和案情有關,我們只是根據案情前來咨詢。”醫生婉言拒絕:“那你和患者商量一下,他同意了,我立馬把病案複印給你。”沒有得到答案,潘勇垂頭喪氣,去找王友亮。
王友亮見了他沒個好臉,只是冷哼一聲:“你來幹什麽?”潘勇見他這态度,心裏明白,這人多少還是知道了什麽。
夏鳴受傷期間,憑誰來勸慰都無濟于事,唯獨和王友亮前晚上長談了很久。等王友亮出了病房,門口等待的夏家人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哭腫了,上前詢問,他只是搖頭,什麽也不說。
王友亮喉頭哭的發漲,他在病房裏拉着夏鳴的手,渾身顫栗的哭泣:“是我的錯,我不該丢下你的,我沒出息,我不是男人,我把看不見的你丢下了……”說着趴在病床上泣不成聲。情緒上的波動讓夏鳴胸口劇烈起伏,他努力壓制那份悲傷,摸到王友亮的腦袋,摸着他短短的刺刺的頭發,虛弱的說:“胖子……不關你的事……是我自找的……”王友亮哭道:“這事情蹊跷的很,那些人明明就是沖着你來的,還知道你是……”那些人一口一個死同性戀,他逃跑的時候隐約聽見有人罵‘和女人搶老公的,不要臉’,他的腦子一下子就閃過潘勇的影子。他拉着夏鳴的手咬牙道:“是不是潘勇叫人來的……是的……是的……除了他,我們哪裏接觸過別人……一定是他……一定的……我要讓潘勇身敗名裂……”夏鳴的手上無力,只能拽着他的袖子:“胖子……這是我的事……你別管了……若是敢對別人說起……我就沒你這個朋友……”王友亮嗚嗚的哭:“你都這樣了,幹嘛還護着那個男人,你就那麽愛他嗎?”最終擰不過夏鳴,王友亮胸口的惡氣幾乎讓他瘋掉。
這會兒潘勇主動找上來,他更加鼻子不是在鼻子,臉不是臉的。潘勇心裏愧疚,低着頭問道:“他的傷……還好吧……”王友亮斜眼一翻,冷哼一聲:“死不了的!”他還想問一些,卻被王友亮打斷:“你別在這套話了,我啥也不知道,有本事就去面對夏鳴,去對他說,這事和你無關,你有臉去嗎?”說着狠狠一甩門,将潘勇拒絕在外。
又是兩天兩夜的失眠,思前想後,潘勇厚着臉皮來到了醫院。病房外,他看着夏鳴的姐姐夏娟正一小勺一小勺給夏鳴喂湯,夏鳴只是喝了兩口,搖搖頭再也喝不下去。下身不能動,上身又有傷,夏鳴覺得渾身上下散了架的疼,一點胃口也沒有。夏娟用濕熱的毛巾幫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輕聲問:“哪裏痛,告訴姐姐,姐姐幫你揉。”夏鳴咬着牙扶了扶腰,夏娟将手伸入他的後背,輕輕地揉捏着,看着弟弟緊緊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心裏才舒了一口氣。
潘勇在門口看着,心疼的厲害,卻無法挪動腳步走進去,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病床上安靜的人突然偏了偏頭,無神的雙眼直直的望了過來,竟然是四目相對。那一霎那,即便知道夏鳴目不能視,潘勇還是覺得渾身的血液被抽離幹淨,止不住的發抖,心疼得他顫抖。
夏娟回頭,順着弟弟的目光看向門口,喊了聲:“潘警官,你又來了,怎麽不進來?”她笑着對弟弟說:“你受傷這段時間,潘警官為了你的事一直奔波,憔悴了好多呢。你放心,有他在,會幫我們抓住兇手的。”潘勇只覺得憑空被扇了兩個耳光,心虛的看向夏鳴。夏鳴還是偏着頭望着他的方向,看不出表情的變化,只是凝望着沒有焦點的遠方。
過了很久,夏鳴才淡淡說:“姐,你先出去……我有話給潘警官說……”夏娟幫他掖好了被角,悄聲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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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照在男孩單薄的身軀上,黑發黑眼好似蒙上了顏色,漂亮的金色。男孩不說話,站着的男人也不說話,屋子裏靜若無人,只有光線照射中卑微的浮塵在緩緩地飄動。陽光讓它們現了形,四處躲藏着,尋找着陰暗的角落。
浮塵卑微嗎?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價值吧。
比想象中冷靜,夏鳴只是低沉的緩緩地問:“聽說……你孩子四歲了……”潘勇一愣,尴尬的‘嗯’了一聲。夏鳴接着說:“你妻子對你好嗎?你們結婚很多年了吧?”潘勇放在身側的雙手滿是汗珠,咽了咽口水,老實說:“還好……挺好……”
接着又是沉默,良久,才聽夏鳴又道:“站着怪累的,坐吧。”潘勇覺得夏鳴不溫不怒才是最嚴厲的折磨,他俯下身子拉住了男孩的手:“別……別這樣……你罵我……打我……都好……”
說着捏起夏鳴綿軟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臉。
夏鳴微微掙紮,稍微劇烈的動作牽扯着胸口的疼痛,讓他喘氣連連。潘勇停住動作,急切的問道:“怎麽了,要叫醫生嗎?”夏鳴緩緩抽出被他捏住的手,喘着氣淡淡道:“就算打死你……又能怎樣……什麽也改變不了了……”說不了幾句話就疼得閉上嘴,‘呼哧哧’喘氣,眉頭越擰越緊。
屋內很靜,潘勇看着心裏一抽抽的疼,很想抱着安慰他,可是,哪有這個臉皮。求他原諒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想起妻兒的哭泣又再次張口,接着又是強行咽下,如此反複,即便是沒有做什麽,說什麽,也是感覺筋疲力盡的。
他只能安靜的站在床旁,看着床上慘白的男孩,心如刀絞。幾番掙紮,卻還是艱難的緩緩的吐出來,“夏鳴,我對不起你,來生做牛馬我還你……”滿嘴的苦澀,混雜着鐵鏽味,他竟然生生咬出了血來。顫抖的聲音讓床上的男孩睜開了眼,無神的雙眼緩緩的移向他的方向,開口說話有氣無力,道:“這幾天我一直想着……血債血還……不能讓那人逍遙法外……恨不得讓他用命來償還……”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又是悶在心裏許久的話,說出來雖然有了輕松感,卻也覺得身上如壓了千斤石般沉重。緩了緩,夏鳴繼續道:“你本身也是警察……那人犯下這罪……你說該不該拿?”他等着潘勇回話,很久只聽見一聲苦澀的呼喊‘夏鳴’,便沒了下文,心裏也明白了幾分,終究他們才是至親,而自己,不過是個外人。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夏鳴覺得心口砰砰跳,他好似已經聽見了答案,卻又不願相信,希望這個男人能疼他憐惜他為他抱不平。可是,等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夏鳴……這事都怪我……若是你要報仇就沖着我來……放過他吧……我會湊錢治好你的傷……你要多少我都二話不說……”
我要多少?夏鳴苦笑出聲,在你心中我原來就這般輕重。他本來想問,你看我這傷值多少?你到底有沒有真心的愛過我?又覺得這些問題可笑之極。到了這個份上,哪裏還能有什麽感情可言。心裏突然空落落的,連恨也沒有了。
耳旁好似又響起潘勇的聲音,他已經聽不真切,只覺得這就是因果報應吧,他貪戀這個男人的溫柔,貪戀那份擁抱的力度,于是,就簡化了思維。其實,敏感如他,早就覺得潘勇可能會有家室,周末趕着回一百公裏外的家,回來時總會有熟悉的香水味,他心裏多少明白,可是就不願放手,甚至會産生一種惡毒的想法:這個男人會為了他放棄一切吧……
于是,便得來了這個結局。
怪潘勇,怪那個惡人……也怪自己……于是只能沉默……讓胸口疼的幾乎炸裂也開不了口哭訴……哭給誰看……又有誰會可憐……
他閉上眼,打斷了潘勇的道歉,低聲道:“你能陪多少錢就拿多少吧……放到卡裏親自給我……我不想讓外人知道……”潘勇猛地擡起頭,有些不可思議,他原本以為倔強的夏鳴不會答應,他也不過是抱着試一試來的。還沒說出一聲謝,就聽見夏鳴疲倦的說了聲:“我們兩清了……這輩子別讓我再聽見你的聲音……”說罷,将頭偏向一旁,不願再去理他。
潘勇石化一般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艱澀的吐出兩個字‘謝謝’,轉身離開。
病房外久等的夏娟趕忙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怎麽樣,說了什麽嗎?”潘勇看着滿臉焦急的女人,呼吸困難,一字一句說的話就像耗費生命一樣困難,“他說,不過是普通的搶劫……他認不得那些人……他說……”潘勇說不下去了,他說這輩子都不願見自己,不願聽見自己的聲音,他說,就讓他們變成平行線,永生不要再有交集。
夏娟頹然的靠在牆上,唯一的希望被澆滅,痛苦一湧而上,當即憋不住內心的痛:“我可憐的弟弟……”
夏鳴的左腿斷了三截,右腿小腿骨折,雙膝粉碎性骨折,只能手術換了人工關節,卻還是及不上原本關節的支撐。人倒是慢慢的平複下來,開始與人交流,時不時和家人朋友也會說上兩句玩笑,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裝的。
沒人願意戳破,強壓歡笑也好,他們相信,時間會撫平一切。夏鳴也這麽想的,随着時間的流逝,身上的傷口也在慢慢愈合,應該會慢慢的好起來吧。
期間,他只見過潘勇一次,哪裏是見,他本來就看不見任何的東西,看走眼也是情有可原,他如是安慰自己。潘勇的聲音幾天時間蒼老了好多,沒有太多的話,将一張卡塞在夏鳴手中:“中國銀行的,我只能湊到六十萬,如果不夠我以後慢慢還你……”說着有些哽咽:“夏鳴……不論怎樣……我是認真愛過你的……”說的夏鳴也覺得喉頭哽咽的厲害。
02年,對于一個警察,六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這是潘勇賣掉了房子,所有的積蓄,加上那個可惡兇手的所有積蓄,可是,他覺得,這些遠遠不能償還他們的錯。
夏鳴一直偏着頭,抿着嘴巴不說話。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聽見潘勇的聲音,潘勇這個人不過是他生命中匆匆行走的一個路人,卻教會了他很多,讓他也明白了很多。雖然開竅的代價頗大,卻也只能全盤接受,慢慢消化,獨自舔傷口罷了。
夏鳴覺得好不容易找回的生活消失了,他又變成了生病初期,只能天天呆在房裏養傷,無所事事。幸好有王友亮經常陪伴,偶爾肖黃河也會過來坐坐,加上時不時按摩院的同事探傷,也緩解了夏鳴的一些抑郁。他對自己說,等傷好了,他要重新開始生活。
傷後半年,不論他如何勤苦的複健,如何承受痛苦,他的膝蓋和受傷的雙腿仍舊無法支撐他消瘦的身體。沒有了雙拐的支撐,他自己無法由站姿變為坐姿,蹲下去便站不起來,直到醫生宣判,他這輩子可能再也離不開雙拐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樂觀了。
有的傷是能痊愈的……有的傷是會一輩子刻在血肉裏的……不單單是落下殘疾的雙腿,就連一顆心也無法修補。他可以騙自己,騙自己忘掉了那個聲音,那個溫度,那份溫柔,可是,夜深人靜,他竟然能清晰的記得那聲線的磁性,那溫暖雙手撫/摸身體留下的溫度……他的心就和他的身體一樣,無法修補了。
父母和姐姐開始謹言慎行,日夜輪流監護,王友亮和肖黃河來的越發勤勞,夏鳴知道,他們怕着呢。于是,有天家裏吃飯,他故作輕松笑了笑:“你們放心,我不會自殺的……我很想活下去……即便這樣我很想活下去……”他的嘴角還挂着笑,眼圈卻是紅了,屋裏沉默下來,接着是輕輕地抽泣,那是母親和姐姐捂着嘴哭泣着。
父親給他買了一副精致輕巧的肘拐,幫助他下蹲起立,雙手都要靠肘拐支撐身體,盲杖是用不了了,肘拐輕巧細長,除了支撐重量,也可以用作探路來用。夏鳴接過拐杖摸了摸,道了聲‘謝謝’,自我調侃道:“以前只需要拿一根拐杖,這下又多了一根,發了。”說着自己笑了笑,卻看不父親一張臉苦瓜一樣看着他,心裏想着我這個兒子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的,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夏鳴不知道父母愁得那些,父母愁他們百年之後留下這麽個又瞎又瘸的兒子,該怎麽生活呢。他們偷偷的找來了夏娟,商量着這件事,準備給夏鳴找個媳婦,條件什麽的不敢奢求,農村的勤快的不嫌棄夏鳴的就好。結果托了媒人,別人只是回話,你兒子這樣的幾乎很難找,于是全家只好秘密會議讨論解決辦法。秘密會議開得多了,有些時候也被夏鳴偷聽了去,卻也裝着沒事一般。
夏鳴愁得可沒有那麽遙遠,他只愁現在無法久立,按摩院的工作早就辭掉,好在還有一副好嗓子,傷好之後王友亮接送他去唱歌,多少還有些收入。雖然王友亮已經不再找他要錢,也拒絕他給的所有報酬,但是這也不是長久的活計,萬一有一天自己唱不了了,不是又成了父母的負擔。想着,夏鳴的話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安靜,強顏歡笑也懶得裝下去了。
他的憂慮是正确的,沒過多久,有一日肖黃河突然告訴他,也許不久他就要關了這家店。他打算去C市闖闖,男人嗎,不能一輩子在個小地方安于現狀,還是想發展一下事業的。
夏鳴沒有說話,不能因為自己的生計就去阻擾別人的事業。他笑了笑點頭道:“那我祝你成功。”
肖黃河有些不好意思:“那你……”
夏鳴還是笑,擺擺手:“沒事的,你放心,就我這好嗓子,哪裏找不到活幹。”半響,肖黃河才苦澀道:“我打算帶着王友亮一起去闖闖……”這下,夏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沒了王友亮,他真的寸步難行。看不見,站不穩,胖子的身軀就是最堅實的牆壁,他一直很放心。突然,牆塌了,生活也沒了方向。
肖黃河的店子開始盤出去,夏鳴沒了工作,整日只能在屋裏聽聽音樂,彈彈吉他。他只能裝着沒事人一般,這樣才會讓家人放下心來。父母不止一次婉轉的安慰:“有我們在呢,那會讓你餓着,早就不想你出去辛苦了。”他也只是笑。
于是家庭秘密會議開的越來越勤,于是夏娟也顧慮起來。
夏娟大了夏鳴五歲,已經二十有六,目前正是博士再讀。俗話說女博士不敢要,的确是。高學歷吓了不少人,還好夏娟長得不錯,和自己一個學長算是自由戀愛,互相愛慕。學長接近三十,早些年一直催着結婚,夏娟都是以學業結束再說給推脫掉。雖然兩人沒有結婚,但是已是未婚享受已婚待遇,兩個人已經像兩口子一般,在市中心買了房子同居。
夏鳴受傷後,夏娟為了照顧夏鳴,也就很少回去。學校家裏兩頭跑,只能和愛人電話聊聊。這些日子聊得最多的就是寶貝弟弟,還好有學長的安慰,夏娟覺得寬心不少。也會常說父母的擔憂,于是對學長說,我們結婚後把夏鳴接來和我們一起住吧。學長從不正面回答好與不好,總是安慰現在科技那麽發達,會治好的。現在夏鳴沒了收入,眼看生存都很難保障,夏娟很是着急,于是堅持要學長給個準話,能不能接受他的弟弟,能不能養他一輩子。于是,從不紅臉的兩個人開始了争吵,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肖黃河的店子已經處理的差不多,時間充裕了,常常跑來陪陪夏鳴。其實肖黃河關掉店子的原因還有一個,王友亮不止一次在夏鳴面前嗤之以鼻道:“他聽說那個沒良心的在C市,什麽男人要為了事業,騙鬼呢。”夏鳴不禁感嘆,同志之間的感情真的只能暗淡收場嗎,這樣一個癡情的人怎麽也不能得到一份真感情呢。于是又想到自己,難免傷懷。心裏郁結,身子便逼出病來,天氣明明轉暖,卻是一天咳嗽重于一天。
這一天,夏鳴夜間又發起熱來,高燒一晚,他覺得自己都要熟透了。原本父母決定天亮就去醫院,結果夏鳴打死不去,吃了藥,縮在被子裏捂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渾身酸痛,口渴難耐,沙啞的喊了一聲:“爸……媽……”沒有回應,拿起床頭的報時表,已經下午一點過,怪不得肚子有些餓了。想來這時父親已經上班,母親也許正在廚房做飯,也沒力氣喊叫,摸到了床頭的肘拐,在拐杖的支撐下緩緩站立,慢慢的踱出屋外。
剛打開門,就聽見隔壁屋子壓抑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夏鳴耳力極好,靠在門上,豎起耳朵聽着,是姐姐的哭聲。
“那個餘達智真不是東西……嗚嗚……還冠冕堂皇說什麽不是嫌棄夏鳴……說什麽我兩性格不合适……”一陣擤鼻涕聲響後,夏娟接着低聲哭罵道:“別以為這樣就能吓着我,大不了分了就分了,反正以後我就得帶着夏鳴,誰願意接受我就嫁給誰……一群沒良心的東西……想我對他那麽好……就算夏鳴跟了我們,也不會讓他去伺候呀……”又是一連串低聲咒罵。
母親責備道:“你這孩子怎麽不經大腦,當初我和你爸不同意你們同居,你還說你學長怎麽好怎麽好,就這麽個好法。”
夏娟接口:“我是瞎了狗眼。”
母親嘆道:“你說你,年紀不小了,又被人睡過,熟人都知道你和那個缺德玩意住一起了,分了以後你還怎麽嫁?你就別擔心你弟,你媽還沒老,一時半會死不了,你弟我會照顧,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分手什麽的別再說了,帶着弟弟嫁人什麽的也別說了,有我和你爸,你弟還不至于流落街頭。”
夏鳴只覺得雙腿發軟,轉身回屋關好門,撐着拐杖艱難的彎曲膝蓋,坐在床上發呆。想了想摸到了床頭的抽屜,從裏面一本盲文書中取出一張銀行卡,想了想,給肖黃河打了一個電話。
晚上時候,肖黃河應邀而來,王友亮也跟着過來蹭飯。胖子陪着夏父喝了兩小杯,家裏難得充滿歡聲笑語。
飯後三個好朋友進了屋,和平時一樣閑侃,聊了大約半個小時,夏鳴才滿懷忐忑的問道:“我聽說鋪子打點好了……你們什麽時候走……”
肖黃河也有些不舍,坐到夏鳴身旁,輕聲道:“月底……”
月底呀,離現在也就十天時間,夏鳴難免惆悵。接着又是一陣閑聊,問了問那邊打點情況,問了問資金情況,人脈關系等等。最後終于忍不住,拿出了銀行卡,遞給肖黃河:“在這裏有六十萬……我可以注資……和你們一起出去闖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完,剛停下,不等對方回答趕忙說道:“我可以分少一點……順便兼職駐唱……我不會成為包袱的……我會請保姆照顧……絕對不會成為你們的負擔……”夏鳴幾乎是乞求,聲音打着顫兒。
微微抖動的身子被肖黃河抱在了懷裏,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輕聲安慰道:“別說什麽負擔不負擔的……我原本也有此意……只是突然出了這麽一個事故,我怕你父母不同意……你若願意……”他頓了頓柔聲道:“就和我們一起前去,我和友亮會好生照顧你的……”
王友亮也高興的拉着他的手道:“一起吧,我胖子絕對不會丢下自己朋友的。”三個人摟在一團,夏鳴難得的破涕微笑起來。
當然,說服父母耗費了一些時間,卻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王友亮問過他:“怎麽就那麽鐵了心想走呢?”
夏鳴想了想微笑道:“只是想換個地方也許會有豔遇吧……”王友亮一撇嘴,輕輕打了他一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就是個典型的寫照。”
夏鳴但笑不語,他想,潘勇不是牡丹,他也不想死。就是不想死,才想着離開這個地方。不然,總有一天,他會心力憔悴早夭的。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臨走的時候,母親只是抱着他,哭着說:“沒事了我去看你。兒大不中留,你想去就去吧……”
送行的人不多,都是些親戚朋友,依依惜別後,王友亮扶着他上了火車。坐在車窗前,開了窗戶又是一陣道別,好似感覺到了什麽,夏鳴擡起頭,望向莫名的遠方。王友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遠遠地好似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高大的背影佝偻着,哪有潘勇往日的神采,也許是看錯了吧,沒有多想只是低頭和父母話別。
那的确是潘勇。
潘勇做賊一樣躲在柱子後面貪婪的看着那個人的臉,與他無神的雙眼對視上,他們彼此的看着,可是他知道,男孩看的并不是他。火車緩緩的開始移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他只能心痛的看着車緩緩的移動,陽光灑在男孩的臉上,在他的眼中清晰的定格在那個瞬間。他看見男孩如釋重擔般吐出一口氣,一抹微笑在男孩白淨的臉上綻放開來……
人生有許許多多路口,常常不知向左還是右,也曾猶豫過,也曾彷徨過,但是,現在,夏鳴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該做什麽,也知道,他應該學着長大獨立了。
(第一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前陣子老娘入院,接着老爹入院= =我覺得獨生子女就是提前享福,到了一定年齡真的就開始為生活奔波,上有老下有下,還沒有幫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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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