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這人太直接了吧
初遇是一種驚喜,淡淡的情愫在心中蔓延。第二次相遇是個大烏龍,兩個人雞同鴨無法交流。到了第三次,好家夥,簡直就是一場鬧劇,更加郁悶的是,鬧了半天,他始終沒和夏鳴接上話,垂頭喪氣的準備走時,夏鳴才喊了他一聲‘曲先生……’,這是夏鳴第一次喊他,讓他有些驚喜。夏鳴問:“你要走了嗎?”曲非凡‘嗯’了一聲,按耐不住激動的回頭,那人坐在輪椅裏,微微有些羞澀的舔了舔嘴唇,然後擡起頭輕咳一聲說道:“你還沒還我錢呢……”曲非凡石化,僵硬的拿出錢包,塞給對方走人。
之後,過了三天,曲非凡再沒去找過夏鳴。王浩湊過去問他:“不是挺感興趣嗎?不去追一追,試一試?”曲非凡皺着眉,差點丢過去一個白眼,沒耐心的将他死皮靠過來的腦袋推開,低沉道:“沒臉去。”
想着這混亂的一幕幕,曲非凡只覺得長這麽大沒有如此丢臉的,原來全贊起來一起丢了。也許,那人只是生命的過客,無須認真,曲非凡安慰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
K集團的選秀活動準備的日火如荼,許諾忙忙碌碌,穿梭在各大部門,處理着各色文件。許諾上班從來是西裝革履,打扮的細致,可以看出這個人做事一絲不茍額态度。
他是個心思細密的人,這幾年在C市,憑着父母的人脈,進了K集團。都說他是個空降兵,官二代,多少閑言碎語的,可是他知道,能拼到今天的位置,除了父母,還有自己的雙手。他懂得利用現有的人脈,有一個當官的爹,是老天的眷顧,沒有必要浪費掉。他也很懂得如何收住人心,如何将鐵腕和溫和揉捏在一起,讓手下的員工對他又敬又怕。當他認定了一個對手,他會去深入的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攻人先攻心,便可穩操勝券。
對于曲非凡,他把他當做了對手之一,是一種直覺。
其實,K集團點名要找曲非凡擔任首席攝影師的不是他,而是K集團的董事長,顧明順。顧明順今年剛剛六十,身強體壯,頭腦清晰,有着做大事的頭腦和沉穩。他是K集團的第三任當家,也是将K集團推向國際,讓集團空前壯大的掌門人。他有三個孩子,長子顧何,今年剛滿三十,已婚,孕有一子。長子顧何目前在擔任集團總經理,是個溫和的老好人,但是性格過于溫和,難免微信不足。次女顧嘉,和許諾同年,今年二十有六,擔任采購部的經理,年輕時不顧家裏反對閃婚,結婚沒兩年就離了婚,頗有些大小姐的脾性。要說到富家子弟的惡習,那是在三子顧博身上體現的淋淋盡致,但凡有錢人那一套吃喝嫖賭的,他都是樣樣拿手,他的原則,老子有錢,錢就是老大,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情。許諾平日看着與顧博走得近,實際上心裏是一百個看不起他。
本來,這個舉薦攝影師是策劃部出方案,然後由董事會開會定奪。顧明順一反常态的拍板,這些年确實少有。許諾敏銳的察覺到,這人怕是來頭不小,潛意識便有了戒心。結果張岩找人查了結果,曲非凡的爸爸是個部隊職工,曲非凡的媽媽在他很小就去世了,沒什麽家庭背景,也沒什麽社會關系,就是運氣好,兩年前獲得過國際金獎杯攝影大賽冠軍,其他的便沒什麽了。
許諾點點頭,揮揮手讓張岩退了出去,拿過桌上的資料自己看了起來。那些私人偵探的确厲害,從小到現在,家庭背景出生地,上過的學校都是詳詳細細的。原來是先天的殘疾,許諾看着紙上的文字,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那副好皮囊。曲非凡先天性雙耳道畸形外加聲帶畸形,五歲前經過兩次矯形手術,左耳道修複較好,安置了人工耳蝸,右耳手術失敗,一直佩戴助聽器,效果不佳。由于語前性耳聾,加上聲帶的缺陷,所以語言功能未能恢複正常,簡單交流尚可。許諾一字不落看下來,沒什麽特別,都是一些普通的人生經歷,沒有什麽大起大落,許諾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心裏暗想,這人還是挺厲害,在C市靠自己的能力混到今天,不容易。
他想了想,拿起電話撥給秘書,讓她約曲非凡來一趟公司。
曲非凡倒是個效率頗高的人,不到一個小時就趕了過來,牛仔褲,體恤衫,休閑外套,和上次的西裝襯衫完全兩個樣。一身休閑的模樣顯得本人很小,牛仔褲膝蓋上的洞,加上微微有些淩亂的碎發,看起來不像個踏入社會的年輕,倒像是個剛入大學的學生。
曲非凡喜歡拍攝外景,剛剛回來就接到了電話,趕忙趕了過來。風塵仆仆的,他理了理翹起來的頭發,将手裏一大包照相工具放在地上,笑道:“雲山,拍日出,剛回來。”衣服褲子還粘着草,他趴在地上很久,趕了半天路也沒發現,這會兒安靜的坐着才看見,趕忙起身拍了拍,道:“抱歉。”
許諾公式化的微笑,回道:“沒事。”目光不留痕跡打量着他,這人舉止輕松,一點也不拘謹,K集團讓他占了天大的好處,他見了自己也沒有阿谀奉承,起碼一個簡單的讨好都沒有。許諾抿了抿嘴角,是個活的很真的人,只是太真了,在這個社會很難活下去的。
他收回目光,從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解釋道:“這是合約,我希望你能仔細看看,有什麽問題你可以提出來,若是沒有疑問,請簽字。”
曲非凡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霸王條約,選秀期間他只能隸屬K集團,完全不能接手其他工作,而且必須騰出時間來配合活動的安
排,相當于這三個月他要賣給K集團了。要是以往,他鐵定是不會答應的。可是将近年關,今年經濟不景氣,影樓的效益不佳,王浩幾乎是雙眼含淚告誡過他:“我的祖宗爺,你一定要拿下K集團的這一單,全影樓上下三十幾號人,年底有沒有肉吃,就靠你了,我的曲總。”曲非凡黑着臉,卻還是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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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備注,簽約期間若是不服從公司的安排,單方面要求解約,必須三倍賠償。還真是狠,給報酬給的狠,索要回去更加的狠。
他想了想,不就是三個月嗎,忍一忍就能掙上幾百萬,也算值了。他擡起頭,看着許諾,說道:“我-要用-自己-團隊,自己-器械。”說的比較簡潔,吐字也比較生硬,不過很好理解。許諾點點頭,微笑道:“這個當然。”曲非凡掏出筆,‘唰唰’幾下潇灑的簽了名,遞給了許諾。許諾看了看,滿意的笑了笑,擡頭看向桌前站着的高個男子,微笑道:“曲先生坐會兒,等會下了班,一同吃個晚餐如何?”曲非凡勉強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包,也懶得解釋,擺了擺手,轉身提起包走了。
不是曲非凡性格多變,實在是為了金錢出賣自己讓他覺得憋屈,若是可以,他希望只拍攝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若是那樣,他會餓死的。
其實,當他看見日出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便是灰暗的。他喜歡日出,連夜趕車爬上雲山拍攝,不是第一次。熬更守夜的換來那溫和的第一縷陽光,什麽都是值得。可是今天,當日頭從雲海中浮起,那一刻,他的心疼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個男孩,是永遠看不見這樣的美景的。他曾經想過,若是可能,他的另一半将會是個能和他一起分享這個世界的人,他們要有相同的世界觀,相同的眼界,他能夠去欣賞自己的傑作,來贊美自己。
可是,很顯然,夏鳴并不符合。他是個瞎子,永遠看不見自己千親萬苦搶下的那一瞬間美麗。
莫名的失落,莫名的心疼,積累在心中,越來越濃。他伸手招來出租,時間尚早,‘長久’還未營業,于是,直接去了夏鳴的家。
對于曲非凡的印象,夏鳴實在是太深刻了,第一次以為是個屍體,吓得魂飛魄散的。第二次以為是個強盜,又是一陣的膽戰心驚。第三次,那人直接上演了全武行,耳旁全是玻璃瓶打碎的聲音,以及桌椅翻倒的響聲,也算不得好印象。不過,想來可笑,雖然印象不佳,卻是實實在在的記在了自己的腦袋裏,而不是随着時間慢慢的淡忘。
好在曲非凡第四次去是選對了時間,直接讓夏鳴推翻前三次的不快,幫着夏鳴化解了一場尴尬。
曲非凡憑着印象找到了小區,上了樓剛出電梯,就聽見一陣吵鬧。是從夏鳴的家裏傳出來的,大門半掩着,曲非凡想了想打開走了進去。
屋裏有些亂,看來剛剛發生了一場不小的争執。屋內正中站了一個女子,模樣姣好,就是妝容有些濃,哭過後花了臉,此刻正坐在地上又哭又鬧:“你個死人,你為了這個人對我不管不顧,你還敢說你們沒一腿。”女人口中的死人自然是一臉焦急的王友亮,順着手指看過去,那個被說成有一腿的正坐在沙發上,眉頭緊皺。
王友亮拉着女子的胳膊,想把她拉起來,這女子如此無理取鬧,他還能耐着性子,看來也是個軟蛋。“小紅,別這樣,夏鳴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女子賴在地上不起來,邊哭邊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你哥也是,你哥的酒吧全都是。你和他住一塊,處處伺候他,為了什麽,我前幾天病得那麽厲害,你卻為了照顧他,見都不見我,還敢說沒有?”女子哭的越發大聲,夏鳴眉頭也皺的更厲害。
要不是手上有傷,夏鳴早就自行回屋,省的耳根瓜噪。這會兒被迫坐在這裏聽,實在很不舒服鬧劇。屋裏很鬧,可是曲非凡開門進來的時候,他立馬察覺到,擡起頭望向門口,試探問了句:“是誰?誰進來了?”
王友亮擡頭看見曲非凡,覺得好生尴尬,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麽大的笑話都讓外人看了去。曲非凡回應了一聲‘我’,站在原地也不知該幹什麽,這場面,他遇到的太少,完全沒有對策。
還是夏鳴反應快,趕忙道:“是曲先生嗎?太好了,可否幫我一個忙。”曲非凡繞過正中拉扯的兩人,走到沙發前,道:“他們出去-解決-我照顧-你。”夏鳴瞬時間揚起了微笑,這人挺聰明,都省的自己大篇幅的解釋,也省去了求人照顧的尴尬。
“胖子,快帶小紅回家吧,說清楚就好了,別置氣。”
王友亮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看了看被小紅摔得滿地的碎片,不好意思的說了聲‘對不起了。’說着抱起小紅往外走,小紅蹬腿反抗,累的王友亮直喘氣。走到門口不忘交代:“曲先生,務必等我回來再走呀。”說完趕忙拖着人出了門。
屋內終于安靜下來,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夏鳴尴尬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見笑了,曲先生。”曲非凡還未從小紅的話中驚醒過來,敷衍的‘嗯’了一聲,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的人。
志同道合的人不多,更何況還是自己能看上眼的,曲非凡覺得,難道這就是老天爺冥冥中安排的宿命?
他彎腰收拾着地上的雜物,找來了掃把簸箕,邊打掃便偷看夏鳴。
此刻的夏鳴心裏怄的幾乎吐血,這死胖子一直瞞着自己處對象,第一次見面竟然這麽不愉快,也不知道這個死胖子都對那女孩說了什麽。看不見女孩的裝扮表情,卻也卻也能感覺到女孩舉止粗魯,言語暴躁,不像一個大家閨秀,也不知道死胖子哪裏招來這麽一個祖宗。
他坐在沙發上堅着耳朵聽着動靜,當時只想着趕快讓王友亮帶着那個搗蛋的離開,這會兒和曲非凡單獨相處,難免有些不适應。記得胖子說這人耳朵有問題,說話好像也不利索,不知道能不能交流。想了想,提高了分貝,幾乎是喊道:“曲先生!”
曲非凡正在掃地,被他猛地一個大嗓門驚了一下,擡頭看着這男孩,斯斯文文的,怎麽是個大嗓門。他是何等聰明,旋即便明白過來,毫無表情回了句:“有助聽器-我聽得見。”說完接着收拾地面。
夏鳴被說得有些臉紅,覺得剛才自己像個傻帽,那麽大的嗓門,又不是隔着幾座山頭。摸了摸鼻子‘呵呵’笑起來,道:“我這不是怕你聽不見嗎?你也知道我看不見,你再聽不見,那我們怎麽交流呀。”曲非凡停下動作看向他,這句話倒是說到了他的疑慮。
一個瞎子,半個聾啞,怎麽都是湊不到一起的吧,曲非凡嘆了一口氣,心情有些低落。
曲非凡嗓子不好,不愛多說話,夏鳴為了緩和氣氛,只好不停說。“曲先生,這次真是謝謝你了。下次我請你吃飯。其實我也能照顧自己,就是怕我朋友不放心,等會你回去吧,我沒事的。”見對方不回答,依舊是收拾的響動,只能接着說:“随便收拾一下就好,等王友亮回來自己收拾,他自己惹的禍,當然自己解決。對了,曲先生,你今天怎麽來了,是什麽落下了嗎。”嘴巴有點幹,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有點傻,夏鳴只能硬着頭皮接着說:“上一次誤會你,真是不好意思,莫小白除了沖動,其實人挺好的,他們還說下回請你去‘長久’,他們做東,請了喝一杯。”夏鳴覺得快說不下去了,就算你是啞巴,好歹也‘嗯’‘啊’‘哦’的回應一聲吧。
一個水杯塞進手裏,毫無預兆,夏鳴的手往回抽了一下,水灑在褲子上。
“曲非凡。”曲非凡說道。
夏鳴覺得很神奇,這人簡練的話語,他竟然能夠明白。這人沒頭沒腦報了姓名,曲非凡卻知道他是不讓自己喊他‘曲先生’,而是‘曲非凡’,一點點細節,兩個人好像又走近了一點。
看着夏鳴打濕的褲腿,曲非凡有些懊惱,剛才過于魯莽,對于失明的人,對周遭都很警惕,一定要言語快過肢體動作,好讓對方有個準備。
“褲子。”曲非凡提醒。
夏鳴摸了摸,濕了一大片,用手擰了幾下,笑道:“沒事,一會就捂幹了。”
“天冷,換了吧。”
曲非凡生怕自己口齒不清,說的很慢,語調也放柔了不少,聽起來就像背臺詞一樣,一點也不随意,夏鳴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曲非凡被這個笑容迷住了,男孩彎彎的眼睛,揚起的嘴角,他覺得,就這麽一瞬間,他的心被俘虜了,毫無理由。
“對不我,我不是嘲笑你的。”夏鳴邊笑邊說,“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的組合,有點好玩。”
曲非凡走過去,先提醒道:“我扶你起來。”才把雙手伸向夏鳴的腋下。他看見夏鳴右手腕纏着紗布,記得酒吧那晚,王友亮指着這手說:“你看,這就是被你絆的,敷藥都用了一兩百。”曲非凡立馬會意,掏出藥錢遞了過去,心裏多少有些內疚的。
夏鳴的膝蓋受損嚴重,彎曲久了打不直,伸直久了彎不了,很是麻煩。他扶着曲非凡的肩膀,接着對方往上拔的力度,費了好大勁才站了起來,憑着感覺,這曲非凡個頭也不矮呢。
全部重量幾乎壓在對方身上,夏鳴覺得自己就是被拖進卧室的,想着這個畫面,又差點笑出來。
曲非凡扶着他坐在了床上,讓他用手扶着床頭的桌子,這才轉身在衣櫃翻找。衣櫃裏面衣服很單調,白黑灰加上牛仔褲,都是容易搭配的衣物,想想也是,夏鳴看不見,顏色五花八門的,不小心就會鬧出笑話。
夏鳴聽見衣櫃門關上的聲音,笑着說了聲‘謝謝’,伸出手道:“我自己來就好,你在外面等我把。”還沒說完,就聽見曲非凡低沉的嗓音想起,說了兩個字‘我來’,接着這人就直接趴掉了自己的褲子。夏鳴連反抗都還來不及,只覺得腿上一涼,褲子都褪到了膝蓋。
曲非凡看見夏鳴雙腿又白又細,雙腿不少手術留下的疤痕,只覺那疤痕有些刺眼,趕忙退了褲子,将幹淨的給他穿上。穿戴完畢,擡頭時才發現夏鳴白皙的臉龐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嘴角都是一抽一抽的,解釋道:“你不-方便,我-來。”
夏鳴哭笑不得,微微有些生氣,卻頗為無奈道:“你……你……你這人咋這麽直接呢!含蓄一點,不行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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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