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想要嫁給我?

房間裏,靜默的氣氛中,楚瑩瑩笑吟吟看着顧荊,眨了眨眼。

“你這麽看着我,是被我打動了?想要嫁給我?”

少女模樣清麗,仿佛一朵枝頭的芙蓉花,卻總能說出這種大膽又令人臉紅的話語。

顧荊耳根徹底紅透,扭過臉,骨節分明的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咳。

饒是他已經開始習慣少女的快言快語,卻還是忍不住每一次都被驚到。

少女天不怕地不怕,又這麽古靈精怪,仿佛半點虧也不吃,像個嗆口又靓麗的小辣椒。

就連想要童養夫都說成了“嫁”,顧荊難以招架,只能悶聲移開目光。

他看着少女走出房門,背影歡快輕松,眉眼間的愁緒也不覺緩解了幾分。

然而走了幾步出去的楚瑩瑩,忽的牽着嫩黃的裙擺轉過身,像是一朵翩飛的蝴蝶,笑吟吟道。

“你這麽看我不打緊。可別這樣盯着別的姑娘目不轉睛,小心別人說你是登徒浪子哦。”

少女臉上梨渦明顯,唇紅齒白,是春暖花開的樣子。

顧荊神情一窒,嘴唇動了動,少女卻又提着裙擺笑着跑遠了。

她一只手裏還抱着銀子,卻能跑得這麽快,這麽優美。

“吱吱!”窗口忽然探進來一只紅狐貍。

它沖着顧荊龇了龇牙打招呼,然後晃動火紅尾巴,嗖得一下朝着遠去的少女追去。

快追上楚瑩瑩時,紅狐貍一段助跑,然後蹿上少女肩膀,穩穩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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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火紅的尾巴,垂在少女肩膀晃了晃。

望着一人一狐離開的身影,顧荊揉了揉額角,眼底現出一絲輕微的痛處之色。

他隐約覺得,腦海中似乎回憶起了什麽。

酷暑時節,樹上蟬鳴聲聲。

村寨裏終于有人發現楚家多了個非常俊俏的後生。

“那模樣,那氣度,哎我在這十裏八鄉這些年,就沒見過比你娘家侄子還要水靈的後生。”

村寨裏的大嬸拽着田娘,一邊在河邊洗衣服,一邊比劃着顧荊的長相。

田娘只是含笑不語:“他的确是長得出挑了一些,只是身子有些病弱,還需在家養着。”

大嬸企圖打探:“你娘家侄兒定了親事沒?要是沒定,你瞧我家二妞怎麽樣,兩人年紀相當,也般配着呢。”

誰瞧自己閨女都是天下個頂個的好。

這村寨裏,少年郎就那麽多,進進出出的,大夥兒都認識。猛不丁冒出來一個眼生的,還是如此容貌,也怪不得讓人心生好感了。

田娘怔了怔,搖頭道:“親事還不曾定。他主意大着呢,親事我可不能給他做主。”

她三言兩語把這事兒推到了一邊。回去時不由笑着搖頭。

自家瑩瑩的眼光的确是好的,那羅大娘素來比較挑剔,家裏養了個閨女也是捧在手中如珠如寶的疼,能令她主動開口問,足以說明狗蛋有多出色。

只是…

這樣的人,能一輩子留在他們這樣偏僻的山腳下嗎。

這個念頭,不由再次冒出腦海,讓田娘對自家瑩瑩的未來,有了些憂慮。

快到家時,田娘手裏端着漿洗的盆,一邊沉思一邊往院子方向走。

有一道人影,站在了她必經之路上。

“小慧。”這聲音略有些蒼老和疲憊。

田娘一驚,手裏端着的東西落到了地上,那些剛洗幹淨的衣物,在塵土裏滾了一圈,沾上了泥。

站在她身前的,是個戴着黑色兜帽的女人。

她掀起帽子上的布,露出了一張有着疤痕的臉:“…小慧,不認識師父了。”

田娘倒退半步,在一怔之後,神态竟然顯露了幾分小孩子的手足無措。

“師父…是您,我沒想到您會來…”

田娘帶着這樣一位神秘客人進小院子時,楚瑩瑩剛從後院喂了雞鴨鵝回來。

田娘壓低聲音喊女兒:“瑩瑩…”

“哎呀阿娘,我這次專門看着那些小雞吃東西的,沒讓他們被鴨子欺負。”

楚瑩瑩拍了拍雙手,聲音清脆。然而在擡眸看過來,發現了田娘身後站着的人時,音調陡然拔高。

“太師父!!”

少女衣裙翩飛,沖過來時像個蹒跚跑步卻飛快走路的小鴨子,一頭撞到黑衣女人的懷中。

因為楚瑩瑩跑來時的力道過大,黑衣女人身體往後趔趄了一步,兜帽也掉了一半,露出了整張臉。

她那張臉的輪廓,只看骨相,年輕時約是極美的。

只是因為歲月侵蝕,顯得有些憔悴,再加上臉上的一個淺淺刀疤,讓她不笑時顯得甚至有些冷厲。

然而楚瑩瑩這麽沖過來,像只可愛的小雞崽一樣唧唧唧叫着:“太師父!太師父!我可算把你盼來了!你怎麽這麽久才來看我!”

少女拉起太師父的手,讓她摸摸自己腦袋,比劃了一下自個兒的身高。

“您瞧,您總不來看我,我又偷偷長高啦。”

她嫣紅小嘴這麽叽哩哇啦一通說話,倒是讓面目顯得過于冷厲的太師父,眉目間柔和了不少,眼裏更是出現了笑意。

“小瑩瑩,太師父教你的東西,有沒有落下?”

她揉了揉少女腦袋,身上瞬間多了幾分和藹可親的氣質。

“沒有沒有!”楚瑩瑩昂着小腦袋回。

田娘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震動。

她年少時既尊敬又敬怕的人,在瑩瑩那兒,卻能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

難道這就是隔代親嗎。

哪怕師父當年把她撫養長大,她卻從未像瑩瑩這樣親近過師父。想不到,瑩瑩卻能做到自己幼時最期望的事情。

田娘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太師父,您這次來,就多住一段時間嘛。你不在的日子,我好想你啊。”

楚瑩瑩扒拉着太師父的胳膊,很有一股小輩和長輩撒嬌的味道在,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太師父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也不懼怕對方臉上的刀疤。

少女眼睛裏盛滿了盈盈的濡慕之情。

進了這個小院,看到了楚瑩瑩之後,黑衣女人臉上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軟化。

“房子修葺過?比先前寬敞了些。”

她開口道,打量了下四周。

“太師父,我帶您去看後院!我阿娘又養了一批雞苗,大的已經長成了。”

少女拉着黑衣女人往屋後走,一股子迫不及待分享的勁兒。

田娘把手裏端着的漿洗盆放到地上,微微嘆氣,有些不安。

師父每次來,都讓她提心吊膽,生怕靜谧的日子被打破。

可是看着瑩瑩和師父如此投緣,又有些說不清的欣慰。

說到底…

師父也是孤苦一生,沒有親緣。而自己本該是去孝順師父的,這些年偷來了一段靜谧安穩的日子,已經是師父開恩了。

倘若真的有什麽事情要辦,只望師父不要牽連到瑩瑩…

楚瑩瑩帶着太師父看完了後院,還很慷慨大方的指了指這些嘎嘎叫的雞鴨鵝,然後湊近了太師父,小聲道。

“您選一個,看哪只個頭大,味道肥美,我這就抓了,晚膳我們炖湯喝。”

太師父體質比較虛寒,楚瑩瑩一直都記着這一點呢。她指了指那群鴨子道。

“不如再來一只鴨子?鴨肉吃了晚上肚子裏暖呼呼的,舒服呢。”

太師父眉眼不由變得更加溫和,慈愛的拍了拍少女肩膀。

“瑩瑩替太師父選。”

楚瑩瑩一口應下,老氣橫秋道:“那就中間最大的這只!它老打架,欺負別的鴨子。”

迅速的撸起袖子,少女走過去抓走了鴨子裏的“害群之馬”,然後帶着太師父回到了前院。

太師父不經意的問起:“你寫信與我說,救了一個少年,他中了毒。那人如今在何處?”

“他住那間空的廂房了。”楚瑩瑩吐了吐舌頭。

猛不丁想起來,狗蛋如今住的那間客房,往常是留給太師父的。如今太師父和狗蛋都在這兒,那這屋子就不夠住了。

這樣想着,少女扭過臉,撒嬌道:“太師父,那您夜裏和我睡一間房罷。那麽久沒見您,我有太多話想和您說了。”

楚瑩瑩軟磨硬泡,把太師父拉到自己廂房。

“帶我去見見那孩子。”太師父輕嘆口氣,拍了拍楚瑩瑩手背。

大概她真的是老了,以前的鐵石心腸在面對徒孫的乖巧貼心時,也不免變得柔軟起來,忍不住想要對小瑩瑩好一點。

“好嘞好嘞,他肯定在房裏練字。”

一聽太師父願意去看狗蛋,楚瑩瑩興奮起來,把鴨子腳捆好放到前院,就忙不疊帶着太師父去找狗蛋了。

少年的房門沒有徹底合攏,只是微微虛掩着。

窗戶開着,他正在桌前坐着寫字。

光看背影,便能讓人覺得這是個翩翩兒郎,脊背仿佛松竹一般挺直,氣質很沉靜。

提着毛筆寫字的手腕很穩,整個人給人第一眼的感覺便很清朗。

“狗蛋,我帶我太師父來看你啦。”

楚瑩瑩敲了敲門,聲音仿佛黃鹂鳥一般清脆。

少年放下了毛筆,起身來開門。

養了這些日子,他的腿已經可以放慢速度走了,雖然還沒能恢複如初,但好好養着,日後是可以完全恢複的。

他看向門邊,一眼瞧見了重新戴回兜帽,顯得氣勢有些特別的太師父。

他還是不能發聲,便只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二人進來。

楚瑩瑩歡歡喜喜抱着一個西瓜進來,放到空的桌子上:“我太師父醫術可好了,你把手伸出來,讓我太師父探探你脈象。我去找刀切瓜。”

少女蹦出門,一副太師父來了,就找到了主心骨的放松。

太師父靜靜站着,眼神冷冷看着顧荊,忽的抽出長劍刺去。

顧荊幾乎是下意識的側身閃避。

太師父挑了挑眉,聲音蒼老陰翳:“少年會武?”

她出手越發狠辣,幾乎招招致命。長劍更是朝着顧荊的每個要害刺去。

楚瑩瑩提着刀小跑回來時,就聽見屋裏一陣乒乓的聲音。

她匆匆跑過去:“什麽聲音呀?”

一進門就是個刺激。

狗蛋整個人在房梁上迅捷的飛來飛去,太師父的九節鞭追着對方打。

楚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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