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離開
第二十九章 離開
蘇子陌長得本來就引人注目,還有這一身行頭,往街上一站,立馬就是轟動。司文炫為此特意扒了蘇子陌的衣服,跟在一牆角睡覺的乞丐換了身衣服,又從別人家的爐底抹了幾把灰給蘇子陌上了上妝。如此一來,原本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如今看來就是一找抽的髒乞丐。
臨近中午,司文炫帶着蘇子陌到了一家溢香酒樓吃飯。司文炫坐在靠近樓門的桌子上,一手拎着酒壺,一手磕着桌沿看着靠在門外的蘇子陌。
蘇子陌是乞丐的打扮,自不能與司文炫一起用飯,況且認識司文炫的人太多,要讓人看見他和一個乞丐在一起,若惹了他人疑心,蘇子陌非穿幫不可。
蘇子陌盤腿靠在樓門旁的角落裏,一手握着跟木棍,一手握着根雞腿狼吞虎咽吃的毫無形象,來來往往的百姓匆匆的在他眼前走走停停,而他卻完完全全融入了這個乞丐的角色。
手腕白皙如藕段,手指盡管沾滿油膩,也蓋不住纖纖十指上留下的書生氣,哪有乞丐皮膚可以白到自然美,雖然形象很狼狽,可蘇子陌纖弱的身段豈是這身破爛衣服能掩蓋住的?蕭問鄰倚着對過的牆壁,看着蘇子陌忍不住嘆氣,司文炫記得弄花了蘇子陌的臉,可是還是有太多纰漏。
蕭問鄰一直住在隔着王爺府一條街的德慧街上的一家客棧裏,整日沒什麽事就到客棧對過的酒樓裏喝喝酒,若再沒什麽事就去王爺府附近轉兩圈。今日是德豐街上大集,蕭問鄰一早就打算去大集上轉兩圈,不想在客棧用飯的時候,有個小子歪歪斜斜從他身旁經過時,順手在他手心塞了個紙條。
蕭問鄰不是本地人,要說熟人也沒幾個,知道他在矜霖的仔細數下來幾乎沒有人,蕭問鄰在心裏細心思索了一番,想出了點門道,打開紙條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溢香”。
蕭問鄰一到溢香酒樓門前,一眼就認出了蹲在角落裏的那個乞丐就是蘇子陌,能讓蕭問鄰一眼看穿的人并不多,但蘇子陌恰恰是其中一個,于是,蕭問鄰在不明情況下,遠遠的看了蘇子陌半日,才打算進酒樓會一會約他來此的神秘人。
一道暗影從眼前飄了過去,又緩緩退了回來,蘇子陌垂着眼睛看着眼底定住的黑鍛鞋面心裏不由嘭嘭直跳,小風掀着那人半片玄色衣角在眼下打着轉兒,聞得一聲輕笑,那人又緩緩的蹲了下來。
蘇子陌忐忑不安的擡起眸子,看着眼前這人,不由噎了一下,緩慢的打了個嗝,小聲念了聲,“蕭…”接着又噎了個嗝。
蕭問鄰糾結的看着蘇子陌,似笑非笑的拎着蘇子陌半只袖子嫌棄道,“哎呀,髒死了”又不緊不慢的瞟着蘇子陌的袖口,帶着稀奇與不解的問,“你女的吧,瞧着手腕,啧啧”說完松手大步跨進酒樓裏。
蘇子陌忍不住又噎了一下,這下噎的有點狠了,直接咳了起來,蘇子陌幽怨的望着蕭問鄰離開的方向,将袖子使勁朝下撸了撸。
司文炫扶着額頭無奈的看着蕭問鄰走了進來,在他身旁略微一停,坐到背對司文炫的桌子上,揚聲叫了幾道菜,上了兩壺酒。
“他就那麽好認?”司文炫有點挫敗,握着酒杯往樓外看了幾眼。“只是抹黑他的臉還差的遠,他實在是太好認”蕭問鄰喝了杯酒,話裏不知是嘲笑還是提醒。
“要是這樣,那個家夥還不只憑着味道就把他翻出來了啊”司文炫嘆了口氣,“看來我要在他脖子裏挂串大蒜才行”
“你怎麽想的,你不是不希望我插手他的事,今天怎麽把他帶了出來”蕭問鄰吃了幾口菜,握着酒壺直接灌了幾口。
“哦”司文炫緩緩應了一聲,過了半日,慢慢道,“忽然覺得他其實……”司文炫思索了半刻,仔細拿捏着用詞,“挺不容易的”接着嘆了口氣,“既然我們能幫他,就幫他一把吧”
“想通了”蕭問鄰笑了笑,微側過頭,輕掠了司文炫一眼,“之前你希望他留在铎渃府上,後來又希望铎渃能把他送到裏面,今天又忽然發神經帶他離開,我應該信哪個你?”
“只信眼前”司文炫不動聲色用手臂捅了捅蕭問鄰,“我好不容易想行行善,能不能不要打擊我?”接着正色道,“之前讓他留在王府是因為我覺得他留在王府也沒什麽不好,希望他進宮也是為他好,只是铎洛遲遲不肯動手,我想他是打算利用蘇子陌對付铎渃吧”
“我以為铎渃對他的感情越深就越有利于他,如果真的可以,我倒希望他們能成一對,只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司文炫憂心道,“九五之尊的铎洛似乎也在等這個機會,利用他打擊铎渃,或者還有別的目的”
“所以,你打算把他帶出來,那你希望我送他去哪裏?”蕭問鄰神色清淡的慢飲着手裏的酒。
“返璞谷”司文炫認真道,“一會我會讓我的手下暗中幫你,你帶着蘇子陌直接去返璞谷,我去铎渃那裏拖住他”
“行”蕭問鄰難得沒有意見。“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司文炫慎重道,“小心白慕容”稍一遲疑,緩緩續道,“還有就是木裏”蕭問鄰訝然哦了一聲,聽司文炫緩緩道,“木裏是铎洛的人,白慕容我查了他很久,查不出底細來,我想他來路肯定不簡單”
“不愧是返璞谷的大弟子”蕭問鄰不露痕跡的笑了笑,鄭重的問,“司文炫,你确定你是認真的?”司文炫附在唇邊的酒杯一頓,有片刻思索,接着無所謂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自然是認真的”想了想補充道,“蘇子陌有什麽價值,值得我去廢心思”
“那就好”蕭問鄰默默點了點頭,沉着心思轉着酒杯,目光微斜,輕掠了樓外的蘇子陌一眼,“我就在附近等你消息”說着順手從桌上拿了幾個餅,抱着劍往外走去,卻又靠着溢香樓旁,吊兒郎當的看着蘇子陌捉身上的跳蚤。
“你不是挺愛幹淨的嗎?今天怎麽了,當乞丐當的這麽自在”蕭問鄰把餅扔進蘇子陌腳邊的破碗裏,順勢坐了下來,靠着門阖了阖眼睛。“乞丐…有什麽不好,不拘于…禮,不受制…于人,還能閑…閑着沒事坐在…太陽底下捉捉身上的跳…蚤”蘇子陌打着嗝磕磕絆絆随意道,翻着衣領處的衣服找跳蚤,擡眼看了看蕭問鄰,拿着半截袖口扇了扇風,笑道,“如今我還…樂的做…個乞丐吶”
蕭問鄰不認同的笑了笑,“德行”說完轉身離開。
溢香酒樓對過是座茶樓,二樓半掩的窗下,遮了白慕容半個身子。白慕容左手散慢的搖着折扇,右手間擎着個小茶杯,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氤氲起的茶氣,目光斜斜的落在溢香酒樓旁的蘇子陌身上。
白慕容一直奇怪,蘇子陌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至于讓那麽多人挂在心上,蕭問鄰如此,連一向足智多謀的他也那般上心,既然有那麽多人上心,想必這蘇子陌有什麽過人之處,白慕容本不想接這份差事,保護蘇子陌,必要時将人搶到手,但如此炙手可熱的男兒,倒讓白慕容好奇的很,從铎渃的王府一直尾随到了此處。
蕭問鄰一離開,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司文炫便負手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在樓門前一停,側頭示意蘇子陌跟上他,往左走去。
蘇子陌過了半刻,賴賴咧咧的從地上爬起來,拿着木棍,捧着破碗,哼哼唧唧的尾随着司文炫離開。
白慕容望着蘇子陌的背影慢慢喝了口茶,從懷裏摸出幾塊碎銀放在桌上,拿了劍離開了茶樓。
蘇子陌一路跟着司文炫到了矜霖以南陡荌坡的五裏白楊林裏。這個時辰,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白楊林裏氤氲起的水汽白糊糊的晃動着,仿佛蕩漾起的白水,蘇子陌本就鮮少運動,雖在王府中也不曾斷了習武,但畢竟根基尚淺,走走停停大半日,也把蘇子陌累了個半死。
他臉上本就抹了大把鍋灰,天熱流了汗,不經意用手抹汗抹得臉上黑黑白白的仿佛一個大花臉。“司文炫”蘇子陌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跟在司文炫身後。風拂着翠色如海的白楊林飒飒作響,明晃晃的日光 打在樹上漏了一地碎汞。
司文炫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蘇子陌,臉不紅,心不跳,呼吸平穩的笑了笑,嘲笑道,“走了這麽一點路你就受不了了?真是個廢物”
蘇子陌離着司文炫十步遠停了下來,靠着一棵白楊樹,呼哧呼哧的大喘氣,連蕭問鄰先前吓出的嗝也顧不上直接滑坐在地上,同司文炫狡辯,“我能和你比嗎?你從小習武,我不過是個半吊子,沒跟丢已經很不錯了”撩着袖口使勁扇了幾把風,不解道,“我們到這裏做什麽,又沒什麽人”
“誰說沒人的?”話音将落,一道身影從蘇子陌歇腳的樹上翻落下來,穩穩的站在蘇子陌面前,雙臂環肩抱着炳漆黑的劍,唇邊噙着半絲笑斜斜的将蘇子陌望着。
“蕭問鄰?”蘇子陌頓時噎了一下,忍不住又打了個嗝。蕭問鄰好笑的伸手拍了拍蘇子陌的背,“看你,怎麽又打上嗝了,難道我比铎渃還可怕嗎?”
“不是”蘇子陌拍了拍胸口,大口喘了會氣,“你出現得太…突兀,有點吓…到而已”
“行了”司文炫緩緩走了過來,俯視了蘇子陌一會,擡眼看了看蕭問鄰,“既然你來了,那我就走了”想了想道,“護好他,可別弄丢了”
“司...公子”蘇子陌有點不大高興,打着嗝把意見提了提,“什麽叫別...別弄丢了啊?我...又不是東西”司文炫頓時樂的眉開眼笑,輕快道,“早知道子陌你不是東西,而且還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才囑咐蕭大爺看好你呀”
“你...”蘇子陌用力捶了把胸口,氣憤道,“罵我”司文炫并不理蘇子陌,伸手一拍蕭問鄰的肩膀,鄭重道,“萬事小心”說完又看了蘇子陌一眼,故意調笑道,“喲,蘇公子,慢慢玩”心裏卻接着想道:我等你回來。
司文炫一走,蕭問鄰便靠着蘇子陌身旁的樹幹看着遠處目光散散的帶着些沉重,緩緩問道,“子陌,休息好了沒有,我們該啓程了”“去哪裏?”蘇子陌迷茫的問。“當然是去返璞谷了”蕭問鄰理所當然道。
“去返璞谷?不如我們去跋木村吧”蘇子陌目光頓時變得十分慎重,捂着嘴噎了幾個嗝,接着狠狠捶了捶胸口。“自然要去返璞谷,有鐘規子前輩護着你,铎渃他們是不敢把你怎樣的”蕭問鄰目光幽遠的望着他處,接着笑了笑,“說不準還能遇上我那兩個冤家對頭呢”
蕭問鄰說的冤家對頭就是司文炫的師弟,江湖人稱黑白無常的連雲珏與湖孟燭,蕭問鄰一直記得當年栽在他二人手裏的恥辱,因此當司文炫提議讓蘇子陌去返璞谷時,蕭問鄰答應的很是幹脆,一來的确對蘇子陌有利,二來說不準能見着那兩煞星,說不準還能報當年的仇,如此兩全的事,蕭問鄰自然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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