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情感冷漠症

作者有話說:這篇文不會很虐噠!

【04】

“又去送湯了?”

不等池秋出聲,池蘭雁已經慢悠悠地開口。

池秋抿了抿唇,喊道:“媽,您怎麽來了?”

池蘭雁無奈地放下手裏的茶杯,走上去,不大高興地握住池秋的手搓了搓:“今天外面這麽冷,你就穿這點出門?” 她生着一雙丹鳳眼,面容姣好,不笑時有些許冷态與距離感。

張姨端來一杯新的茶水,低着頭放到了茶幾上:“先生,您的茶。”

池蘭雁冷聲一哼:“知道泡茶,就是不知道讓他多添個衣服再出門。”

張姨張了張嘴,可不敢頂回去。她是有口難言,在挑刺的池蘭雁面前,說什麽都是錯的。

池蘭雁看着她心煩:“你去忙吧。”

“哎,好……”

張姨得了 “大赦”,終于松口氣般溜到了廚房準備晚餐。

池秋已經被池蘭雁帶着坐到了沙發上,好脾氣地回答:“今天不冷。”

“手都冰冰涼的,還說不冷呢?” 池蘭雁拿過那杯茶,輕輕吹了幾口,細心地遞到池秋手裏,事事都照顧得很周全,“先喝口熱的。”

池秋笑着點頭。

他這一笑,看得池蘭雁心裏頭軟了三分:“不是和你說了麽,盡量少出門。” 要出門也得有個靠譜的人陪着,就帶個上崗沒多久的小司機,誰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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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責備陸鳴做事粗心,面上則未明說。

池秋的掌心被這杯熱茶捂暖了,喉嚨和胃裏也暖和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想将它放回到茶幾上。

池蘭雁理所當然地接過,代替他放下。

母子之間的沉默猶如一盞茶的白煙,缥缈無聲息。

好半天的,池秋才摸索着握住了母親的手,主動挑破池蘭雁心裏的擔憂。

“小嚴人很細心,以前給一個盲人當過司機,知道怎麽照顧我。張姨人也很好,做菜好吃,還會陪我說話解悶,前陣子還給我織圍巾和手套。” 為了讓池蘭雁不揪着這事兒說,他連連說,“都是陸鳴找的人,您放心吧,他做事一向穩妥。”

說起陸鳴,池秋滿臉的信任。

池蘭雁一張臉色卻沉得更下了,她抽出了手,朝這間冷清的別墅四下望了望,心知陸鳴對這份婚姻其實并不怎麽上心:“陸鳴這次又是多久沒回家了?”

池秋面對池蘭雁的問話,故作淡定:“沒多久。”

“……”

池秋笑起來很甜,想将氣氛緩和:“您知道的,他剛接手這家公司沒多久,等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他和池蘭雁長得不大像,倒是有人說過,池秋與自己的外公年輕時,長得十分相似。可惜在他出生前,他的外公便已過世。

他熟門熟路地伸手指了指背後的方向,對池蘭雁說:“我之前随口說了一句喜歡桂花,他就讓人在後院栽了桂花樹……”

“小秋。” 池蘭雁沒轍地打斷他。

她這傻兒子,總那麽好哄。

池秋知道池蘭雁這邊不好過關,讪讪地閉了嘴。

池蘭雁見他不說話,太陽穴處隐隐作痛,她嘆氣:“當初讓你別和他結婚,你不聽。現在才結婚半年,他在家裏的時間,加起來有超過一個月嗎?”

“…… 有。”

“你确定?”

“嗯,我确定。” 池秋心虛地回答。

池蘭雁略微不耐煩地說:“你不能總護着他,幫他說話。”

“我沒有,陸鳴就是對我很好。” 譬如後院的桂花樹,真的是他随口一提的事情,陸鳴記在了心裏。

不過池秋沒再提桂花樹的事情,他将呼之欲出的話語裝回口中。

“……”

池蘭雁看着護短的兒子,她哪會不知道池秋想說什麽,可說來說去,也就一顆桂花樹罷了,又不是陸鳴親自挖泥捧土去種的。随随便便吩咐一句,花點微不足道的小錢,自然就種上了。

如果這就是對池秋的好,那對陸鳴來說,真不算什麽。

池蘭雁氣不打一處來,越發覺得陸鳴的承諾是一場騙局。

池秋不知所措地火上澆油:“媽,我真得挺好的。”

這一個反反複複的 “好” 字,将心裏和明鏡似得池蘭雁徹底氣壞了。

明眼人都知道,陸家的二少爺陸鳴天天不回家,寧可住公司也不住家裏。那是因為種種原因下,他家中的伴侶是個男人,并且還是個瞎子……

但誰又知道,這個被陸鳴 “娶” 回家的瞎子,是陸鳴主動追回家的。

不然,半年前,哪怕是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她池蘭雁也絕不會答應這門荒唐的婚事,讓自己眼不能見的兒子來受委屈。

現在倒好,陸鳴對池秋堪比婚內冷暴力。

她真是恨鐵不成鋼,一時嘴快:“你要是個正常的孩子我也不操心什麽了,可你又不……” 她說到一半,字句頓在喉嚨裏,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如同吞了一塊磚,生疼。

随即而來的,是池秋一如既往的沉默。

池蘭雁煩躁地揉自己的太陽穴,懊悔地咬了咬下唇:“抱歉。”

她這些年一直全身心地照顧池秋,生怕這個有缺陷的孩子被欺負了,或是磕着碰着了,一不小心就保護過頭。使得池秋明明已經 25 歲了,卻依舊像是一朵溫室裏的花,讓人擔心。

畢竟,池秋徹底看不見,她有很大的責任。

所有的一切,在池蘭雁自己看來,源于她的疏忽——

池秋并非一出生就是徹底的盲人,他曾有一只健康的右眼。這只右眼将他天生失光的左眼彌補,成為他獲取這個世界全部色彩的唯一途徑。

年幼的他見過天空、草地、樹木,也見過城市的高樓大廈與燈光繁星。他更是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在正常的學校中念書,交朋友。

那時候的池秋和現在一樣,長得讨人喜歡。不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對先天有着缺陷的他充滿善意。

在他的右眼中,有着對未來數不盡的期盼和願望。

後來,這一把火燃進了黑暗,被無聲焖滅。

池秋與世界的分叉點,碎裂在他 11 歲的冬天,一場事故導致他失去了僅剩一只眼睛的光明。

而這場故事最初的原因,其實是池蘭雁的現任丈夫,也就是池秋的繼父間接導致。

……

池蘭雁每每回憶起這段往事,都悔恨不已。

她捂了一把臉,許久才逐漸平複了心情,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先前覺得,他追求你,或許是和你說的一樣,他喜歡你。但我現在并不這樣認為,你不該變成他們陸家争奪家業的籌碼。這件事,我會和陸老爺子去說明。”

言下之意,她是不想讓池秋繼續維持這段無趣的婚姻了。

池秋聽了,急到匆匆起身,下一秒,又被池蘭雁果斷按坐了回去。

“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池秋搖頭,猛地拉住池蘭雁的手。他嗫喏着聲音,面對母親的不理解與爆發,忽然傷心地說:“不是,陸鳴不是故意的,您別去找爺爺說這些……”

池蘭雁示意池秋松手。

池秋不肯。

以池蘭雁的性格,今天她只是好心來和池秋打個招呼。素來強勢的她一旦決定了什麽,基本不會改變。池秋害怕池蘭雁拆了他和陸鳴的婚姻,只好坦白:“陸鳴曾經受過很大的打擊,以至于心理上出了點問題。醫生說是情感冷漠症,需要一些時間去緩和。”

這件事,池秋也是在婚後才知曉。

“媽,陸鳴生病了,你不要生他的氣。他不是對我不好,他只是無法表達。如果他不喜歡我,他怎麽會隔了這麽多年,還記得我們以前的約定,回國來找我?” 說着,池秋的眼睛微紅,眼淚奪眶而出。

池蘭雁一時反應不過來,連問:“你說什麽?什麽情感冷漠症?怎麽會出這種問題?那他婚前為什麽不說?!”

“我不在意!”

“小秋!”

池秋哽咽地說:“告知我的人說陸鳴并不想提及這段往事,所以我不能繼續說了。對不起,媽。”

池秋在說出口的同時,也希望池蘭雁能夠在之後裝作不知情。

與此同時,別墅前院緩緩駛入一輛黑色的私家車。

陸鳴特地提早下班。

他從駕駛座下來,轉身打開了後座的門,将一束豔麗的玫瑰捧在懷裏。

修長的身姿,筆挺的西裝,他光是捧着玫瑰站在前院,便是一副畫。他收攏了手臂,一朵玫瑰的花瓣倏爾掉落,落在青石板之上。

陸鳴擡眼,透過別墅的落地窗,看到了在沙發前僵持的母子,以及他那可憐的伴侶滿面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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