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各自的謊言
【68】
陸鳴沒有回主卧。
照池秋這個醉法,不到九十點是起不來的。于是,陸鳴出去跑了個步,吃了個早點,在備用客房中沖了個澡,刮了個胡子。
等他從備用客房出來後,看到張姨端着一杯熱茶走過來,放到了桌上:“季二少爺剛才回去了,是他家中的人過來接走的。”
陸鳴稍稍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張姨又指了指客廳裏放着的一些禮盒,一頭霧水地說:“這是季二少爺讓人送來的蟲草和人參,說是……說是給陸總您補身體的。他讓您記得每天都吃,所以需要我每天準備一點嗎?”
陸鳴沒多想,以為是場面上的禮節,随口讓張姨收拾了:“不用,收起來吧。”他想了想,反口又道,“可以給池秋吃,放在炖湯裏,他最近又瘦回去了。”
張姨點點頭,顧自去做自己的工作。其間,從廚房到客廳,她來來回回探了好幾次頭。
陸鳴知道她是在觀察池秋起床沒,直接說:“今天我在家休息,池秋醒了我和你說。”
然後,陸鳴喝了一口茶,手裏的平板被緩緩地放到了手邊,他問張姨:“池秋平時一個人在家,會做什麽?”
“啊?”張姨沒想到陸鳴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陸鳴從未特地關心過池秋一個人時的生活習慣。她一下子蒙了,遲鈍了一分鐘後,才反應過來:“先生一般喜歡坐在沙發上聽小說,最喜歡聽的應該是懸疑類劇情的。有時候他外放,我也會跟着聽一些。嗯……要麽他就是坐在前院喝喝茶,同我聊聊天。偶爾吧,他還會一個人在卧室裏待一下午。”
陸鳴擡眼:“一下午?”
“先生有時候進卧室會鎖門,大概是怕休息時被打擾到吧。但陸總您放心,每隔兩小時,我都會去敲一敲房門,确定先生沒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我才會走開。”
池秋同一般的東家不一樣,他眼睛不好,張姨一向是要多關心些。
陸鳴了解了,他淡然道:“你不知道他在卧室裏幹什麽。”這句話不是問句,更像是陸鳴的自問自答。
“是的。”張姨心生疑惑,卻不好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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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不管張姨的困惑,繼續問:“季宴琛的衣服口袋裏,是不是有一張畫展門票?”
這問題如同山路十八彎,一個轉彎就去了另一條路,弄得張姨摸不着頭腦了。她應了兩聲:“是的,昨晚我就送到季二少爺手裏了。陸總,您問這些是……”
“沒什麽,随便問問。”陸鳴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後說,“張姨,我問你的這些,你不用告訴池秋。其他沒什麽事了,辛苦了。”
他重新拿起平板,把心思投入到了工作中。
約莫十點鐘,池秋醒了。
他一手揉着眼睛,一手去摸身邊的位置,發現陸鳴早就起了。池秋朝四周看了看,确定陸鳴不在後,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我居然睡了這麽久……”池秋不敢信地自言自語。
現在,池秋的喉嚨沙啞,迫切地想喝一杯水解渴。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卻發現水杯不在自己一貫固定放着的位置上,它被人放到了床對面的置物桌上。
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陸鳴照顧他後,随手放在那的。
池秋下床,走到置物桌前,看到水杯中的水并不多,淺淺一層,他仰頭将殘餘的水一飲而盡。不多的液體剛抿進口中就沒了,完全沒能達到解渴的目的。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腦袋依舊昏沉,待他洗漱後,才稍微好些。
池秋對着鏡子,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昨晚的失态。
他只記得自己似乎是抱着陸鳴說了好多話,但他斷了片,愣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說了點什麽。
一時間,他的大腦混亂不堪,他開始反反複複地用冷水洗臉。
直到他看到髒衣簍裏的衣褲時,他才一下子想起自己的門票還在褲袋裏。幸虧張姨還未來得及收拾髒衣簍裏的衣服,不然,他去畫展的事情肯定就瞞不住了!
池秋急忙去翻找,門票果然還在他的褲袋中,陸鳴沒有發現。
他松了一口氣,把門票藏到了自己放電腦的抽屜中,壓在了最裏面的位置。
這時,卧室的門開了。
進來的人是陸鳴,他看到站在抽屜前的池秋,面色平靜,和往常一樣:“醒了?”
“陸鳴。”池秋習慣性地開口。
陸鳴沒有走近,反而是站在門口,對他說:“已經十點了,你是要吃早餐,還是一會兒直接吃午飯。”
“午、午飯吧。”
陸鳴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到了置物桌上的那只水杯,沒看得太仔細,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轉身道:“好,我和張姨說。”
“陸鳴!”池秋不安地駐足在原地,喊住他,支支吾吾地問,“我昨晚……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陸鳴如實回答:“沒有。”
池秋小心地再次确認:“真的沒有嗎?”
“你只問了我‘知言’是誰。”
池秋心裏“咯噔”一下,還沒組織好回答的語句,就聽陸鳴接着說:“他是我在國外上學時的同學,關系不和。”他把昨晚池秋沒聽進去的話,再次重複一遍,順便叮囑,“如果他找你,你必須告訴我。我來處理,你不用理會他。”
看着陸鳴完全不意外的态度,池秋非常糾結,他甚至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我……”
“今早張姨告訴我,季宴琛的褲袋裏有舅舅畫展的門票。”陸鳴平靜地說。
池秋倒吸一口涼氣,駐足在原地,不敢動。
陸鳴說:“所以,你是在畫展遇到夏知言的?”
“夏知言……對,但我不知道他姓夏,我聽到舅舅喊他知言。”池秋的一雙手不自覺地握到了一起,說明他此刻十分緊張,“陸鳴,我……我不是故意瞞着你。”
陸鳴搶先一步替他鋪了臺階:“我去問了季宴琛,他說是他強行帶你去的。”
池秋忙不疊點頭:“是!宴琛說他很想去,就帶我去了。我沒告訴你,是因為你說不想去舅舅的畫展,我怕我去了會讓你覺得我是在添亂。畢竟、畢竟我看不到,去了确實是添亂……”
大抵是酒精的餘力太強,池秋說話有些不着調:“你放心,我沒給舅舅添亂,我也沒和舅舅碰面,他不知道我去了。”
聽到池秋混亂的解釋,陸鳴微微皺起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池秋捏着自己的手指,躊躇地道歉:“抱歉,是我沒提前告訴你。”
陸鳴始終和他隔着一段距離。
沒過多久,陸鳴便打算結束關于畫展的談話,他說:“你的聲音聽着很沙啞。”
“很難聽嗎?我剛起,一滴水都沒喝過,所以喉嚨有點幹。”池秋清了清喉嚨,小力地咳嗽了兩聲。
陸鳴走上前,讓池秋挽住了自己的胳膊,準備帶他走出卧室去吃點東西:“張姨準備了蜂蜜水,去喝一點。”
這次,他走近了,清楚地看到了置物桌上的水杯,裏面的水已經沒有了。
這是陸鳴平時從未注意過的細節,或許,它已經發生過無數次。可唯有今天,陸鳴才真正地意識到,池秋和自己一樣,正在維系着一個謊言。
他的謊言是婚姻,池秋的謊言……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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