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你給盲人送信又送畫?”

作者有話說:明天見面啦!會有人猜到陸鳴是怎麽進去的嗎_(:з」∠)_我先排除一個答案:不是翻牆!

【92】

在池家別墅的小區外,陸鳴捧着一束玫瑰,站在大雨中等待。

以前他在這個小區錄過車牌,門衛認識他,便開了傳達室的窗戶,喊他進來暫時避雨。陸鳴禮貌地道了謝,沒有走過去。

門衛是個四五十的大叔,是個過來人,大喊:“你就是站到雨停,人也不願意放你進去啊!小夥子你先避個雨,別那麽犟!”

陸鳴沒動。

門衛啧聲,一把關上了窗。

大雨中,陸鳴低下頭,看到懷裏的玫瑰被豆大的雨珠摧殘,正如當初被自己傷害的池秋一樣,連一處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他于心不忍,脫下了西裝外套,蓋在了玫瑰上。

不遠處,有一個匆匆趕來的身影高聲喊了他。

陸鳴依稀看清楚了,滿懷希望地往前一步:“蘇姨。”

蘇姨卻是連身上的圍裙都沒來得及摘,她撐着一把傘,小跑着過來,踩起一路的水花。她的身材矮小,吃力地将傘舉高,驚聲說:“這麽大的雨,您真的還在啊!” 她順勢把手裏的一把折疊傘塞過去,催促着陸鳴自己打開。

陸鳴誤以為是池秋同意他進去了,連忙聽話地撐開了那把折疊傘。

雨珠沿着傘邊滑落,一捧蓋着西裝的玫瑰襯在陸鳴胸前,顯得楚楚可憐。

蘇姨盯着玫瑰看了會兒,緊了緊手,潑了陸鳴一盆冷水:“少爺是真的不願意見您,他說您的事情他幫不了,也不想幫。”

池秋還是誤會着陸鳴,而他們的誤會是三言兩語都解釋不清楚的。

畢竟之前的欺騙是真,無法說出口的愛意也是真。

“蘇姨,麻煩你幫我轉達。我來找他,并不是想讓他幫我做那件事,我……” 他的喉嚨裏哽着一塊石頭,無法呼吸,他誠懇地說,“我想重新追求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機會。但不用他做什麽,只要他能不躲着我就好。”

其他的,陸鳴都會去做。

“還有其他很多話,我都寫在那封信裏了。如果可以話,能幫我轉交給他嗎?”

可在蘇姨看來,陸鳴怕是得了 “失心瘋”。

她懊惱地說:“陸少爺,先不說別的了。我們少爺眼睛看不見,您寫信給他,不是在戳他傷口嗎?”

陸鳴啞然,他當然不能把池秋的秘密戳破。他也是沒辦法了,才會偷偷摸摸地把信塞到茶葉包裝袋內。

他的聲音與雨聲一起墜在地上,認錯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話音末尾,是秋日的瑟瑟。

蘇姨憂心地看着在大雨中微微發抖的他,狠了狠心說:“信我給少爺了,他不要。陸少爺,不是我話說得直,您繼續在這裏,是為難我,也是在為難少爺。”

“……”

她握了握陸鳴的手臂,重新溫和了語氣:“快回去吧,別着涼了。”

話已經傳到,她轉身要走。

結果,陸鳴手中的玫瑰一下子掉在地上,花瓣跌落幾瓣。陸鳴單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讓她離開。

蘇姨回過頭來,面露難色,她示意陸鳴松手。

陸鳴咬緊着牙,抓着僅存的一絲期望,張口結巴地問:“傘,這把傘…… 是他給我的嗎?”

“……”

陸鳴的喉結動了動,耳後紅了,他迫切且艱難地讨要一個答案:“蘇姨,傘是他給我的嗎?”

若蘇姨不說,他就不放手。

蘇姨拗不過他,如實回答:“是的。”

陸鳴緊張的神情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他驀地笑了一下,非常短暫的笑,如同一場來去迅速的太陽雨。

他握着手中的傘柄,感受到了一絲溫熱。他放開了拉住蘇姨的手,彎腰撿起地上的玫瑰和西裝,聲音溫和,有着無限的耐心:“今天的玫瑰壞了,送不了他,明天我會再來。”

蘇姨震驚地看着他,仿佛陸鳴傻了,聽不懂她的話似的。她不想再和陸鳴多說什麽了,她怕自己又好心做壞事,給池秋添堵。

蘇姨重重地嘆氣一聲,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去。到了別墅,她收起傘,正要進門——她突然想起,陸鳴的那封手寫信貌似還放在前院的桌子上,沒來得及收拾。她顧不得什麽,重新撐了傘過去。

然而,桌子上除了濕漉漉的雨水,什麽都沒有。

蘇姨的眉頭皺了皺,犯起了嘀咕:“剛才明明在這兒啊……”她來回找了又找,還是沒找到。不過,她沒有多想,更不會懷疑到身為 “盲人” 的池秋身上。她自認是上了年紀,記性不好。或許是她方才收拾茶具時,一并整理了吧。

…………

這場雨走得很快,等陸鳴開車到自己家時,它已經完全停了。

陸鳴下車,将副駕駛的玫瑰一并帶出。

屋內,陸奉申剛從一間書房中出來,手裏還拿着一支畫筆:“回來了。”

“嗯。”

“怎麽還淋雨了?” 陸奉申近期都會住在陸鳴家中,照顧他的飲食。

為此,陸鳴特地将一間別墅中空置的書房整理出來,給陸奉申當了暫時的繪畫工作室。偶爾,陸奉申會很給面子地在書房中工作。

現在,陸奉申走上前,毫不意外地接過陸鳴手中玫瑰,可惜道:“這玫瑰跟着你,也是‘多災多難’。看你這樣子,今天又是沒進展的一天?”

陸鳴手裏拿着一把傘,神情沒有很沉重,他清咳了一下。

陸奉申沒懂他的意思,指了指玄關處的傘架:“把傘放傘架上去,鐘點工剛搞過衛生,你看你淌的一地水。”

陸鳴見陸奉申遲鈍,唯有自己主動坦白,他高興地把傘整齊地收好,說:“傘是池秋給我的。”

“今天見到了?” 陸奉申忙問。

陸鳴搖了搖頭:“雖然沒見到,但池秋怕我淋雨,讓蘇姨給我送傘了。他還會擔心我,我就還有機會。”

陸奉申一時語塞,真是為自己的外甥感到心酸。他上前推了推陸鳴,讓他趕緊去換身衣服:“趕緊的,別感冒了。” 話罷,他說,“實在不行的話,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外婆說的對,這事兒我知情不報,也是同謀,得一起去道歉。”

他自認池秋會給他一些薄面。

“不用。” 陸鳴是一口回絕,“我自己的錯事,我自己認。你現在過去,池秋反而會生氣。”

當務之急,是得和池秋見上面,說上話。這一點,陸鳴确實有點急了,他還得再想想辦法。

傍晚,吃過晚飯,陸奉申沒時間開導陸鳴,一頭紮進了書房中作畫。他這兩天靈感較多,一直專心地畫畫。

陸鳴泡了一杯茶,幫陸奉申端到了書房。一進去,他就看到書房的角落裏,多了一幅巨大的畫作。

陸鳴想了幾秒鐘,不确定地問:“這是……《複刻春日》?”

陸奉申頓住了筆,不禁詫異:“你還記得它?”

陸鳴點頭,他當然記得。這是陸奉申成名前畫的,雖然不夠出衆,筆觸也十分稚嫩,卻被當初年僅八歲的自己誇獎過,稱之為筆下春日。

那會兒,精神狀況還算可以的陸悠,在陸榮天和陸鳴的陪伴下,出國看望自己的父母兄弟。午後微風和煦,她的目光溫柔,和兒子一起目睹陸奉申完成了這幅畫作。

那是陸鳴第一次看別人作畫,他格外喜歡它,便小心翼翼地問陸奉申能不能把這幅畫送給自己當之後的生日禮物。

當時的陸奉申十六歲,是個半大的少年。面對一個小小的崇拜者,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爽快地答應了。

為了将畫當作禮物送給陸鳴,他一個人在倉庫裏尋了半天,才找到一塊厚實的布料。他折騰了許久,将《複刻春日》妥善地打包了起來。

遺憾的是,陸榮天并不喜歡它,也不打算帶着它一起回國。這種所謂的藝術,讓他覺得窒息,就像是看到了精神失常時的陸悠一樣。

彼時,懂事的陸鳴第一次揪緊了陸奉申的手,努力地在舅舅的陪伴下,為自己争取了一次。然而換來的,卻是陸榮天越發嚴厲的批評。

年幼的陸鳴只好乖乖地放棄了它,順從地接受了陸榮天的指責。在缺失關愛的家庭中,他一直很聽話,不會頂嘴。

如今,這幅畫安生地放在了陸家的別墅內。

對此,陸奉申的解釋是:“這幅畫我本來是出售在展廳中的,但季家那個二少爺嚣張狂妄,他非要無理取鬧地同我買,還嚷嚷着不差錢。那态度啊,就不像是真心喜歡的,我怎麽可能賣給他?”

為了避免季宴琛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陸奉申直接把這幅畫撤了,謊稱已經找到了買家。而這幅畫太大,放在自己的居住的酒店中太占位置,現在放在陸鳴別墅裏,就正正好了。

他像是悟了什麽,笑着說:“兜兜轉轉的,這畫還是和你有緣分。不過,你現在對這些也不喜歡了吧?”

陸鳴卻抓住了重點,答非所問:“季宴琛不是會欣賞畫作的人,他沒道理纏着你。”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他說他是要送人,問是送誰又不肯說。”

陸奉申是個極其愛惜自己作品的人,平日也根本不差錢,所以賣畫通常是他挑選買家。遇到季宴琛這種滿身銅臭味,只會糟蹋藝術的人,他肯定是避着走,再多錢都不賣。

話音剛落,陸鳴忽然站到了畫前,細細地看着它。

他抿起了嘴角,懂了。

陸奉申一邊往眼前的畫紙上添色,一邊問:“你怎麽病好之後,人越發奇怪了?”

陸鳴不在意他嘀咕自己,問:“舅舅,這幅畫還能送給我嗎?”

“能是能,你又對這些感興趣了?”

陸鳴的手撫住了畫框:“我想把它送給池秋。”

陸奉申的畫筆再次一頓,他感覺自己要心肌梗塞了:“你……”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給一個盲人送畫?”

“是。”

“……”

陸奉申覺得陸鳴這輩子都不會被原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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