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對立面

作者有話說:明天明天,就是明天,陸鳴會正大光明地抱走池秋!走正門,不僞裝的那種~(∩_∩)~

【95】

中午,池夏破天荒地留下來吃了飯。

理由是她的車壞了,今天是打車過來的。等下,林宇明忙完後會來接她,順便幫她把一箱子書搬走,送到她的公寓中。

蘇姨做了幾道他們喜歡吃的小炒,三人坐下一起吃飯,氣氛居然還算融洽。

飯後,池秋打算去二樓的舊書房找點資料。

池夏見了,問他:“你要上樓?”

池秋點點頭,随口應付道:“我去媽的舊書房找點以前用的盲文書。”

池夏意外地主動走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扶你上去。”

“不用,自己家裏比較熟悉,我會走樓梯。” 池秋說是這樣說,但他耐不住池夏的堅持,沒有再拒絕。

二樓的舊書房每周都會有鐘點工來清掃,池秋打開那扇門後,聞到的,是滿屋子的書香。他在池夏的注視中摸索着進屋,覺得裏面有點悶。

身後的門 “吱呀——” 一聲合上了些,沒有關嚴實。大抵是池夏也覺得舊書房太過悶熱,才沒有将門完全扣上。

池夏沒有離開,她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說:“你坐着吧,我幫你找書。”

池秋不太習慣池夏主動地親近,遲疑了一下:“謝謝。” 他胡亂地報了兩本盲文書名字,說明了所在的位置,“應該在倒數第五層。”

池夏動作麻利地幫池秋找到了書,壘在一起放到了池秋面前的書桌上。緊接着,還不等池秋再次道謝,她往池秋手裏塞了一張銀行卡。

池秋十分困惑。

他聽到池夏說:“我問我爸借了點錢,再加上媽給我預支的工資。你之前借給我的錢,我已經全部劃進了這張卡裏。每個月 15 號,金程俊還會往這張卡裏打錢。他打進來的錢,就給你當利息。”

她低了低頭,指節稍稍收力:“之前你幫我,我是想感謝你的。只是你也知道,家裏的關系讓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尴尬,我可能一直有些不懂事,讓你多包容了。”

池夏的一番話令池秋驚訝地擡起頭,手裏捏着的卡讓他為難。

他磨蹭着,像是在思考池夏突然的改變,他說:“你不用謝我,當時我是自願幫你。而且,那些錢不用你還。我平時不怎麽出門,拿在手裏也沒什麽用。”

池夏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她不經意地拿起一本盲文書,随意地翻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一碼歸一碼。”

池秋有些躊躇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池夏合上了書,突然敲破了沉悶的空氣,像是有備而來:“方便問一下,你為什麽要離婚?”

池秋語塞,他沒辦法誠實地回答池夏,他也不願意回答。

可能池夏也是覺得這個問題過于突兀,她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插手你的私事。只是今早來的時候,我在小區門口看到陸鳴了。”

她看到陸鳴捧着一束玫瑰,如同電視劇裏深情的主人公那樣執着。池夏特意問了門衛,才知道原來陸鳴每天都來,不曾停歇過。

一時間,她心裏是思緒萬千。

她說:“我覺得很奇怪…… 為什麽我這邊剛出了問題,你那邊就也緊跟着出了問題。”

池秋覺得池夏的目光如同螳螂捕食般恐怖,正牢牢地盯着他。

只聽池夏緩緩地說:“季飛寧明明查到了,卻一句話都不肯透露給我。早上你也看到了,我和金程俊聊了聊。有意思的是,他和我一樣,都蒙在鼓裏,到現在都搞不清幕後主使是誰。”

池秋不想和她讨論這個問題,說謊道:“我不太清楚你說的這些。”

池夏抿起嘴角,像是很無奈一樣:“是嗎?”

池秋心虛地捏緊了手:“嗯。”

空間狹小的舊書房沒有開一扇窗,氣氛過于壓抑。

池秋起身,想要離開這裏。

池夏卻敏銳地注意到了池秋的緊張,哪怕池秋正在盡力掩蓋。她攔住了池秋,令他重新坐下,然後,她說:“我回來的天晚上,你莫名其妙地淋雨發起了高燒,一直對我說‘對不起’。其實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少有這種失控的時候,你是遇到了什麽嗎?”

在和金程俊見面後,池夏心中大概是篤定了一個結果,她毫不避諱地試探池秋:“我想了很久,總是想不通。這件事,你真的不覺得蹊跷嗎?”

“……”

聽着池夏一連串的問話,池秋的心不住地加快了跳動。他的背脊滲出了一層薄汗,好在他裝盲人裝習慣了,一直看着地面也不會令人起疑。

他巧妙地避開了池夏滾燙的視線。

池夏看池秋不說話,深吸一口氣,悶聲說:“我去問過媽了,她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還說查不出任何。那為什麽季家可以查到?我是她的女兒,她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幫着金程俊一起欺騙了我嗎?”

這一切都很奇怪。

池秋周身發涼,屏住了呼吸:“抱歉,我真的什麽都不清——”

“哥!” 池夏突然這樣喊道,打斷了池秋的謊話。

這一聲 “哥”,将池秋釘在了原地,她大概有十幾年沒喊過池秋一聲“哥哥” 了。

池夏的腳向前移動一步,她站在池秋面前,半蹲下身,看着自己眼瞎的可憐哥哥,輕聲道:“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害者,但為什麽大家都知道的真相,就只是瞞着我一個人。” 她追問,“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

“哥,拜托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必須知道。”

池秋的手戰栗了一下,微小的一下,還是沒能逃過池夏的眼睛。她成功捕捉到了池秋的慌亂,一語道破:“是和陸鳴有關。”

池秋猛地擡起了頭:“不是。”

這回換作池夏啞然,她愣怔,沒想到池秋會一口否認。

按她對池秋的了解,池秋不會撒謊,更不會維護一個即将要和自己感情破碎到離婚的人。除非,他對那個人餘情未了,抑或是,他們根本就是為了掩蓋一些東西而假離婚。

于是,她不依不饒地又問了一遍:“是陸鳴,對嗎?”

“不是。” 池秋毫不猶豫。

不論池夏問幾遍,他的答案只有這一種。

但也就是這份毫不猶豫,出賣了池秋假意的從容。

池夏終于懂了,她失笑,退後了一步:“還真是他。”

她撫住了自己的前額,心裏壓着一股怒氣。漸漸地,在池秋堅持的态度中,她開始失控:“你竟然在幫他隐瞞?”

池秋抿緊了唇:“……”

池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池秋,你簡直是陸鳴的幫兇…… 你和他一起騙我,是為了陸家的財産?”

“我說了不是!”

“你騙我!” 池夏抓住了他的肩膀,激動着說,“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年裏吃了多少苦,被金程俊騙得有多慘?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妹妹?!你要臉嗎?!你假惺惺地幫助我,像個好人一樣做戲給大家看…… 其實呢?你和陸鳴打的什麽算盤,你們憑什麽?憑什麽可以把我的幸福毀掉?!”

她近乎是咆哮出聲。

池秋的心被浸泡在冷水裏,他默默地接受了她的怒火,被她抓着的肩膀隐隐作痛,仿佛有了瘀青。

餘音中,池夏受不了池秋的沉悶,嗤笑道:“你和陸鳴還真是天生一對,一樣的不要臉。”

一聲又一聲,她把池秋與她僅剩的親情摔碎了。

但很快,池秋不再給池夏逼問的機會。

提到 “陸鳴” 這個名字,似乎是池秋的一條底線。他對着情緒起伏劇烈的池夏,平靜地開口:“我知道你是我妹妹。”

池夏的嘴角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池秋的心是冷的,語氣更是低落:“正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忍讓,我忍耐,我一退再退。” 他近乎心碎地問,“可你知道我是你哥哥嗎?”

池秋整個人都與從前不大一樣了,他肉眼可見地從緊張到了惱怒,卻仍然保持鎮定。

池夏便把剛才的問題又一次甩出來,痛斥着池秋與陸鳴的 “惡行”。

若是在以前,池秋一定會對她道歉,會卑微地求她不要生氣——這才是池夏心中,池秋一貫有的形象。

然而,在池夏咄咄逼人的問句中,池秋冷靜得可怕:“小夏,你問了我那麽多問題,那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真的确定是金程俊完完全全地欺騙了你,而你根本不知情嗎?”

池夏一怔:“你什麽意思?”

池秋握緊了拳,修平的指甲硌着掌心。他慢慢地擡手,拿開了池秋捏着自己肩膀的手,一口氣道:“你讀大學的時候,就和金程俊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你們甚至有了超越朋友之間的感情,那你一定很了解他的家境,以及他的處境。你當時沒有選擇他,其實并不完全是因為他沒有對你表白。”

如果池夏足夠喜歡他,按池夏的性格,不一定非要等到金程俊開口。

可偏偏事情的發展就是很奇怪。

池秋雖也是猜測,卻是一語道破了:“是你當初被他的家庭吓到了,所以你聽媽的話,放棄金程俊,去見了條件優異的陸殷亮。”

這回,換成了池秋去反問她:“對嗎?”

池夏像是被踩到了一直藏着的尾巴,臉色大變。

池秋有些累了,他疲憊于周旋在麻煩的事情中。

他低着頭:“當有人幫金程俊解決了家庭的問題,還給他安排了一份好工作,讓他走上了人生的正軌後。你幾乎想都不想,一下子就答應了他的表白。” 他頓了頓,“你會這樣,是因為你發現陸殷亮身邊從來不缺優秀的人,他對你并不上心。”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池夏私奔後,陸殷亮對池家并未産生怨恨之心,也毫不關心池夏的行蹤。甚至于,他在見到池秋時,還能熱情友好地打招呼。

池秋唇齒幹澀,繼續說:“而那時候的金程俊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并且,像他這樣的出身,只要你開口,他還能聽話地入贅到我們家,幫你一起打理公司。但你失策的是,媽會那麽固執。”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在池蘭雁眼中是大忌,她不想讓女兒步自己的後塵。因此,她果斷地否決了池夏的選擇,篤定了金程俊對池夏的未來沒有任何幫助。

也正是如此,池夏才執着于讓金程俊創業,證明自己。

眼下,池夏站在池秋面前,似是被戳穿了的盒子,漏了個天窗大洞。

她的臉色慘白,是從未有過的難堪。

“金程俊的改變,以你的聰明,當初怎麽可能沒有發現有人在幫他?” 池秋閉了閉眼,狠下心,一股腦地将自己的猜測脫口而出,“我确實不清楚你的事情,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都是我的猜測。要是我說錯了,你可以告訴我答案。”

“…… 住嘴。”

“你真正沒發現的,只有一點。” 池秋不再對池夏逆來順受,他站起了身,“那就是金程俊會來追求你,的确是在別人的催促之下,而不是他在處境有所好轉後,發自內心的第一想法。你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你的自尊心受不了。所以,你同樣想知道,到底是誰替金程俊做下了追求你的決定。”

所以,池夏才會裝作無辜,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她必須要揪出那個幕後指使的人。

唯有這樣,她被浪費的時間,才能有一個發洩的地方。她所犯下的無知錯誤,才能有一個推卸責任的對象。

池秋過于了解池夏,更知道她那不堪一擊的自尊心有多麽可笑,多麽沒有意義。

當然,池秋也知道池夏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回來後,向池蘭雁證明一點:即使她做錯了事,她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有人作怪,她又怎麽可能踏錯這一步?

——僅僅只是為了向池蘭雁證明罷了。

池夏的自卑,與池秋的自卑不同。陰郁壓抑的家庭,把兩兄妹越推越遠,直到現在,他們不得不站在了對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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