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為什麽不開燈?”
作者有話說:一棵蔥的求生欲:大家好!只是短暫失明,很快恢複!
【97】
不知是過了多久,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從走廊漫延至病房。
病床上的池秋右手打着點滴,受傷的地方全部被處理過了。還好都是些皮外傷,沒有什麽大影響,靜養一段時間就行。
陸鳴握着他的左手,坐在床邊,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
緊閉雙眸的池秋像是夢到了什麽,低呓了一句,陸鳴湊近了,沒聽懂。他搓揉着池秋的手背,放到唇邊貼着,視線沒有離開過池秋半毫米。
他們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和平地靠近過了,陸鳴舍不得走開半步。
今天他們來得匆忙,又是較近的一個大醫院,陸鳴沒辦法一下子弄到單獨的病房。就先聽醫院的,暫時将池秋安置在普通的三人病房中。
池秋睡在靠窗的 3 號病床上。
2號病床有個上了年紀的阿姨,她見 1 號病床的病人又吐了很多難聞的酸水,苦着臉走到窗邊,打開了點窗透透氣。
興許是病房裏的氣氛太悶了,她主動和陸鳴搭話,關心着說:“小夥子,你弟弟這是怎麽了?”
陸鳴沒有掩蓋自己和池秋的關系,認真地回答:“他是我的伴侶。” 他說,“他從樓梯上不小心摔了下來。”
這位阿姨雖然上了點年紀,但她是個思想開明的人。她沒有歧視的意思,反倒是好心勸道:“這麽不小心呀,那幸好沒什麽大事兒。你別擔心了,剛才醫生不是進來說了嗎,他只是一點皮外傷,再加上平時精神壓力大,這會兒趁機睡深了點。”
陸鳴點頭:“嗯。”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比我們那一代工作壓力大多了,平時要好好休息,可不能再熬夜了……” 她一聊起天來,就沒完沒了。
大概是 1 號病床的病人太過沉悶,快把她這個話痨給憋壞了。
陸鳴聽到她提起醫生的那句 “精神壓力大”,不禁心裏難受。池秋的壓力,也許一大半都是他給的。他埋怨着自己的過失,心情低落,便沒再和這個阿姨閑聊。
窗外是簌簌的秋葉,陸鳴深深地望着池秋。
半晌,他伸手幫池秋捋了捋微長的頭發,避免它們碰到傷口上的藥水。
不出十分鐘,他的私人助手和蘇姨從外回來,助手告訴他,事情都辦好了。
緊接着,一個護士帶着一個護工進來。他們把池秋的床推了出去,換到了一間單人病房中。
這下子,病房內的空氣好些了,環境也清淨了許多。
陸鳴對助手說:“辛苦了,其餘沒什麽事了,你回去吧。”
助手感受到陸鳴語氣上的改變,深覺陸鳴受到婚姻的滋潤,連對下屬的态度都不再那麽冷冰冰了。她有些不大習慣,指了指門,說:“我給您和蘇阿姨訂了晚餐,估計快送到了,我下去幫您拿了再回。”
“好,謝謝。”
不過陸鳴是沒什麽胃口,蘇姨也一樣。
蘇姨憂心忡忡地看着池秋,等助理一走,她轉頭抹了抹奪眶而出的眼淚:“少爺前陣子才剛從醫院出來…… 林先生怎麽能下手這麽狠,太沒良心了。這些年,少爺為了和他好好相處,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還不許我和池總說。”
蘇姨走近了,傷心地捂了捂池秋的手臂:“打成這副樣子,池總知道得心疼死了……”
她剛給池蘭雁打了電話,但池蘭雁那邊是半夜,沒有及時接到。
鑒于醫生說不嚴重,蘇姨便沒有再繼續打。
她哽咽了會兒,随即對陸鳴道謝:“陸少爺,今天真的謝謝您。要不是您一直在外等着,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找誰……。”
她當時整個人急得手忙腳亂,連保安室的電話都搜不出來,還好陸鳴锲而不舍地每天給她打一個電話拜托她收東西。所以在她的通話記錄裏,第一個號碼就是陸鳴的。
蘇姨想都不想,直接撥通了陸鳴的號碼。
也幸好陸鳴就在門口,他是秒接了電話,在蘇姨按下玄關處的通行鍵後,第一時間開車沖到了池家的別墅前院中。由于速度過快,車輪不小心壓壞了前院的一塊磚。
說實話,當陸鳴踏進別墅,看到池秋滿臉是傷的一剎那,他整顆心都抽皺在一起。憤怒與心疼糾纏,直接把陸鳴的理智都沖碎了。
得知是林宇明和池夏做的,陸鳴頓時愧疚不堪。在他的印象裏,池秋向來溫和,與繼父等人一直相安無事。如今發生這麽大的矛盾,肯定是他做的事情被發現了,以至于牽連了池秋。
陸鳴是悔不當初。
他在送池秋去醫院的路上,一邊開着車,一邊對後座擁着池秋掉眼淚的蘇姨說:“我記得池秋說過,別墅的公共區域內,都裝有攝像頭。”
蘇姨用手背擦掉了眼淚:“是,陸少爺您問這個做什麽?”
“我需要幫池秋提前保留一份視頻證據。” 陸鳴的目光深邃,嚴肅道,“蘇姨,你的手機上能看回放嗎?”
懂得了陸鳴的意思後,蘇姨連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出了查看監控的軟件。她在陸鳴的指導下,第一時間将當天的監控記錄保存了下來,并發到陸鳴手機上一份。
接下來的事情,就該等池秋醒了再說了。
…………
而現在,陸鳴咬緊了後槽牙:“他們…… 總是這樣對池秋嗎?”
蘇姨自知說錯了話,捂了捂嘴:“不是!打人真的是頭一回,您別誤會了。”
“不,我指的不僅僅是打他這類事。”
應該還有更多的委屈,都是池秋難以開口同他人訴說的。
陸鳴缺席了池秋十年的時光,他心疼地拜托她:“蘇姨,能和我說說這些年以來,池秋的生活嗎?我知道他過得不開心,可我從來沒有好好問過他,好好地關心過他,我連他最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
諸多,他也就知道池秋不喜歡吃香菜。往常在家中,池秋對菜品的喜好,總是跟着陸鳴的喜好走。
蘇姨聽着他的自責,唯有安慰道:“陸少爺您別這麽說,其實少爺不挑食的,就是不太愛吃甜的。”
哪知道這句話直接給陸鳴潑上了一盆冷水,他的肩膀發緊,真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
蘇姨見他臉色大變,不曉得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急得跺腳,往旁走了走。
陸鳴說道:“我和池秋結婚的這段時間裏,我以為我做得足夠好了,但這些都只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假象。不管我有着什麽樣的原因,我都辜負了池秋許多。他現在不理我,不想給我機會,都是我咎由自取。”
蘇姨低下了頭,給不了什麽有用的意見。
陸鳴将池秋的手背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沉聲:“可我想要知道,在我不在的這十年裏,池秋到底是怎麽生活的?”
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才将他在與自己重逢的那一刻起,便孤注一擲地奔向了自己,逃離了池家;才将以前偶爾也會任性生氣的池秋磨平了棱角,只剩下婚內的乖巧與忍耐。
如果不是池夏的回來,扯破了他們之間的那種假象。恐怕直至今天,池秋都還在過那種戴着面具一樣的婚姻生活。
那麽漫長的時間以來,誰都不曾好好地,深入地關心過他,靜下心來聽他說一說心裏真正想說的話。
陸鳴自覺自己同樣是過分,就連池秋不愛吃甜的,他都不知道。
分明兩個人在一起喝過那麽多杯全糖奶茶,他為什麽不能察覺到池秋微皺起的眉頭是什麽意思呢?
“蘇姨,拜托你。”
蘇姨嘆了一口氣,不再堅持了。她找了個地方坐下,慢慢地和陸鳴說起了池秋的事情。大大小小,說也說不完,每一件都讓人覺得心酸,覺得池秋過分懂事。
天色漸暗。
護士過來給池秋撤了吊瓶,順便打開了病房的燈:“等下還有一瓶要挂,現在先撤了。”
陸鳴有些疲憊,剛接完一個工作電話的他,沒聽清護士說的話,匆匆上前,護士已經離開了病房。
而睡了幾個小時的池秋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在夢中,他有着一雙健康的眼睛,他做了許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溫暖的是,回到家,池蘭雁和陸鳴都在。桌上放着豔麗的玫瑰,後院種着他喜歡的桂花。
一陣芳香撲鼻而來,他不舍地睜開了眼睛。
刺痛遍布了全身,池秋連大口呼吸都不能。他想動一下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在他身邊,陸鳴寸步不離地守着他。看到他醒了,陸鳴焦急又欣喜地站起身來:“池秋!”
一聲聲的呼喚入耳,池秋頭疼地閉緊了嘴。他一遍又一遍地睜眼,閉眼,不知道在做什麽。幹澀的唇表面結了一層暗紅色的痂,傷口牽扯得他的嘴角發疼。
陸鳴倒了一點溫水,萬分小心地讓池秋半坐起。他在水杯裏放了一根吸管,遞過去:“先喝點水,不着急說話。”
池秋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紋絲不動。
“池秋?” 陸鳴以為是池秋在生自己的氣,溫聲說,“這幾天先暫時不生我的氣好不好?我發誓,我什麽話都不多說,你要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讓我好好照顧你,把你的傷先養好了。”
池秋茫然地擡起頭,一雙眸子毫無神采。
陸鳴立刻說:“蘇姨回去給你熬粥了,病房裏只有我。” 他的意思是池秋不用裝看不見。
池秋随即輕顫了一下,什麽話都沒說,遲緩地低下了頭。陸鳴遞過來的水,他一口也沒喝。陸鳴無奈,只得放到床頭櫃上。
陸鳴鬥着膽子,當着池秋的面,順着池秋的 “目光”,慢慢地伸手,握住了池秋的手。
結果,池秋像是吓了一大跳,驚恐地抽出了手。
這一刻,池秋突然掙紮地下了床,差點絆倒。他在陸鳴的詫異中,顫巍巍地摸着牆壁,在敞亮的病房中連聲問:“燈、燈在哪?為什麽不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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