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有錢不賺王八蛋
電梯門打開,洛予森看見外面站着的飛白時稍微有點驚訝,但他心裏裝着非非的事情,沒有時間細想小男孩兒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徑直邁步向外走。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被小男孩兒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
洛予森頓住腳步,轉過身以後看到對方站在電梯裏使勁瞪他。
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麽記仇麽。
飛白撞完洛予森以後非常迅速地鑽進了電梯,先按關門後按樓層,防止男狐貍精追過來報複他。
當電梯終于開始上升的時候他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總算在第三者那裏扳回了一城,雖然方法不是那麽體面,甚至可以說非常幼稚,連敢于打群架的初中生都不如。
飛白輕車熟路地找到陳教授辦公室,發現門是虛掩着的,像是剛才有人匆匆忙忙走了,沒來得及關嚴實。
他剛擡起手,陳教授就從裏面把門拉開了:“是飛白吧,剛才我聽見走廊上有人走路的聲音,一猜就是你過來了。”
飛白換上一副禮貌誠懇的好學生專用笑臉,乖乖說了聲老師好。
他在陳教授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注意到自己面前擺着一個茶杯,還在往外冒熱氣。
飛白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陳教授會給一個來造訪的本科生準備一杯茶,他猜測今天下午應該有人先于自己來過這裏。
“上大二了感覺怎麽樣,學習忙嗎?” 陳教授親切地問道。
飛白覺得這個問題問了跟沒問一樣,如果他說忙教授就會讓他合理安排時間做項目,說不忙教授就會說那正好多花點時間做項目,反正無論怎麽樣都會扯到項目上。
于是他說:“還行。”
陳教授點了點頭:“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我相信學業你肯定能處理好的。”
飛白眨了眨眼,突如其來的一頂高帽戴得他有點懵。
陳教授要幹嗎?先禮後兵?
果然,教授下一個問題就是:“最近都在做什麽?”
最近都在失戀。
“最近都在學習。” 飛白真誠地說。
陳教授問這個明顯是嫌他這段時間項目推進得慢,開始曲裏拐彎地打聽他把時間都用在哪兒了,而他用學習找理由總比用失戀強。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教授并沒有責怪他,反而和顏悅色地說:“我知道你們教育學部的本科生現階段主要偏重于對理論的學習,但其實實踐也是很重要的,你說是吧?”
飛白茫然地附和道:“啊,是挺重要的。”
“是這樣,我認識一個孩子,她的狀況有點特殊,需要找一個家教……” 陳教授把洛非非的情況詳細地給飛白講了一遍,但沒有提及洛予森跟他的關系,畢竟小洛現在不僅僅是他曾經的博士生,也是風雲科技的總裁,他不想給學生留下自己濫用職權送人情的印象。
飛白聽完以後明白了個大概,原來陳教授今天叫自己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不過他最近狀态真的不太好,還沒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又遭受了來自第三者的重創,實在沒心情去接受這麽一項極具挑戰性的任務。
于是他委婉道:“老師,我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學期還是有點兒忙的,而且我覺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照顧和教導您說的這個叫非非的孩子,所以……”
陳教授這時候想起了什麽:“剛才是不是忘跟你說薪水的事兒了,如果你通過面試,孩子的家長每月可以給到這個數。”
他做了個手勢。
飛白的舌頭硬生生地拐了個彎:“所以我更應該在實踐中鍛煉一下自己,幫助非非早日康複。”
失戀算什麽,搞錢才是正事。
有錢不賺王八蛋。
“好,那我這就把家長的微信推給你,後續的事情你直接跟他溝通就行。” 陳教授說。
飛白從陳教授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他想原來人倒黴到極點還真是會觸底反彈的,這不一大疊鈔票就成群結隊一路狂奔來找他了嗎。
他去圖書館還了書,到食堂吃了一頓不知道算午餐還是晚餐的飯,然後就回家一邊收拾房間一邊等待非非家長通過他的好友申請,手機震動聽在他耳朵裏就跟支付寶到賬的聲音一樣。
飛白從沙發底下往外拖靠墊的時候好不容易等到一聲手機震動,他趕緊拍拍手上的灰,火速爬起來去摸手機,結果發現是班長給他發微信。
得,到的是假賬。
飛白耐着性子讀了讀班長的消息,原來是催他交講座報名表。
學校最近鬧幺蛾子搞什麽課程改革,邀請優秀校友回來辦系列講座,每個人都要報名,相當于一個小學期。
他翻了翻可選的講座名單,也沒看主講人是誰,随便挑了一個開課最晚的 “大數據與文獻可視化分析” 發給了班長,然後繼續去拖靠墊,順便一心二用密切關注手機的動靜。
非非的家長好像很忙,直到晚上十一點多他才收到了添加好友成功的提示。
對方發來的第一句話是 “久等,我是洛予森”。
看起來是個講文明懂禮貌的有錢人,雖然确實讓他等得挺久的。
飛白給講文明懂禮貌的有錢人加上備注,然後回複道:“您好,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語音溝通,這樣效率比較高。”
畢竟他已經過了好幾天黑白颠倒的日子了,今天要是再熬夜刷新陰間作息紀錄可就真要上陰間報到了。
幾秒鐘以後,對方給他打了微信電話過來。
飛白按下接聽,耳邊傳來一聲穩重的 “你好”。
洛予森的聲線低沉動聽,不過作為一個九歲女孩的家長,聽上去似乎太年輕了一些,而且不知為什麽還讓飛白覺得有點耳熟。
“您好,需要我詳細講一下自己的情況嗎?” 他問。
聽到他的聲音之後,洛予森停頓了一秒才說話:“不必了,我的導師陳教授已經向我介紹過了。”
飛白 “噢” 了一聲,心想原來這家長是陳教授的學生,那也算是他的師兄了。
師兄要孩子可真早,聽聲音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陳教授不怎麽帶研究生,他的博士又出了名的不好念,延畢是家常便飯,念到三十能走人算出類拔萃的了,這師兄估計還沒畢業呢。
不過學校裏有不少已經為人父母的博士生師兄師姐,飛白也就見怪不怪了,何況他并不關心顧客的私生活,只要給錢,哪怕年紀輕輕生了一個足球隊都跟他沒關系。
所以他也沒多說什麽,幹脆利落地跟洛予森約好明天十點上門試講,然後結束了通話。
這天晚上飛白睡了失戀以來的第一個安穩覺,不光睡得安穩,他還做了一個特別美的夢,夢裏一大堆錢長了腿追着他跑,後面還有一個人像趕綿羊一樣,低着頭用鞭子催促這些錢加速前進,急得飛白直說 “你別累着它們,萬一累死變成冥幣怎麽辦”,那個人聽見以後擡起頭說——
飛白不知道那個人說了什麽,因為對方擡起頭來以後,他發現是那個男狐貍精。
然後他就被吓醒了。
陽光透過床簾照在他臉上,飛白揉了揉眼睛,視線逐漸聚焦,等他看清牆上的挂鐘以後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
九點半了,他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飛白着急忙慌地刷牙洗臉換衣服,胡亂吃了點東西就背上包出門了。
昨天洛予森問過他的地址,說會安排人來接他,飛白站在樓下左右張望,看到路口開過來一輛黑色商務車。
商務車在他面前停下,車窗降下來,一個中年男子問他:“請問是飛白先生嗎?”
飛白點點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商務車是往二環跑的,十多分鐘以後開進了本市保存最完整的一片歷史街區,一條悠長河水從街區中央流過,隔開了商業街與別墅區。
飛白望着窗外,想起這個地方他大一的時候跟許戈揚來過。
商業街上有一家很有名的小酒館,許戈揚帶他來吃飯,吃完以後兩個人沿着河遛彎,他看到另一側獨門獨院的建築群,還以為是景區,想拉許戈揚過去拍照。
許戈揚勾着嘴角笑他,告訴他那裏現在是別墅區,雖然外表看着還古色古香,但內部已經改造成現代化住宅了。
飛白被 “二環的別墅” 這個概念給震撼到了:“這得多少錢啊?”
許戈揚說他也不知道,但聽說不少明星都在這邊租房住,估計就算有市場價也難買到。
“好,那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在這兒給你買套房子!” 飛白舉起胳膊吹了聲口哨。
許戈揚捏了捏他的臉揶揄道:“你還是改成在這兒買個衛生間吧,不然我覺得這目标再過八輩子也實現不了。”
“飛白先生,我們到了。” 司機的聲音讓飛白回過神來,他打開車門,看到面前就是一幢曾經震撼過他的二環別墅。
司機帶着他往院子裏進,飛白走了幾步之後忍不住說:“不好意思,請問我能拍張照嗎?我怕這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進來。”
司機臉上的表情應該是想笑但憋住了,他一本正經道:“這個您還是一會兒問洛先生吧,我不是房主,不能代洛先生決定。”
“哦,行。” 飛白點點頭,心想不知道如果他面試沒成功的話洛予森還會不會同意他拍照的請求,希望這位有錢人能夠發揚一下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傳統美德。
二樓的落地窗旁邊,洛予森看到司機領進來的那個男孩子時,握着水杯的手輕微地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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