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壁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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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條魚長得像公主,她也想當公主,長大了以後……” 洛予森說到這裏之後就不說了。
飛白問:“長大了以後怎麽樣?”
洛予森看他一眼:“長大了以後嫁給你。”
飛白咳嗽起來,咳嗽完之後蹲下來拍拍洛非非的頭:“小姑娘你想得挺多的。”
每家海洋館的海豚表演都差不多,身體光滑的海豚在馴獸師的指令下跳出水面頂球鑽圈,偶爾從水中躍上舞臺,用鳍拍打地磚向觀衆打招呼。飛白看得有點犯困,打着哈欠往後一靠,想休息一會兒,卻忘了這種地方的座位都只到腰部往上一點的位置,就在他即将仰過去的前一秒,洛予森伸出胳膊撐在了他背後的地上,拯救了他差點磕到後排人腿上的後背和腦袋。
“困了就睡一會兒。” 洛予森說。
飛白思考了三秒,覺得自己直接靠到他肩膀上顯得太不矜持了,于是就只倚着他的胳膊稍微閉了會兒眼睛。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身旁的洛非非還在興致勃勃地跟着臺上的馴獸師一起拍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水中轉圈的灰白海豚。
這應該是她長了這麽大,第一次來看海豚表演吧。
飛白看着洛非非臉上少見的鮮活表情,心底忽然輕輕地疼了一下。
之前他覺得洛非非因為生在洛家所以過得比很多人順遂,而現在他才發現,會産生那種想法的他太過自以為是,也太殘忍了。
洛予森說洛非非六歲才被接到他家,從她的狀況來看以前待的想必也是福利院一類的地方,而對她來說,無論是福利院還是洛家,其實沒有區別,因為她沒有自由探索這個世界的能力,無論待在哪裏都像孑孓一身寄居無人島,她感知不到周遭究竟是富貴溫柔鄉還是無情雪洞窟,唯獨孤獨如影随心。
而洛予森和他就算再想靠近和關心她,也只能成為偶爾乘船登島的訪客,永遠沒有辦法真正跟她共情。
表演已近尾聲,有兜售海豚毛絨玩具的工作人員走過來,沿着臺階一層層推銷,飛白給洛非非買了一個,洛非非如獲至寶地捧在胸前,居然主動對飛白咧開嘴笑了一下。
別說飛白了,連洛予森都沒見過她這麽大幅度的表情變化,他想到自己這幾年在洛非非身上投入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居然還不如小孩兒随便買個玩具有用,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起來。
帶着這種微妙的表情,洛予森淡淡地開口了:“看來你很會哄小姑娘。”
飛白愣了一下,觀察了他一下之後笑盈盈地說:“師兄,你是不是吃醋啦。”
“吃醋?” 洛予森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個詞跟自己非常不搭。
飛白大着膽子說:“你覺得非非現在更喜歡我了是不是?你怕你在她心裏的地位下降,所以就吃我的醋了。”
“非非喜歡你是好事。” 洛予森覺得飛白說的有道理也沒道理,他當初就是因為非非對小孩兒不排斥才選了他做家教,但今天聽到自己妹妹說以後想嫁給小孩兒的時候,雖然知道是童言無忌異想天開,他心裏還是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果然是他妹妹,跟他審美很一致麽。
看完海豚表演以後,三個人開始參觀別的區域,飛白其實對這些海洋生物沒多大興趣,在他眼裏它們都是水産,只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或者吃了會被罰款的。
經過海龜箱旁邊的時候,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在一群跟救生圈差不多體型的海龜中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海龜幼崽。
可能人家作為一只海龜也不算什麽幼崽了,但在周圍那些大塊頭的對比下就顯得柔弱了許多。
飛白伸出手點了點水箱上的玻璃,小海龜便湊了上來,用一雙黑色玻璃球一樣的眼睛盯着他看,龜殼上玳瑁色的花紋在水中發出微光。
洛予森注意到他看這只海龜的時間比看別的動物都長,便問道:“喜歡海龜?”
飛白笑了笑:“沒有,就是想起來我發小高中的時候養了只特別小的烏龜,每次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都帶着放桌子上說兄弟們開飯了,我問他是不是有病,結果他跟我說這烏龜能活好幾百年,他跟烏龜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
當時快要高考了,只剩下做題講題和背題的日子把他們折磨得夠嗆,喬立每天至少要跟他說三遍不想活了,養那只烏龜可能就是為了激勵自己燃起生的希望。
說起來那樣的生活雖然枯燥無聊,但也難得地單純,所有人都在摸黑向着同一個方向沖刺,仿佛只要到達終點,說有光就會有光。
那時他握着許戈揚的手,以為未來璀璨又美好,卻不知道狼藉的結局早已暗中埋下了伏筆。
洛予森從小孩兒講起高中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懷念,想想也是,像飛白這樣成績優秀又長得好看的孩子,在狹小的高中校園裏一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衆星捧月一樣地哄着。
但緊接着他又想起了上次飛白跟他說缺錢的理由,按理說那些都不是他這個年齡該關心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孩兒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麽。
洛非非像是不滿意他們在長得不怎麽好看的海龜跟前停留了這麽長時間,在旁邊站着玩了一會兒小海豚玩偶之後就不耐煩地過來扯飛白的衣角,催着他往前走。
飛白從高中的記憶裏回過神來,好脾氣地被洛非非一直拽到了鯊魚觀賞區。
小姑娘果然很剛,喜歡的都是大型殺傷性生物。
鯊魚觀賞區的魚缸擺放順序是按照鯊魚的體型排列的,前面是白鳍鯊、檸檬鯊一些小型鯊魚,最後是一條大白鯊懸浮在魚缸頂部安靜地游動,每次游到盡頭便靈活地擺動尾鳍轉彎,水底鋪着一層砂石,砂石上蕩漾着燈光投射下的水波紋路。
洛非非在大白鯊面前站了很久,鯊魚龐大的身軀與她瘦小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看着快到閉館時間了,洛予森以為洛非非站在魚缸前面是在發呆,便打算走過去帶她離開,剛邁出一步就被飛白拉住了袖口。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上坡,洛予森冷不防被飛白拽了一下,腳下沒站穩,向着他的方向趔趄了一步,正好将飛白推到了落地魚缸上。
他怕壓着小孩兒,下意識地伸出沒有被拉住的那只手按住了玻璃,然後低下頭看着飛白問:“你做什麽?”
飛白愣愣地望着面前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原本想說的話一瞬間忘了個幹淨。
這就是被壁咚的感覺嗎。
他的目光落在洛予森的嘴唇上,薄薄的兩片,線條流暢漂亮,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麽滋味。
飛白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鬼迷心竅地就踮起腳仰臉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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