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剛摔過腦袋,姜聞音腦袋跟糨糊一樣,又暈又疼,但聽到美人姐姐的話,她懷疑摔到腦袋的不是自己,而是美人姐姐。
她伸手摸摸美人姐姐的腦門,納悶道:“沒發燒啊,怎麽說胡話呢?”
姜沉羽忽然收起笑,一字一句道:“你的手很髒,還摸了我。”
“……”姜聞音低頭,忘了手上還有泥。
美人嬌軟無力地躺在自己懷裏,被汗浸濕的黑發緊貼在臉頰上,襯托她的臉色蒼白透明,隐約可以看見皮膚下面隐藏的青色血管,黑白分明地眸子盯着自己,呈現出一種病嬌感。
而額頭上的那抹泥巴,非但沒有破壞她身上的美感,反倒又添了一絲楚楚可憐,像只傲慢高冷的小花貓。姜聞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壓下心中想要犯罪的沖動,深吸一口氣吹過去。
泥巴已經幹了,按理說輕輕一吹就會幹淨,可任憑她怎麽吹,那抹泥巴依舊穩如泰山。細碎的發絲吹起,姜沉羽面無表情地問:“你在做什麽?”
姜聞音老實道:“我想把泥巴吹掉。”
聽到她的回答,姜沉羽擡手拂去額上的泥,意外地沒有計較自己頭上的泥巴,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你要走嗎?”
姜聞音有些莫名其妙,搖頭道:“我不走。”
為什麽要走?如果要走的話,在醒來的那天,自己早就順勢賣了她,拿了錢跟原主一樣去投奔親戚。
姜沉羽忽然笑了,推開她的胳膊坐起來,盤腿靠在樹下,低着腦袋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如此虛弱的模樣?”
姜聞音點頭,試探地問:“你還好嗎?”
姜沉羽擡手掐斷樹下那朵招搖的紅色野百合,紅色的花朵汁液染紅了她的指尖,垂眸看着那抹紅色,輕描淡寫道:“我幼時患上了一種怪病,尋常少有發作,但發作時會全身疼痛無力,堪比刮骨之痛。你想離開,今日是最好的時機。”
刮骨之痛?姜聞音盯着她額頭滾下的那粒豆大汗珠,不得不心生佩服,這麽痛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面不改色。
姜聞音張了張嘴,幹巴巴道:“有什麽辦法可以緩解嗎?我能幫你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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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有藥可以緩解疼痛,但問題是姜家已經倒了,倆人從流放路上逃出來的,就算原來有藥,現在也沒了。
毫不憐惜地扔掉那朵紅色野百合,姜沉羽疲倦地閉上眼,語氣漠然道:“保持安靜,不要煩我就可以。”
姜聞音表示理解,身上劇痛的時候,越是有人在耳邊說話,就越會煩躁難耐。
因此她按下疑惑,暫且先不想她們為何會在這裏,輕輕碰了下後腦勺,疼得吸了口冷氣,起身在樹林裏轉悠了一圈,确定附近除了她們,再沒有其餘人了。
回到醒來的樹下,姜沉羽改盤坐姿勢為岔開腿靠坐在樹上的豪放姿勢,雙眼依舊緊閉,眉心打結幾乎能夾死蒼蠅,冷汗順着鬓發流下來,沒入她整齊保守的衣襟裏。
旁邊放着一個破布袋子,正是她們跑路時收拾的包袱,裏面有止血的草藥、野菜、以及鹽和一點糙米。
姜聞音又摸了下後腦勺,從袋子裏翻出一把曬幹的小薊,隔着布捏碎,撩起頭發,忍着痛敷在自己的後腦勺上,又撕了半截袖子下來纏住。
處理好自己的傷口,肚子适時地叫了起來,她捂住自己饑餓的肚子,在樹林裏找了很久,找到一點半幹的木柴。剛下過暴雨,水源很輕易地找到,姜聞音從布袋裏拿出陶罐,洗了一點糙米,煮了鍋野菜粥。
粥煮好的時候,她早就餓得前腹貼後背,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放到姜沉羽面前後,才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開始吃。
一碗熱騰騰的野菜粥見底,姜沉羽依舊沒動,若不是眼睫還在微顫,姜聞音險些以為她已經疼暈過去了。
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空碗,彎腰拿起那碗剛好溫熱的粥,蹲到姜沉羽面前送到她嘴邊,“張嘴我喂你。”
姜沉羽睜開眼,注視着她許久,垂眸張嘴喝了一口,皺着眉頭吞下。她似乎是疼極了,就連吞咽這樣的小動作,都使額頭上的汗珠密集了很多。
姜聞音也不催促,靜靜地看着她喝完一碗粥,幫她把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後,将東西收進布袋挂到脖子上,扶住姜沉羽的胳膊說:“天色不早了,山裏晚上有野獸出沒不安全,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
姜沉羽嘴角輕扯,盯着她的表情說:“我走不動。”
姜聞音一言不發,把她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撐着樹努力起身,把人背到了背上。
姜沉羽渾身無力地趴在她背上,低笑了一聲說:“你就是用盡吃奶的力氣,也背不動我。”
連爬個山都差點累癱了,還想背自己?她可不像看起來那麽輕。
姜聞音背着她悶不作聲地走了幾步,臉蛋憋得通紅,終于忍不住吐槽道:“你怎麽這麽重?”
美人姐姐看着高挑纖瘦,她本以為就算重也不會有多重,但沒想到,會重得幾乎要壓垮她!
姜沉羽笑了一聲,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脖間,聲音低沉沙啞,“你可以放下我,自己離開。”
姜聞音狠狠擰眉,“閉嘴,不許再提這個。”
動不動就叫自己離開,難道她打算拖着這幅病弱的身體,在這片深山老林裏自生自滅?年紀輕輕,幹嘛那麽悲觀。
姜沉羽沉默片刻,淡漠地說了句:“還真是不像姜瑩的性子。”
姜聞音頭又痛又暈,還要背着姜沉羽往前走,根本沒有聽清這句話。走了幾步,呼吸開始變得粗重,拖着姜沉羽一步一步往前走,雙腿像是灌了鉛,沉重得擡不起腳。
額角慢慢地滲出一層汗,凝結成汗珠,順着鬓角滾落下來彙入眼眶,眼睛變得火辣辣地痛,模糊了視線,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姜沉羽垂眸,看到她紅彤彤的脖子和臉頰,表情複雜微妙。
走了很久,姜聞音最後只剩下本能,拖着姜沉羽麻木地往前走。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時,突然看到了一個木屋。
木屋看起來很舊,應該是獵戶進山打獵時住的地方,現在是夏天,村民們都在忙着耕種,還沒到打獵的季節,所以她們可以暫時在此處落腳。
姜聞音沒有心思打量周圍,草草地看了一眼,便背着姜沉羽進了木屋,把她放到唯一的一張床板上,然後癱倒在旁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可算是找到了落腳點,明明走了沒多遠,卻像是翻了幾座山,她現在腦袋暈乎乎的,不管是傷口疼,還有缺氧的原因。
閉上眼睛,意識變得迷迷糊糊,姜聞音腦袋一歪,沉沉睡了過去,呼吸慢慢均勻舒緩下來。
太陽即将落山,木屋裏光線很差,姜沉羽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側頭看了她一眼,也閉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很沉,姜聞音捂着腦袋坐起來時,屋子裏黑漆漆的,門口草叢裏響起蛐蛐的叫聲,布谷鳥立在枝頭扯着嗓子在叫,屋子裏一片寂靜。
伸手往旁邊胡亂摸了摸,觸到一片溫熱的肌膚,沒辨出來摸到了那,就又多摸了幾下,沒想到身側響起了姜沉羽冷淡的聲音,“你往哪摸?”
姜聞音一愣,收回手抱歉道:“對不起,我摸到了你哪裏,有沒有弄疼你?”一開口,嗓子就疼得厲害,沙啞地幾乎聽不出來是自己的聲音。
也不知道摸到了什麽地方,觸感溫熱,她猜測是胸口,但又覺得太平了些,不像是女孩子的胸口。
姜沉羽沒有回答,在黑暗中精準地捕捉到她關切的表情,聽到她問:“你還疼嗎?”
把胸口被摸亂的衣襟拉上,額頭又滲出汗珠,她冷冷吐出一個字:“疼。”
姜聞音躺在床上不想動,扯了扯嘴角道:“我也疼,渾身都疼。”
太高估這具身體了,一覺睡醒,她全身像被車子碾過一樣,胳膊根本擡不起來。
姜沉羽沒接話,聽到她翻了個身,忽然一把抱住了自己,聲音沙啞道:“姐姐,好冷啊。”
山裏的夜晚更冷,屋外樹影搖曳,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姜聞音的腦海裏忽然蹦出了白天看到的人頭,越發抱緊姜沉羽的細腰。
姜沉羽臉色一沉,死死盯着那雙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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