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3章

光線昏暗的破廟裏,寒鴉凄厲地叫着,牧華卿盤腿坐在稻草堆上,膝蓋上放着一把劍,垂眸看着角落裏的蜘蛛網,臉色陰郁。

鬓角前垂下的幾縷淩亂的發絲,以及下巴上來不及修整的青色胡茬,昭示着他的狼狽。

屋外寒風呼嘯,破廟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響了,一個黑衣死士悄無聲息地進來,跪在地上低聲道:“公子,柳侞死了。”

牧華卿睜開眼睛,“怎麽死的,姜瑩呢?”

黑衣死士低頭,“柳侞任務失敗,屍體被人發現在護城河裏,至于您要的姜瑩,則完好無傷。”

牧華卿臉色難看,“柳侞武功高強,否則我也不會讓他去把姜瑩擄出來,究竟是何人,竟能輕而易舉地将柳侞殺了?”

先前他以為,姜瑩不過是一介閨閣女子,能從流放路上逃出來,也是因為驿站起火。

現在看來,事情絕不是如此簡單。

姜氏姐妹是閨閣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柳侞想要擄姜瑩來,應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他不僅沒能将人帶來,還命喪當場。

姜瑩身邊一定有武藝高強的人護着她。

十六年前,陸無暇在襄州失蹤,姜家因為陸氏謀反案而被抄家滅族,姜氏姐妹出現在這裏,是否與陸家有關?

兩月前的稅銀被劫一案,或許正如陛下擔憂的那樣,乃陸氏黨羽所為。

而他叔父的死,或許與林從義父子無關,而是陸氏黨羽所為。

林家乃書香門第,絕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幾乎屠盡他叔父身邊的死士。

牧華卿臉色晦暗不明,面前的火光映射在他幽深的眸子裏,顯得他氣質陰鸷。

他直覺此事不簡單,眼前的一切像是隔着濃霧,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拿筆墨紙硯來。”

黑衣死士一言不發,從包袱裏将東西拿出來,并将墨研好,拱手送上毛筆。

牧華卿表情凝重,執筆飛快地将在襄州發生的事情寫下來,并将自己的猜測附在末尾,最後放入信封用火漆密封,遞給黑衣死士,“你速将此信送至我父親手中,一刻也不得耽誤。”

黑衣死士接過信,“那公子您怎麽辦?”

公子身邊死士只剩下幾人,柳侞不幸喪命,若他現在離開,那公子該如何出城?

牧華卿沒有表情地回答說:“我叔父被殺害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回長安,再等幾日,我父親的人必會前來尋我,你不必擔心。”

黑衣死士猶豫片刻,應了一句是,拿着信轉身離開,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望着他的背影,牧華卿起身,将鬥笠戴在頭上,拿着劍闊步向破廟外走去。

冬日的夜裏,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他專挑黑漆漆的小巷子走,七拐八繞地來到郗府後門外,躍過高牆,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個富麗堂皇的院子裏,翻窗進屋。

雲錦帳子裏,郗蘊純猛地坐起來,盯着光線黯淡的外室警惕地問道:“誰在外面?”

牧華卿推開門進屋,面無表情地取下頭上的鬥笠,看向她,“是我。”

郗蘊純一愣,撩開帳子,表情驚喜道:“牧公子,你還未離開?”

牧華卿回答道:“城門口的官兵太多,我現在還無法出城。”

郗蘊純擔憂地問道:“那怎麽辦?”

牧華卿看了她一眼,語氣突然溫柔了許多,“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你可願意?”

別說一個忙,就是十個忙她也願意幫。

郗蘊純急忙道:“什麽忙,只要公子說出來,我一定竭盡全力。”

牧華卿勾唇,“我若是未記錯,姜瑩姐妹與你還是表姐妹?”

郗蘊純點頭,“我祖母與姜老夫人是表姐妹,只是我與她從未見過面。”

牧華卿:“我要你幫的忙很簡單,你只要幫我把姜瑩引出來便可。”

郗蘊純:“公子想拿她要挾林玄悠?”

牧華卿颔首,她猜對了一部分。

先前他抓姜瑩,的确只是為了要挾林玄悠,伺機逃出襄州城。

但現在,他還想弄清楚,姜瑩姐妹身後究竟有沒有當年失蹤的陸無暇的人。

若是真查到陸無暇和稅銀的消息,屆時加官進爵,求娶寄雲表妹便輕而易舉。

郗蘊純猶豫,“我哥哥知道姜瑩的身份,想要接她們姐妹來郗家哄我祖母歡心,事情若是敗露,我定要受罰。”

牧華卿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但表情卻依舊很溫柔,輕聲安撫道:“窩藏逃犯乃大罪,你助我捉拿姜氏姐妹,只會有功,不會有過。”

他的話宛如一顆定心丸,郗蘊純狠狠擰眉,點頭道:“好,那我明日便把姜瑩姐妹引出來。”

牧華卿滿意地笑了。

經歷了昨日險些被蒙面人擄走的事情,姜聞音幾人都十分後怕,把屋子裏重新收拾好了後,錦娘把西施犬的窩挪到了姜聞音的廊下,期望它能盡盡看家的職責。

寒月則和姜聞音寸步不離,白天陪她說話看書下棋,晚上在床邊打地鋪,不再讓人有機可乘。

錦娘因為膽子小,晚上也睡在姜聞音的屋子裏,只不過睡的是美人榻。

白日實在驚心動魄,姜聞音晚上睡得并不安穩,幾次噩夢驚醒,最後一次驚醒時,外面天色漸明,她瞪着眼睛看了會兒頭頂的青紗帳,翻身坐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涼水。

擡頭一口氣灌下去,整個人都清醒了。

寒月已經起來,正在收拾被褥,看見她眼底的青黑,關切道:“姑娘不若再睡會兒,我就在旁邊看着,哪也不去。”

姜聞音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不用啦。”

勉強睡也睡不着,還不如待會兒吃完早飯,困意上來了,再睡個美美的回籠覺。

見她神色還好,寒月便也沒有堅持。

早飯很簡單,清粥小菜加上在胡同口買的小籠包,吃到中途,姜聞音突然嘆息了一聲。

錦娘坐在小板凳上啃包子,聞聲擡頭疑惑道:“姑娘嘆什麽氣呢?”

姜聞音放下勺子,托着下巴道:“明日便要過年了,我姐姐怎麽還沒回來。”

錦娘也跟着嘆氣,“又下雪了,或許姜姑娘在路上耽擱了。”

姜聞音蹙了蹙眉,表情發愁。

“興許明早姜姑娘就回來了,姑娘別擔心。”一直安靜吃飯的寒月突然開口道。

姜聞音側首,“那就借寒月姐姐吉言了。”

吃過早飯,三人圍着炭盆坐着,錦娘在燒栗子吃,寒月在做針線,姜聞音則趴在旁邊的軟榻上打哈欠,昏昏欲睡。

天氣陰沉沉地,胡同裏很安靜,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馬匹的嘶鳴聲,以及馬車上挂着的金鈴聲。

篤篤地敲門聲響起,姜聞音突然清醒過來,睜開眼睛道:“是不是我姐姐回來了?”

寒月起身,“我去看看。”

姜聞音穿上鞋子,匆匆地披上鬥篷,因為不出門的原因,她并未将頭發梳起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頭,用兜帽往上一罩,急不可耐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以為是姜沉羽回來,她顯得有些激動,疾步穿過走廊,小跑着到門前,興沖沖地打開門,滿懷期望地看向門外。

下一刻,她就失望了。

門口并不是姜沉羽,而是一個穿着青色襖裙的侍女,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開口問道:“您可是姜瑩姑娘?”

姜聞音看了她一眼,擡手關門,“不是,這裏是陸宅,我姓陸。”

侍女連忙道:“姜姑娘等等,奴婢是郗家的人,我家老夫人一直挂念着您,特讓我家姑娘請您去郗府相認。”

她都搬出郗家了,這位姜姑娘若是識好歹,就應該立即應下來。

誰知道,姜聞音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馬車,不耐煩道:“都說你認錯人了,這裏沒什麽姜瑩。”

侍女愣了愣,看着她的表清,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敲錯門了。

姜聞音繃着臉,啪地一聲關上門。

寒月透過門縫看了一眼,見門外的侍女轉身離開,走到馬車邊上,似乎在朝馬車裏的人禀報。

她眉頭緊蹙,壓低聲音道:“姑娘,郗家怎會知道您的身份?”

姜聞音表情嚴肅,“姜家和郗家雖是遠方親戚,但來往不算少,見過我并不意外。”

小說裏,原主在郗家住了一年多,等姜家平反才回的長安,所以郗家應該不會對她們姐妹不利。

但姜聞音并不準備與郗家相認。

她們姐妹衣食無憂,寄人籬下,哪有住在這宅子裏來的悠閑自在?

寒月點頭,“您先回屋,我來打發她們。”

姜聞音應下,剛轉身就聽到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姜姑娘,我家姑娘想見見您。”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姜聞音挑了挑眉,隔着一扇門道:“這裏沒什麽姜姑娘,你們若再不走,我就報官了。”

聽見門內傳來的聲音,郗蘊純臉色不好,努力壓下自己的脾氣,“七表妹,我是你蘊純姐姐,我祖母是你的表姨奶奶,你不知道嗎?”

姜聞音雙手縮在袖子裏,“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表姨奶奶,你認錯人了,趕緊走。”

郗蘊純:“我不會認錯人的,我哥哥是郗雲河,三年前曾與我祖母去姜家給姜老夫人拜壽,與你見過一面,他可是還記得你。”

姜聞音不耐煩和她掰扯,擡步往宅子裏走,“你不走,那就在外面凍着吧,我先進屋了。”

郗蘊純急道:“七表妹留步!”

姜聞音沒理她,繞過垂花門,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脫下身上的鬥篷,窩到原來的位置上烤火。

錦娘用鉗子扒拉兩下,把燒好的栗子從灰裏扒拉出來,用帕子擦幹淨,剝出黃色的果肉,放到盤子裏。

等剝了小半盤,她推到姜聞音旁邊,“姑娘吃吧,可好吃了。”

姜聞音垂眸看了一眼,撿了兩顆喂進嘴裏,便擺擺手讓她自己吃。

吃完栗子,她倒了杯茶喝下去,又讓錦娘把棋盤拿出來,和她下了小半個時辰五子棋,然後打着哈欠,躺床上小憩了一會兒。

下午郗蘊純又來了一趟,她照舊沒開門,甚至懶得出去搭理她。

到了傍晚,外面又響起敲門聲,姜聞音拿着書,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不耐煩道:“寒月姐姐你出去看看,要還是郗家人,就別開門。”

寒月應了,起身出門。

許久之後,廊下響起一串腳步聲,緊接着她的門便被人推開了。

姜聞音的目光落在書上,打了個哈欠道:“是她們嗎?”

來人沒有回答。

姜聞音懶洋洋地擡眸,奇怪道:“寒月姐姐你怎麽”不說話。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了。

只見屏風前站着一個纖細高挑的美人,她烏發如墨,膚色冷白,一雙鳳眸十分深邃,撩起旁邊的珠簾,笑盈盈地看着她。

姜聞音愣住,手上的書啪嗒一聲落在桌上,然後赤着腳下地,跑到姜沉羽面前,眸子黑亮,“姐姐,你終于回來了,我想死你啦!”

姜沉羽挑了挑眉,“如何想?”

姜聞音給了他熊抱,在他臉蛋上吧唧親了一口,笑容熱情道:“從你一走,我就開始念叨你了。”

這個是真的,在這個世界,自己最親近的人就是美人姐姐,他離開這麽久,她都有些不習慣。

姜沉羽垂眸看了她一眼,唇角翹了翹。

還是這樣的姜瑩好,要是他以原本的模樣出現,別說親一口,他的臉上可能還要再挨一巴掌。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