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回京

第49章 回京

“喜今日赤繩系定, 珠聯璧合;蔔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此證。(注)”

崔沁眉梢溫淺,靜靜凝望這一行字, 是慕月笙親筆所寫,字跡比平日多了幾分鄭重。

珠聯璧合,白頭永偕...這一回該不會錯了。

崔沁微微失笑, 目光再挪,婚書上還撰有兩家姓氏, 二人生辰八字, 并主婚人, 證婚人, 上頭亦有崔棣與朝華郡主的私戳。末尾的位置, 已工整秀挺地落下“慕月笙”三字。

果然只剩她。

別看寥寥數行字,意味着納彩問吉皆已完成。

崔沁擡着杏眼觑向慕月笙, 他換了一件湛藍色長袍,腰背挺直坐在書案一側, 神情略有幾分端肅,眸眼清湛凝望她, 尤其注視着她的手, 仿佛生怕她後悔似的。

拽在袖下的掌心已在冒汗,誰也瞧不出, 堂堂首輔此刻竟是心跳如鼓。

只要她落下名姓,他便不會再給她機會離開。

見崔沁遲遲不動筆, 慕月笙唇角擠出一絲笑,“沁兒,你若還想思量,也是無礙的, 不急...”瞧着神情是大方又溫和。

偏偏他額頭的細汗出賣了他。

崔沁終是忍不住抿嘴輕笑,笑眼彎彎如月牙兒,紙筆利落寫下自己的名兒。

慕月笙待她停筆,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下是盯着她只顧樂,唇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順帶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哪有半點平日揮斥方遒的模樣。

與裴音大婚皆是藍青與葛俊操持,他匆匆提筆寫下落款,連內容都不曾瞧一眼,與崔沁初婚,又悉數是他母親朝華郡主主持,連聘禮放了雙份給崔沁撐面子的事皆不知。

到這一回,樣樣是他親自打理,京城那頭葛俊為了聘禮單子連夜奔赴蕪湖大營,他倚在燭光下一條條核對,該添該換,他一言而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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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垂在膝蓋,細細密密的喜悅漾在眉眼裏,低聲道,

“你的嫁妝我也都已備好,你什麽都不用管,只安心等着嫁我便好。”

“你給我備了嫁妝?”崔沁面露異色,還是頭一回聽說丈夫給新婚妻子備嫁妝的,

慕月笙鄭重點頭,膝蓋上的手已握成拳,定定道,“自然是我來備。”哪裏舍得她來勞心。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人幫襯,婚禮之事紛繁複雜,她忙不過來。

崔沁只覺慕月笙認真的模樣十分有趣,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将他牽了起來,“先睡吧,婚事慢慢操持,不急。”

怎麽可能不急。

他恨不得回京便要娶她過門,一日都耽擱不得。

瞧着她踉踉跄跄的,似都站不穩。

慕月笙将她打橫給抱起,吹了燈徑直往床榻去。

崔沁着實困了,縮在他懷裏閉上了眼。

二人繼而縮入被褥裏,慕月笙從她身後抱住她,環着她的雙臂微微收緊,崔沁就這般枕在他肩頭,身後的胸膛滾燙又堅硬,前所未有的溫暖踏實。

他的喜悅遠勝過崔沁,沉重的呼吸變得無比清晰。

兜兜轉轉回到他懷裏,這一回說什麽都不能再松手。

他側頭在她肩上輕輕咬了咬,嗓音暗啞粘稠,“再也不會将你丢開....”

刺痛與酥麻在她血脈裏交織,漸而傳遍四肢五骸,她睡意去了大半,那種溫暖悸動伴随酸楚滿足晃晃蕩蕩在她體內奔騰,她呼吸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體會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待那痛楚漸漸消散,她方才回眸,黑暗裏,在他懷裏轉個身,迎着他幽黯的眼神,輕輕覆了上去,不多時,她便被那東西膈着難受,既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慕月笙也懶得再克制,舔..咬..着她的唇角,将她溫軟的呼吸悉數吞入。

這一場歡愉持續許久,不知何時天際微微泛了白,二人才迷迷糊糊擁在一處睡下。

次日日上三竿,崔沁才幽幽轉醒,盯着帳頂瞧了許久,半晌方回神,下意識扭了扭身,那一處酸脹地令她差點失聲,她側着身子跌了下來,砸在了一堅實的手臂。

她忽的睜眼,眸子微有些浮腫,眼尾勾出一抹醉紅,反是顯得嬌嗔可愛。

慕月笙早醒了,眼底清明望着她,手掌滑在她腰處,啄了啄她的臉頰,嗓音低沉道,

“既是醒了,我抱你去洗一洗?”

昨晚鬧得太晚,累得慌,便睡了過去。

這大概是頭一回,夜裏睡醒,能在床上看到他的臉,女人經歷了那等事對男人依賴越發強,成婚那半載,她每回都盼望着能在他懷裏醒來。

迎着窗外清越的鳥鳴,她賴在他懷裏撒嬌,

“我不想動...”

“那我抱你。”

慕月笙幹脆連被褥帶人悉數摟在懷裏,崔沁悶出一聲笑,秀發皆鋪灑在他肩頭,幹脆任他服侍。

浴室已備好了一大桶熱水,熱氣蒸騰,慕月笙将她放下又親自褪下衣裳,随後抱着她跨入浴桶,鴛鴦交頸,戲水玩鬧,浴室被折騰得水漬粼粼,待收拾妥當出來,竟是耗了半日。

後罩房在倒騰着午膳,香氣縷縷飄來,崔沁忍不住揉了揉肚皮,慕月笙抱着她坐在書案後,順着她的手也覆在了她小腹,眉心微蹙,

“都是我不好,昨夜不曾忍住。”

還未大婚,慕月笙擔心她受孕,若真懷了,倒是喜事,他也盼着能有個孩子,至于旁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還擔心什麽。

崔沁聽出他弦外之音,噗嗤一笑,“你倒是瞎操心了。”

成婚半年,都不曾受孕,想這一回便中,那是絕無可能。

崔沁反倒很是放心,倚在他懷裏,非要他陪着她畫畫,慕月笙倒也來了興致,将她擁住,握住她的手下筆。

“你這是胡鬧,這樣能畫出什麽來?”

“你看便是....”

崔沁怔怔盯着,還真就筆下游龍般,畫出一幅格外秀美的山水,只是後來崔沁給他搗亂,弄得筆頭顫顫巍巍的,又給他上了色,是一幅不倫不類的畫作,最後還迫着他蓋下私印。

得逞的崔沁捧着那幅畫笑得腰肢都彎了。

秋陽從窗棂斜斜灑下,暖融融的罩着她全身泛出一層粉白的光暈。

慕月笙負手注視着她,才恍覺,她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

二人用了午膳,又在院子的圈椅裏曬了半日陽光,慕月笙堪堪給她斟了一杯菊花酒,芳香四溢,沁人心鼻,崔沁喝了足足一大杯,半醉半醒靠着他,二人慵慵懶懶地迎着秋光,漸漸睡去。

五軍都督府封了謝家碼頭,給了金陵權貴一記重擊。

柳從岚深夜親自進了施老爺子的書房,商議對策。

明面上柳家與施家因為施昭雲的婚事不通來往,暗地裏柳從岚卻事事聽從施老爺子吩咐。

夤夜,老爺子書房只點了一盞宮燈。

“賢弟可準備妥當?成敗可就仰仗你了。”施老爺子對着柳從岚施了一禮,

柳從岚疾步讓開,“都依着您的吩咐準備妥當,只是據我所知,那慕月笙已入了金陵,您可有把握?”

施老爺子胡須一抖,縱深交錯的法令紋隐隐泛出幾分厲色,

“我不偷不搶,不竊國,不牟利,他能奈我何?光天化日下,總不能連話都不讓人說了,他以為殺幾個人能堵住這些書生的嘴,那就大錯特錯,慕月笙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殊不知物極必反,我倒是要看看他除了殺人,還有沒有別的本事。”

施老爺子将袖一拂,眸現精光看向柳從岚,“謝家如何,是什麽态度?”

柳從岚苦笑道,“謝家到底攀附慕家,這次又被關了碼頭,成了縮頭烏龜!”

“呸,沒骨氣的東西,慕月笙六親不認将他碼頭都關了,他還這般畏畏縮縮,成不了大事!”施老爺子鄙夷了一句,也不曾多言。

反倒是柳從岚問起了李家,“老爺子,李家呢?”

施老爺子聞言如梗在喉,臉色難看極了,他抿着唇不吭聲,柳從岚便知李家定是出了岔子。

“這李賢就是只老狐貍,見慕月笙平了南昌王,便怕了他。”

“倒也不全是。”施老爺子搖了搖頭,“他與咱們本就不是一路的。”

當初施家和柳家高居廟堂時,李賢不過一介縣令,對于李賢來說,這皇都在何處,天子是誰,與他無關,他只求眼前的利益。

默了一會,施老爺子道,“賢弟,昭雲已被勸服,待事畢,便讓她與幀兒完婚。”

柳從岚面露喜色從容一禮,“多謝老爺子。”

心中卻不以為然,施昭雲心裏惦記着慕月笙,這回是被人奚落,不得已才歇了心思,施昭雲除了家世,論品貌只是中等,只偏偏他那蠢兒子掉進坑裏,非她不可,他作為父親也無可奈何。

又一日,施老爺子以《文獻大成》落定,在迎鳳樓設宴,歡送各地名儒士子。

歐陽娘子與崔沁也在受邀之列。

慕月笙以崔沁堂兄之身份跟着入樓赴宴,席位便安置在最末。

今日與宴的,除了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名儒,各書院山長,德高望重的夫子,還有金陵權貴,女眷單獨設了一偏廳。

慕月笙辍在名流之末,只與崔沁隔了一層珠簾,二人時不時遞個笑眼,別有情趣。

酒過三巡,施老爺子詩興大發,當場做了一篇長賦。

起先慷慨激昂,惹得滿堂喝彩,到了後半闕,他念到“故都仍在,卻不見六朝風流”後,全場鴉雀無聲。

末尾,老爺子将酒盞一擲,如珠玉碎地,他唾沫橫飛,眉色淩冽道,

“諸位皆是享譽四海德高望重的大儒,應當曉得當年明帝遷都曾允諾,待那戎狄退卻,還都金陵,如今過去了數十載,金陵王氣已盡,只剩煙花酒綠,淪為商賈彙聚之所,昔日孔明贊金陵龍盤虎踞,乃帝王之宅,金陵人文荟萃,物華天寶,實不該這般沒落下去,我大晉只有還都金陵,方能長治久安。”

“諸位,某今日已寫下一封血書,只需諸位附上名姓,某着外孫新科狀元李涵江入京,将這血書呈于陛下案前,如今四海已定,是該回歸故都了!”

他話音一落,樓內躁動不堪。

許多名望的大儒皆是義憤填膺,誰也沒料到這是一場鴻門宴,場上頓時紛争不休。

“施老爺子,既是四海已定,更該是百姓安居樂業之時,遷都可是涉及祖宗基業,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無論金陵也好,京都也罷,皆是我大晉王土,何處定都不都一樣?”

這位老儒言下之意是施老爺子為一己之私,枉顧天下社稷。

施老爺子既然這般做,定是未雨綢缪,當即有人列出京都各處不當,竟也駁得人無話可說。

老爺子趁熱打鐵,讓人一個個上前簽下血書,原先暗中聯絡的十來位大儒皆帶了頭,金陵不少權貴也悉數起身,可饒是如此,堂中還有一大半人坐着不動。

甚至有人意圖拂袖而去,待疾步至門口方才發現迎鳳樓已被将士團團包圍,

“老爺子,你這是做什麽?”那老儒眼露驚懼,指着門外的官兵道,

施老爺子緩緩眯起眼,撫須回,“門外是巡防營,今日簽下名姓者方可離開。”

衆人臉色驟變。

五軍都督府下有三支兵力,一支是五城兵馬司,平日負責巡邏掌雞鳴狗盜之事,一支乃神機營,便是以前的禁軍,這支軍隊掌握在宋赫手裏,戰力最強,級別最高,最後一支便是巡防營,這支兵力屬于機動軍,戰時可随軍出征,平日兵馬司管轄不到的地方,也可過問。

柳從岚便是巡防營的首領。

場面變得劍拔弩張,數位大儒氣得渾身顫抖,指着施老爺子質問,

“你這是何苦,就算你這般做了,陛下就能答應遷都?現在內閣大員,哪一位又同意将京都前往金陵,你鬧得再狠也無濟于事。”

施老爺子猶如壯士斷腕般,迎着烈日驕陽冷笑,

“不鬧一鬧,怎麽知道不成呢?朝廷不能一邊享受江南賦稅,一邊又置江南利益于不顧?”

“自從明帝遷都,不滿者甚衆,那我施某便來當第一人!”

他話音一落,一道敞亮的掌聲躍起,随之而來的是一聲朗笑,

“好一個第一人!”慕月笙緩緩而起,擊節而贊,他一襲黑衫秀挺如峰,卓然而立,

“施老爺子到底真的是為了江南好呢,還是見不得施家從四海第一名門跌落,困獸猶鬥呢!”

施老爺子面色瞬間變得陰沉,扭曲着神情盯着慕月笙,

“你是何人?”

慕月笙擡手,将面具輕輕揭下,

“在下姓慕,名月笙,忝為內閣首輔,領征南大都督!”

他話音一落,四座皆驚,原先義憤填膺的大儒紛紛聚在慕月笙身後,

“原來是首輔大人駕臨!幸甚至哉!”

衆人一陣擁護,見慕月笙親臨,越發有了底氣,紛紛指責施老爺子擾亂朝綱。

施老爺子早知慕月笙進了城,對他的出現并不奇怪,只冷聲道,

“慕首輔來得好,施某剛剛對朝廷的發問,由你回答正好。”

慕月笙淡淡掃了一眼施老爺子身後衆人,即便他勠力清洗震懾,依然有三十來名大儒并世家站在施老爺子身後,可見這些人冥頑不靈,依然做着以金陵為都的迷夢。

他如清風明月般,緩緩一笑,

“本輔今日前來,未帶一兵一卒,也不打算動一刀一刃,今個兒就坐在這,諸位來駁我,倘若能說服我,我慕月笙今日踏出迎鳳樓,再不入江南一步。”

樓內嘩然一片。

施老爺子更是眼冒精光,他原先不是不忌憚慕月笙,他便是賭一把,賭慕月笙不敢真正将江南屠盡,他身後這些世家,牽扯江南方方面面,若真全部殺了,江南震動,明年賦稅不保。

他就是有恃無恐。

眼下慕月笙不動刀刃,還肯接納辯駁,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好!”

只見慕月笙揮退身後所有人,獨自一人坐在前頭,等着施老爺子這一頭的名儒攻讦責問。

慕月笙侃侃而談,眉峰不曾皺一下,引經據典,旁征博引,昔日孔明舌戰群儒,說服孫權聯手蜀漢共同扛魏。今日慕月笙以三寸不爛之舌,将所有抱着遷都想法的金陵故舊給駁了個面紅耳赤,羞愧而退。

到了最後,便是施老爺子也只剩下一聲苦笑。

“你說的沒錯,定都江南只是偏安一隅,歷來皆是中州離亂,不得已才遷都金陵,可這些年朝廷對江南搜刮太重,國之賦稅,江南占其七,百姓困苦不堪。”

慕月笙含笑辯道,“施老爺子這是誇大其詞,江南百姓富庶自然征稅見多,可若論征兵,江南比得上中土?比得上蜀境?那些死在北境戰場上的戰士,又有幾個江南人呢?”

“江南百姓富庶,故以絹帛抵兵役,你說江南困苦不堪,那湖湘呢?那益州呢?那中土鳳州呢?民以國為家,國以民為本,說到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誰又比誰苦呢?”

施老爺子啞口無言。

李涵江在一旁聽了許久,便知慕月笙一來,他外祖父的算盤皆落空,可落空歸落空,以慕月笙之脾性,今日這般動靜,如何能善了?

他咚的一聲雙膝着地道,

“首輔大人,我外祖父是一時執念方才鑄成大錯,還請您看在他老人家并未造成什麽惡果,從輕發落。”

慕月笙神色頃刻冷了下來,将袖淡淡一拂,

“你何不問一下,南昌王的府庫有多少銀兩是你外祖父資助的呢?”

李涵江神色大變。

而施老爺子也如同被抽走了精氣神,肩骨一軟,整個人軟趴趴栽倒在地。

那些擁趸施老爺子的世家頓時心生慌亂,原先只當是附施老爺子遷都之議,若是牽扯勾結南昌王,那便是死罪,個個心裏将施老爺子罵了個遍,悉數跪地不起,

“首輔大人饒命....”

其中有留都六部官員,有生意遍地的巨商,還有掌着海運的航海世家。

施老爺子說得對,這些人個個身處要職,于國于民皆是榫卯之處,抄一家無妨,可悉數拔掉,便傷之肺腑。

衆大儒雖心有不忍,可遙想慕月笙素來心狠手辣,怕是不容人求情。

可真的橫掃江南三十家,只會越發民心不穩。

就在人人惴惴不安時,一道昳麗的身影打珠簾後款款步來,只見她着一身海棠粉的缂絲長褙,一條十二幅湘裙,頭戴點翠華盛,耳配碧玉環铛,她一踏入,滿室瑩輝。

只見她纖纖行至慕月笙跟前,朝他鄭重一禮,

“夫君,妾身有一不情之請。”

衆人皆愕,原來她是慕月笙的妻。

慕月笙淡淡注視她,溫聲道,“何事?”

崔沁含笑再拜,“妾身欲替施老爺子與柳中郎将身後這三十世家求情,想來他們皆是被人鼓動,不一定曉得裏情,若論遷都,明帝确實曾留下允諾,他們也算不得僭越,可若是牽扯私通南昌王,必是罪無可赦。”

“夫君能否着人詳查,倘若這些世家涉及謀反,那自是依律處置,若是單就遷都暢言,昔日高祖皇帝開了文人議政之先河,士子皆可暢議國事,那他們就算不得有罪。”

崔沁自然明白此時的慕月笙需要一個臺階下,那正好,由她來遞這個臺階,旁人無話可說。

果不其然,崔沁這般一說,跪着的那些世家個個肝腦塗地,

“首輔大人,下官從未與南昌王勾結.....”

“我家裏賬目清清楚楚,任首輔大人詳查.....”

“.......”

便是那些擁護朝廷的大儒見崔沁出面求情,個個喜形于色,紛紛附和。

慕月笙佯裝被說服,依然冷肅喝道,“既是夫人與諸位名儒求情,本輔暫且不将爾等歸于施家一類,先收押衙署,待核實後再行處置。”

“謝首輔大人,謝夫人!”衆人循着崔沁猛磕頭。

金陵大理寺并五軍都督府,将所有人拿下分別關押,歷時七日夙夜詳查,只斷定施家,柳家并另外三家與南昌王有來往,依着罪責輕重,一一定刑,其餘罰了些家産,悉數放歸。

既是充盈了國庫,也敲打了世家,江南再是安定無虞。那些被放歸的世家夫人皆是攜禮叩拜崔沁,感激她救命之恩。

只是出乎衆人意料,那柳從岚雖被下獄,卻并非定謀反之罪,原來這柳老爺子也是個厲害角色,表面附和施老爺子,暗中又與宋赫通風報信,那日圍兵迎鳳樓,不過是做給施老爺子看的。

這麽一來,罪責最重的只有施家。

李涵江雖是施老爺子的外孫,卻因一直在争取将類書編纂移去京都,又不曾應下替老爺子投遞狀書之事,他不受牽連。

尤其他的父親李老爺子,早暗中投靠慕月笙,待事情塵埃落定後,教導李涵江道,

“這慕首輔,當真是運籌帷幄,揮斥方遒,五年前執劍利落血洗江南,震懾了所有豪族,如今又舌戰群儒,以文才說服了天下儒士,以刀懾人,以口服人,此人心計無雙,有他在,朝堂數十載穩如泰山。”

“涵江,你是他欽點出來的狀元,當追随其星光前進,切莫誤入歧途。”

“兒子領命!”

留在金陵最後這七日,慕月笙并未做旁的,只牽着崔沁上街游逛,今日去布坊将最好的蘇繡絲綢缂絲等布料給買下,明日又去各處首飾鋪子,給崔沁添妝打扮。

更多的是叫崔沁曉得他在江南有多少産業。

夜裏,她坐在案後翻看賬冊,不由被慕月笙的家底給驚到。

光江南這邊的田莊便有二十來處,宅子十多棟,商鋪遍布金陵,吳江,錢塘,松江,數不勝數,更有水路貿易皆從他手底下過,便是那四方錢莊都是他的。

崔沁将厚厚的十來本賬冊合上,在燈下嗔怒他一眼,

“原先一不娶妻,二不生子,置這麽多家業作甚?你身為首輔,算不算以權謀私?”

慕月笙正在案上幫她描畫,頭也不擡笑道,

“并非我有意為之,當初為了監查這些世家,防備他們與南昌王勾結,以及搜尋廢太子餘黨,諸事繁雜,總不能整日動用官兵去查,唯有這般潤物無聲的滲透,才能洞若觀火,你是不知,若非四方錢莊與那些水路商貿,蠻軍與南昌王不可能這麽快伏誅。”

“我底下的人總該有個去處,漸漸地,便有了這麽多産業。”

沒人會嫌自家銀子多,崔沁也不例外,她抱着賬本露出擔憂,“這些陛下可知?”

慕月笙停下筆,霍然擡眸,“傻丫頭,這是我的底牌,我怎會叫旁人知曉?”

“除了你,誰也不知,便是葛俊和藍青也一知半解,我在江南還有人,你不曾見過。”

他怎麽可能将黃白之物放在眼裏,只因這些人手及産業編織了密密麻麻的網,幫着他掌控四海,想要屹立不倒,便要有旁人不可企及的本事。

十月初十,慕月笙攜崔沁登鐘山,黃燦燦的銀杏,色彩斑斓的烏桕紫和榉樹紅,錯落其間,層林盡染,二人看遍金陵姹紫嫣紅,随後乘舟北上。

來時只有兩馬車行李,歸途竟是塞滿了整整三大船,悉數是慕月笙給崔沁買下的奇珍異寶,布匹衣物,其中還有一扇十二開的百鳥朝鳳的蘇繡屏風,打算擺在國公府的正室。

用的是快船,雖是逆水,偏偏順風,從金陵到襄陽只用了七日。

這七日二人旁的什麽都沒做,悉數耗在了床上。

這種事一旦開了頭,便不可收拾,慕月笙整日都纏着她不放。

也難怪,如今他是萬事不愁,只期盼她給他添個孩子,自是急不可耐,奮力耕耘。

日也鬧,夜也鬧,幾日糾纏的次數竟是比半載夫妻還要多,有一次甚至托着她坐在窗口,她倚着窗臺那麽一點點,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被他撈着,船窗布簾搖晃得格外厲害,她這輩子都沒這般大膽羞恥,偏偏無可奈何,只任由他欺負。

抵達襄陽,二人棄船從車,一路颠簸得崔沁嘔吐不止。

慕月笙打算半途歇兩日再走,怎知快騎來報,聖上病重,三日高燒不退,慕月笙迫不得已吩咐侍從伺候崔沁緩行,他自個兒帶着十來名侍衛騎馬直奔京城。

兩日後,崔沁總算磕磕絆絆抵達京城南郊。

而這時,一紫衣女子騎着高頭大馬,攔在了半路。

見馬車被迫停下,随行的女衛雲歡掀簾瞧了一眼,認出來人後,她回身與崔沁禀道,

“夫人,來人乃嘉慶公主,原先嫁給了定北侯世子,三個月前她和離回宮,屬下聽聞...”雲歡觑了一眼崔沁冷淡的神色,據實已告,“嘉慶公主是為了咱們國公爺而和離的,眼下國公爺大勝還朝,還不知道陛下要怎麽賞爺呢。”

崔沁抱着手爐,端坐在馬塌上微微眯起了眼。

能怎麽賞,不就是想把嫡親的妹妹塞給慕月笙麽?

難怪慕月笙回京之前,便急着下聘簽訂婚書,定是他察覺到了嘉慶公主意圖,先下手為強,與她定下夫妻名分。

他呀,總是什麽事自個兒扛着。

崔沁想到這裏,清淩淩眸子盛滿了笑意,示意雲碧掀簾,緩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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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