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二遇秦淵思後路

張小晚感嘆道：“如意，我何嘗不是自幼孤苦伶仃，往後咱們兩個就如一家人般！”

如意張着亮閃閃的大眼睛，笑道：“我就知道遇見小姐，是奴婢的大幸。”

張小晚笑笑，并不接話。或許說，原主遇上如意才是原主的大幸，而她呢？初來異世，托原主的福，能得如意真誠相待，何嘗不是她的福氣？

至三分飽，如意仍給張小晚夾菜，道：“小姐，您可一定要趁現在多吃點，您太瘦了。”

敢情是侯府沒給她吃飽？張小晚好笑。

看着滿滿都是蝦丸、各色菜蔬的碗，張小晚求饒道：“如意姐姐，你趕緊自己也吃點吧！你看看我碗裏，我都不好意思吃了……”說着，又給如意盛了一碗羊肉湯，道：“這店裏的羊肉湯熬的最好，你多喝點。我記得你很喜歡吃羊肉？”

如意被說的臉紅紅的，道：“本來就是奴婢服侍您的，哪裏有讓您給奴婢盛湯的道理？”

張小晚吃了一枚蝦丸，道：“好如意，這吃飯還有誰服侍誰的……”

話未完，一個人就滾到了張小晚腳下，然後一頭撞上桌腳，險些将如意面前的羊肉湯弄翻，好在如意見他滾過來，就立刻将碗端了起來，此刻，不免生氣地道：“這位小哥，您這是在做什麽？”

小二見發生事端，趕緊過來協調。不過，如意本性就溫婉，根本沒打算和這個之前在包廂裏侃侃而談的小厮計較。重要的是，對方的主子——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男孩已經過來賠禮：“這位姑娘，我大哥的家仆沖撞了你，在下這廂跟你道歉了。”

如意看對方是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的男孩，擺擺手道：“無妨。再說了，這本也不是小公子的錯。”

被稱為“小公子”的男孩就擡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如意。剛想說話，那小厮已經立刻表示自己的不滿：“喂，你不過是個小丫鬟，你家主子都沒開口呢，你嚣張什麽？！”

如意同樣不滿地看着這個小厮，卻到底低下頭沒說話。張小晚立即淡淡地道：“做錯了事情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貴府的主子開口讓你這麽嚣張的？”

如意立刻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

很愛笑的男孩，嘴角一｜抽，心道這看着明明看上去溫婉娴靜的女人，實則如此口齒伶俐，嘴裏仍舊道：“這位夫人，真是抱歉……”

男孩話未說完，那原本撅着嘴不滿地看着張小晚的小厮，腦袋就被一粒花生狠狠砸了下。雖然只是一粒花生，可看那小厮登時疼的連眼淚都掉出來，可見扔花生的人是用了內力的。小厮摸着腦袋，跳腳道：“少爺！你怎麽可以幫着外人打我！”

被小厮稱為少爺的男人剛剛出了包廂，一身玄衣，個頭十分高大，往那裏一站，就讓人倍覺壓力。張小晚看了他一眼就認出來是那天在莊子外撞見的男人——他的眼神太過殺伐冰冷，讓人見過一次就絕對忘不了。

不過，張小晚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別開了目光。心道，這樣的男人會拿花生米砸人？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男人狀似無意地冷冷掃了她一眼，對小厮冷聲道：“道歉。”

小厮沒想到自家少爺會這麽吩咐，張小晚也驚訝地擡眼看着那個男人。

卻猛地和這個男人的眼神對上，她心裏一凜，淡然自若地垂下腦袋，就勢拿起桌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男人聽到小厮道歉之後，拿起佩劍頭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小厮跳腳道：“少爺，你等等我！你別想再抛下我，就算你不喜歡女人接近你，這次也必須……哇，誰、誰，誰打我……喂喂喂，少爺，你等等我啊！你看看人家主子多寵着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你怎麽能這麽對待忠心耿耿的我……”小厮邊跑邊叫，轉眼就沒了聲音，不見了人影。

那男孩此刻有些無奈地搖頭笑着，不敢招惹張小晚，免得又惹出些話來。張小晚見那小厮被教訓了，不再計較，也不搭理這個男孩。愛笑的男孩只能再次對如意作揖，道：“姑娘，在下告辭了。”

然後，對着張小晚點點頭，并不管她有沒有看到，只盡到自己的禮數，之後就立刻跑出了客棧。

三個人都走了，小二又給張小晚兩人賠罪，送了一疊花生米給她們。服務态度很是不錯。

客棧內的人聲再起，只聽人道：“這是誰家的小厮啊？我覺得倒是很有趣啊！”

“對啊，還有那位相公，看起來倒像是個軍人！”

……

“我知道，我知道，那相公是秦家軍的主帥，大名鼎鼎的秦淵，秦将軍！”

……

被人打擾了興致，兩人又有了六、七分飽，便沒繼續吃。

如意喚來小二結賬，張小晚趁機問道：“小二哥，不知這附近可有哪個實誠的牙婆？小婦人見白雲城民風淳樸，有心想在這裏買下一間院子小住。”

那小二在客棧見過的什麽樣的人沒有？

莫說是牙婆了。

小二得了張小晚的小費，殷勤道：“這位夫人說的沒錯。我們白雲城的民風最是淳樸，且白雲城環境清幽，地傑人靈，兩位可知那城北的白雲寺？那便是老聖人尚在時，也常常去上香的地方！可別提那皇家的排場有多大了呢！你們想要在白雲城買房子那絕對不會有錯。若說這牙婆，我們這條街就有個田牙婆，就住在街尾第一戶。最是實誠、穩妥的人。”

如意完全不知道張小晚的買房打算，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問起。

張小晚謝過小二，與如意一同離開了白雲客棧，如意這方擔憂問道：“大奶奶這是在做什麽？若是被有心之人告知了侯府，到時候……”

張小晚聽如意嚴肅地叫她“大奶奶”，心知如意這是既擔憂又惱張小晚行事之前不曾和她商量。她寬慰道：“好如意，我這也是臨時起意。我想莊子裏的人都不可輕信，自己孤身一個女子也很難打聽到消息，而那小二在客棧中接待過三教九流的人物，且與我們無冤無仇，若是果真知道有個實誠的牙婆，定然會告知我的。我們難得出來，自然要把握好這個時機。”

“小姐啊！奴婢懂您的意思，可是……侯爺和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如意想到張如錦那明着求情，實則添油加醋的模樣，若是這件事情經她的嘴巴裏說出來，不定成了什麽模樣！不由恨恨地跺腳。

張小晚嘴角一彎，道：“他們對我的成見，又豈是這一件事情能改變的？左右是不受寵的，我做的再好也是不好。還不若防患未然，以免到頭來被人休棄，天下無容身之所。”

如意臉色一白，想要開口勸慰，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後院的女人每天、這一生都在争一個男人。不死不休。何況是張如錦那等不甘曲居人下的人，她又得侯爺的寵愛……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也無法抹去張小晚将來被休棄的可能性。

從前的如意一直勸着張小晚，卻沒有如今的張小晚看的透徹。

張小晚知道她為了自己難受，笑道：“如意，我……”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張小晚輕輕嘆息了下，她也知道這時代被休的女人日子似乎不好過，可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一個男人可以對自己心愛的人嘴如蜜糖，溫柔體貼，也可以對自己厭惡的人翻臉無情，心狠手辣。這一世怎麽過，似乎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只能盡量給自己的未來做一些準備。

兩人默然無語地往街尾走去。結果道路越走越寬敞，兩邊的房屋也稀稀落落的，等到這街道快結束的時候，才見到一間小巧卻金碧輝煌的院落，張小晚擡眼看了看，驚訝道：“這是田牙婆的房子？”心道，若是她有閑錢把自己的房子整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土豪似的，她也決計不會去當牙婆了。

如意也愣了，道：“莫非白雲城民衆富庶至此？”

張小晚輕咳一聲，道：“興許是我們找錯地方了。”

兩人正自我檢讨，那院子的門就開了，出來個年輕公子，眉目間似乎有些眼熟。看到張小晚和如意兩人，這人皺皺眉頭，然後揚長而去。倒是，送年輕公子離開的管家模樣的人，見到兩人，遲疑了會兒，便笑着走向他們，問道：“這位夫人，你們這是？”

張小晚看這人賊眉鼠眼，兩只眼睛不住地冒着精光打量她們，心中已是反感，道：“路過而已。”

然後，張小晚便拉着如意離開了。兩人在市集上尋了擺攤子的大嬸說了自己要找田牙婆的事情，那大嬸哈哈一笑，道：“唉喲，小娘子啊，那頭才是街尾呢。不怪你沒找到！”

如意和張小晚面面相觑，喃喃自語道：“難怪那院子如此……”金碧輝煌？石獅子是鍍金的，對聯是鎏金字……恨不得連地磚都用金子代替……

大嬸臉色一變，神秘兮兮地問：“小娘子說的可是街頭那家？你們沒去敲門吧？！我可是聽說了，上次有個人去敲門問路，差點被活活打死，還鬧出了一場官司！”

張小晚訝然，道：“如何敲個門就要打人？”幸好她和如意沒去敲門……

大嬸道：“誰知道，大門大戶就是奇奇怪怪的。那院子的主人是李探花的堂弟，誰敢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