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愚蠢趙氏自作孽

席上的氣氛一時很尴尬。後來還是一個丹鳳眼的美婦人頗有幾分潑辣的氣質，說起了京城中的一個郡主，人們的注意力才被轉移。

張小晚略略聽着，只聽說那郡主叫龍福玉，是梁王之女，當今皇上的堂妹，身份尊貴不提，武藝還十分不錯。上個月京中狩獵，非但奪了皇親大臣內眷的頭籌，獲得的獵物還隐隐壓了一些年輕的郡王一頭。後來又有人說起了這龍福玉的一些事情，只是開了個頭，臉色就變了，再沒說下去。

話題又被引開，正說到京中誰家小姐才華橫溢的時候，外間有人慌慌張張地來通報，說是大少奶奶在後院鬧起來了！李家主母扶着額，顯然是感覺十分無力。李大奶奶是最無所謂的那一個，完全事不關己的姿态，二奶奶最是生氣，自打這女人來了白雲城，不說自己的兒子在外置辦了宅子，一個月有半個月不着家的，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大婚之日，這女人卻各種攪和！

“這大喜之日，她鬧什麽鬧？”二奶奶道。

那下人不敢擡眼看人，只說：“小的……小的也不大清楚。只看到……看到大少奶奶打了一個丫鬟……”

“什麽丫鬟？也鬧成這樣！”二奶奶捂着胸口，明明這趙氏不是自己的媳婦，卻老是氣到自己。偏偏自己兒子是個不成器的，老李家就指望着大房的少爺李出雲，這李出雲疼媳婦是出了名的，明着暗着都護短，自己竟不能說的太過分！

“那丫鬟并非是我們府中的。”

張小晚的眼皮一跳，立刻站起來，問道：“你說的可是穿一身綠衣，高高瘦瘦，相貌不俗的女孩？！”如意？！

那下人趕緊道：“正是這位奶奶說的丫鬟。”

這下張小晚坐不住了，李大奶奶挑挑眉頭，仍舊不說話。

二奶奶見張小晚動怒了，索性将人推到前頭，自己也不想得罪了李出雲。

“帶我去後院看看！”張小晚站起來就離席而去。後面的老夫人心中盛怒，卻也不能在外面失了侯府的面子。壓抑着怒火喝了一杯茶。蕭姑媽斂下眼底的笑意，不曾開口。

李老夫人看牽扯到侯府的丫鬟，便皺着眉頭對李大奶奶道：“你也去看看。”

等李大奶奶與張小晚趕到後院的時候，只見後院已經亂成了一團，趙氏披頭散發，坐在地上，捶胸頓足，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裏嚎叫道：“……李出雲你這個言而無信的混蛋！說什麽這輩子就只有我一個女人！大白日的和一個不要臉的小蹄子卿卿我我，你的眼底還有沒有我！我在你們家受氣受白眼，我要不是因為你，我會留在你們家嗎？！我知道你們李家的人都看不起我，好啊，現在，你也去找狐貍精，騷蹄子！唉喲，天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天殺的誰家的賤人跑我家來勾引我男人啊……”

站在邊上的那個男人就是李探花，趙氏嘴裏的李出雲。他此刻臉色發青，顯然是壓抑着一腔怒火。而他身後則站着如意，白皙的小臉上有一個紅紅的五指印，一臉的倔強表情，在見到張小晚的那一刻，如意微微愣了會兒，從李出雲身後跑到了張小晚的身邊。

如意是什麽人，張小晚當然清楚，自然不信趙氏信口胡說！張小晚的性子又是十分護短，當即怒火中燒，怒極之後，卻是對如意的心疼，道：“如意，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如意咬着唇，卻愣是扯出一個笑，道：“奶奶，如意沒事。”

只因這打了自己的女子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她或許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可到底心裏越發難受，看着張小晚關切的目光，淚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本就是個出塵美人，這麽一哭，院子裏的人，莫說是那男子，便是女子都覺得如意受了莫大的委屈，真真是太糾結了。

這一番美人落淚，又豈是那哭的臉上的妝都化了的趙氏能比的？當下又有了個高低。

張小晚看了如意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也恨不得上前把那趙氏打上一頓！

如意啜泣重複道：“大奶奶……如意沒事。”

張小晚佯怒道：“讓你說你就說！還有，你是怎麽欺負大少奶奶了？！怎麽把人弄成這副鬼樣子，還呼天搶地潑婦也似？！”

衆人之前看到張小晚着急如意還感慨這主子真不錯，聽到張小晚開口罵人又覺得這丫鬟明擺着受了欺負，怎麽這主子還罵人？後來一聽張小晚夾槍帶棒的話，分明是朝着趙氏去的，又覺得有些忍俊不禁，看趙氏的模樣可不就是“鬼樣子一副”“潑婦也似”？！

趙氏一愣，也忘了繼續哭了，指着張小晚道：“你……你說誰潑婦呢？！”

趙氏安靜了，張小晚也不理她，只問如意：“你可把當時的事情說的一清二楚了！咱們雖然是侯府的人，你奶奶我也不受寵了些，可到底是有臉面的人家！沒的讓你随便欺負人，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婦愚婦！”

趙氏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氣岔了氣。那李出雲雖然皺着眉頭，到底還是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娘子。倒真是“情深意重”啊！張小晚并不知道如意和趙氏的關系。只定定地看着如意。

如意見張小晚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豈容退縮？便柔弱地道：“奶奶，奴婢不敢欺負李少奶奶。只是李府缺了人手，那嬷嬷請奴婢來幫忙，奴婢得了您的首肯，本是一番好意。結果，李少爺上前問了奴婢一句話，奴婢還沒來得及回答，那李少奶奶便出來打了奴婢一巴掌。”

張小晚朝如意遞了一個贊賞的眼神，随即“恍然大悟”，道：“原來李府缺人，麻煩你去幫忙。結果對方的少奶奶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打人啊！”

說着，張小晚笑盈盈地看向李大奶奶和李出雲，道：“恕我見識淺薄，竟不知道原來幫人還要被打的。”

李大奶奶真是好樣的。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能氣定神閑，作壁上觀？

還有李出雲，你莫名其妙地上前搭什麽話？家裏老婆打了人，你怎麽一個屁都不放？！

這時，請如意來幫忙的那嬷嬷才戰戰兢兢地開口，道：“這姑娘的确是個好心腸的……”

那李大奶奶瞪了她一眼，到底面子挂不住，對張小晚笑道：“蕭夫人，我這媳婦是個沒眼界的，還望你原諒則個。”到底那趙氏的臉也丢了，現在卻不能讓張小晚傷了整個李府的面子。

張小晚哼了一聲，道：“夫人一詞不敢當，說起來，李大奶奶還是小晚的長輩，又對小晚有恩。小晚豈不知李大奶奶的為人？只是，女兒家的容貌重要，少奶奶打人打臉，是否太過分了？再者女兒家的名聲何其重要，少奶奶不問個明白，就胡亂誣陷人。李少爺是爺們，自然沒什麽，我這如意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姑娘，清清白白，都是爹媽生的，沒的被人這般說。若我這如意再想不開一點，或者我稍微晚點趕來，我這如意豈不是要被他們活活逼死？！”

說到這裏就嚴重了……怎麽樣也沒逼死人這麽嚴重吧……

趙氏張着一張猩紅的嘴巴，震驚地看着前後變化地完全像是兩個人般的張小晚……

那李出雲自知是自己娘子做錯了，何況，如意懷裏的那個鴛鴦珮……李出雲心思複雜，對如意又有着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就如當初進城的時候，見到如意，只覺得十分的面善。

他最先對如意作揖道：“在下這廂給小娘子賠罪了。”

如意連忙側過身，道：“不敢。”

當家的爺們都道歉了，那趙氏卻一臉“人就算被我打了那也是她活該”的樣子，看的連李出雲都皺起了眉頭。李大奶奶清咳一聲，到底自家兒子，堂堂探花，巡鹽禦史，又是李家的大少爺，這般低聲下氣卻是對着一個丫鬟道歉，心中已覺得張小晚也該見好就收了，道：“蕭夫人，你看……”

張小晚只看着如意，見她是一臉的哀求，兩手拉着她的衣角，竟生生地忍下了怒火。笑道：“這一巴掌是李大人打的？”

所有人都立刻看向趙氏，卻見她仍是那副臭德行，幹脆都不去理她了。

……

“今天是什麽日子？岫哥兒的婚禮！這小娘子是什麽人？侯府夫人的丫鬟！你也實在太不分輕重了！這便與你那表妹一起去柴房面壁思過幾天吧！……蕭夫人，我們去前堂吧。”李大奶奶對那個白癡般的兒媳已經沒了想法，又覺得張小晚實在陰陽怪氣，偏偏還有個侯爺夫人的身份在，她以前是覺得她不受寵不想結交，現在是覺得這人惹不起……還是敬而遠之吧。

“好啊。”張小晚随口應了句，顯然不滿意，可如意在她身邊輕輕一拉她的袖子，她也知道如意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便淡淡地息事寧人了。

事後，張小晚才知道原來如意和趙氏還有那麽一層關系。

“當時就想着給你出氣，讓你難做了。”

如意一愣，道：“沒有。其實，我們本來也沒那麽好的。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娘死了一個月，她娘就進門了。我真的不喜歡她們。”

張小晚詫異如意這麽想，如意卻忽然明白了張小晚的意思，唇角一彎，道：“奴婢是怕給您惹了麻煩。這是李府的婚宴，您是來李府賀喜的客人。何況，還有老夫人在，若真的和他們起了争執，不說白雲城的人會如何想您，怕是老夫人也不會輕易罷休。您這麽護着我，可知同樣的，奴婢寧可受了那一巴掌，也不願意看到您再受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