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直播間

商恬根本沒有接觸過直播這種新鮮事物。

之前的生活單一無趣，除了在劇組裏忙忙碌碌地拍戲，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挂水躺屍。

因為要遵醫囑卧床靜養，手機電腦都被沒收了，唯一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事情就是趁着無人看管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折騰一個老掉牙的游戲機，通過搖杆和幾個按鈕在虛拟世界裏大展拳腳，将那些不太靈敏的npc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少年人玩心本就大，經常玩着玩着就把醫囑忘到腦後了，有一次商恬正玩得熱血沸騰，光着兩只腳丫子就跳到了地板上，學着游戲裏面的人物沖着空氣一頓拳打腳踢，沒成想正好被來查房的陸時安抓了個正着。

成為醫生的陸時安還是小時候那副樣子，一本正經，不茍言笑，他盯着商恬那雙因為沒穿襪子而凍得發青的腳，臉色臭得一批。

後來......好像是又被他訓了。

商恬晃了晃腦袋，發現自己對于過去的事情記不太清了，就連陸時安那個讨厭鬼長什麽樣子都忘光了。

“寶貝兒，怎麽看見我就開始發呆啊，”少年一屁股坐到了商恬身邊，自來熟地摟住了商恬的肩膀，“看在你這麽好看的份兒上，允許你和我擁有百萬人氣的直播間觀衆打個招呼!”

商恬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看到左上角那不到四位數的直播間觀看人數，嘴角抽了抽。

“你哪位？”商恬的肚子還沒有太飽，完全沒有和陌生人閑聊的興趣，“我和你很熟嗎？”

少年立馬哭喪着臉，一頭淺栗色卷毛滿頭亂飛：“好啦商恬寶貝兒！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就算氣我上次吃飯的時候沒有買單，也不用裝作不認識我吧！”

商恬敷衍地搜尋了一下記憶，并沒有找到關于此人的那部分。

不過根據少年所說，這人應該與原主有過一飯之緣。

“哇你們這些個負心漢！看見比我好看的人就立馬變心了！”

少年扯着嗓子繼續嚷嚷，但鏡頭還是堅定地沖着商恬，“我告訴你們哦，帥哥可不是白看的，該怎麽做還用我提醒嗎？诶對對對，快艇輪船流星雨刷起來呀！”

商恬略顯不耐煩的神色一頓，來了點興趣。

他雖然沒有親自直播過，但也聽說過直播間的觀衆可以刷禮物表示支持，看眼下這架勢，這人是在用自己的美貌賺錢？

他蹙着眉看向少年的手機屏幕，雖然心裏好奇得猶如貓撓，但表面上還是要做出一副非常見過世面的樣子。

[卧槽卧槽卧槽美人兒看過來了！！]

[這種五官是真實存在的嗎！太他mua的精致了吧！麥子你美顏是不是開得太大了！]

[開個屁的美顏啊，沒看到麥子的鼻毛都能數清楚有幾根嗎！]

[謝麥子帶我們看神顏小哥哥！]

[表情好嚴肅哦，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呀]

[清冷小美人嗎！卧槽愛了愛了！]

[清冷個鬼哦，只有我發現了美人兒的唇角還沾着一點酸奶嗎？]

[我隔着屏幕都聞到他身上的奶味兒了哈哈哈哈]

商恬一頓，鎮定地把酸奶舔幹淨了。

[我擦舔唇角！這是我一個沒有刷禮物的過客能看得嗎？]

[ghsghsghs]

[感覺美人兒有點想翻臉]

[翻臉也好奶哦，想rua！]

[小哥哥不要在意那些老色批啦，他們只是不搞黃色會死而已]

彈幕雖然刷得飛快，但商恬還是一字不落地看了下來。

于是為了扭轉形象，他故作高深地抿起唇，将後背挺得筆直，試圖讓自己在視覺上更加偉岸。

然而彈幕還是一片的[美人兒美人兒美人兒就叫美人兒]

“謝謝小明同學打賞的清晨露珠，謝謝楚竹大大打賞的五棵松柏樹，謝謝singu打賞的一百株夢幻迷疊香！”少年終于将手機轉向自己，沖着鏡頭龇牙一笑，“那今天就直播到這啦，哥哥姐姐們我們明天見哦。”

直播結束，耳邊終于清靜了。

等到少年的嘴徹底閉上了，商恬若有所思地開口，“你這樣直播一晚上，能掙多少錢啊？”

少年想了想，神秘兮兮地伸了三根手指頭。

商恬回憶了一下直播間的人數，“三十塊？”

少年呆滞片刻，捂着心口癟着嘴巴道：“是三百塊啦。”

三百塊？

商恬眼睛一亮。

對于他這種飯都吃不起的窮鬼來說，三百塊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至少可以實現頓頓有肉吃的最低人生目标了。

而且直播來錢這麽容易，還不用進行體力勞動，這簡直是商恬夢寐以求的工作啊！

不就是直播嗎，商恬暗搓搓地想，我也會！

等熊哥結束工作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到商恬氣沖沖地将手機摔在了床上。

“怎麽了這是？”熊哥幫他撿起手機，一臉的莫名其妙，“誰招惹你了？”

商恬盤腿坐在床上，板着臉哼唧：“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認識了一新朋友，叫黎麥，他告訴我直播可以賺錢。”

熊哥對直播也不太了解：“哦，然後呢？”

然後商恬不想說了。

簡而言之就是丢人。

黎麥是個實打實的富二代，因為不學無術被他爸媽強迫出國留學，可他除了會說母語之外狗屁不會，出了國根本沒辦法生存，所以他仗着自己長了一張陽光正太臉，通過劇組面試成為了一個只有幾個鏡頭的小龍套。

這件事被黎麥的父母知道後，和傅白霜知道原主私自簽約娛樂公司的反應差不過，二話不說就凍結了他的銀行卡，想要通過這個辦法讓他知道社會險惡，回頭是岸，只有乖乖去國外弄個文憑才是人間正道。

黎麥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和原主一樣不肯和父母低頭，但光是靠着當龍套自然是吃不飽飯的，于是他和某直播平臺簽了約，從此開始了主播生涯。

他直播的內容并不是一成不變的，生活瑣事劇組日常都有，盡管黎麥樣貌算得上上乘，但觀衆看久了還是會有點膩，所以他在直播平臺裏一直不溫不火。

當商恬意外出現在黎麥直播間的時候，因為直播間流量一般，原主又是個娛樂圈十八線，所以短時間裏并沒有人認出他。可當他回了房間，按照黎麥教的自己開播之後，原主的那些粉絲就開始冒出來了。

[诶唷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家的小糊比嗎？]

[好久不見啊，嘴上的燎泡已經徹底好啦？]

[艹了我家小糊比終于還是落魄了是嗎？]

[要不是突然抽風看了一眼超話，我還不知道小糊比竟然幹直播了！]

[直播能掙幾個錢啊，想要還上違約金一百年夠不夠？]

[嗚嗚嗚嗚小糊比！媽媽想你！]

[兒子就要吃不起飯了，老母親的xun真是太痛了哈哈哈哈]

看着人數越來越多的直播間人數，商恬就覺得離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黎麥直播間的觀衆都是什麽人間小天使啊，一口一個小哥哥小美人兒的叫，可到了自己的直播間，這幫觀衆只會陰陽怪氣地喊自己小糊比！

商恬氣得連刷了多少禮物都沒看，直接把手機摔在了床上，讓觀衆與雪白的床單面面相觑去了。

不明所以的熊哥直接撈起商恬的手機自己看，只看了幾眼就從彈幕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笑得滿身肥肉亂顫。

商恬更惱了，抱着水杯“噸噸噸”地灌涼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啦，別生氣了，你的直播間今天第一天營業，怎麽能尥蹶子呢，”熊哥把手機立在餐桌上，從玄關拿來幾個裝着甜點的小餐盒，“我回來的時候又幫你帶了點宵夜，吃不吃？”

商恬冷飕飕地看了一眼還在直播的手機，雖然很想霸氣地摔門離去，可是身為打工人/吃貨/財迷，他還是非常能屈能伸地坐到了餐桌前。

眼睛也不看彈幕了，面無表情地打開餐盒吃了起來。

“觀衆朋友們，小恬給大家直播一個吃宵夜！”主播正在生悶氣，熊哥只好來打個圓場，“開播第一天，感謝刷禮物的朋友！”

刷禮物的音效此起彼伏，但熟悉直播的人都知道，都是一些價值五毛一塊的花花草草罷了。

但無論禮物貴賤，至少讓這個新建立的直播間熱鬧了起來。

“謝謝大魚兄弟刷得五捧油菜花，”熊哥飛快地get到了直播的妙處，賣力吆喝起來，“謝謝ki的十支含羞草！诶呦破費啦哈哈哈。”

商恬繼續面無表情，不過在清甜爽口的小點心面前，他的壞心情還是收斂了一點點。

不知道觀衆是何感想，反正商恬在這一刻終于到了賺錢的艱辛，他用美食催眠自己做一個不悲不喜的賺錢機器就好，彈幕裏那些壞人再哔哔也不應該氣到自己才對。

“叮咚——”突然響起一陣特殊的音效，像是岩壁上的小石子偶然掉落在山澗的潭水中，激起的清脆聲響仿佛某種信號般，自然萬物瞬間複蘇，草木破土而出。

商恬一臉懵地擡頭，就看到手機屏幕被滿眼的嫩綠鋪滿，各樣的植物枝繁葉茂，在它們的葉片上，剔透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着微光，仔細看去，還會發現叢林深處有一只雪白的鹿。

[卧槽卧槽卧槽是哪位爸爸打賞了整個植物園？]

[小糊比竟然還有這麽有錢的粉絲？]

[不敢相信，這位0923是何方神聖？！]

[艹了我兒子何德何能啊，他配得上一個植物園嗎？]

[那必須不配啊哈哈哈哈]

[這位大佬真是人傻錢多！不會是小糊比請的托兒吧？]

[笑死，他根本沒有錢請托兒哈哈哈哈]

商恬沒有來得及和彈幕掐架，因為一旁的熊哥興高采烈地用口型告訴他，一整個植物園的價值是——一萬人民幣！

黎麥一個晚上掙三百，自己直播了不到半小時掙了一萬。

好家夥，這是什麽水平？

商恬的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天，孟澤懸問商恬：五百億和我，你選哪個？

商恬毫不猶豫：那必須是老公哇！

孟澤懸心裏一喜。

商恬：因為你不止有五百億！

孟澤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