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就不信治不了你

沈臨自幼便耳聰目明,再加上長年修煉的功法有助于五感,李羨魚的輕笑自然瞞不過他,這也是方才李羨魚未瞧見他,他卻瞧見了李羨魚的原因。

沈臨雖然板着張臉看劍譜,但在翻看時,嘴角仍是不自知地往上揚了揚。

沈臨輕咳一聲,面上恢複無波,他看向李羨魚:“今日先教你認識劍譜,複習基礎的劍式,明日再開始練基本功。”

李羨魚走到他身旁:“好哇,謝謝夫君!”

她刻意加重了夫君兩個字。

沈臨也不再糾正,随她去了。

四本劍譜當中,有一本是基本的練劍招式,另還有一本是一整套劍舞,剩下兩本中,有一本名叫白虹貫日的劍法,就是前世原身殺了靖武侯用的劍法。

李羨魚對這些一無所知,沈臨卻是清楚的。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狀,只拿了那本基礎劍式的打開,随便翻看了一下便合上,語句簡練:“開始吧。”

“第一式,先練站樁。”

“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沉肩墜肘......氣落丹田。”

可能因為李羨魚基礎還在,這些動作在沈臨指點下輕而易舉便做了出來,且還堅持了許久。

“第三式,刺劍,屈肘上提至腰間,立劍上刺、平刺......反刺......”

前面幾招還好,李羨魚輕而易舉便使出來,可在反刺上卻犯了難,忍不住握着劍跑到沈臨跟前:“夫君,這反刺是如何刺?”

沈臨握住她手腕,帶着她走勢發力,身下的輪椅心随意動,“下盤紮穩,腰部催發勁力,手勢回旋,一探即收......”

他的身體靠得很近,身上傳來一股極清極淡的冷香。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一握便将她整個手腕握住。

李羨魚心不在焉地跟他做完一連貫的動作。

沈臨松開她的手腕:“可記住了?”

李羨魚誠實地搖搖頭:“沒。”

沈臨便帶着她又做了一遍,“可記住了?”

李羨魚眼睛彎彎:“記住了,夫君。”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裏......

“夫君,這探刺是如何刺?”

“夫君,這撩劍是如何撩?”

“夫君,這右前臂內旋是如何做?”

“夫君......”

即使有些劍式,李羨魚稍一領會便能自然使出的,她也佯裝不知。

幾次三番下來,沈臨在又一次教完她一套動作後,便收了手,氣定神閑看着她。

李羨魚一個轉頭,恰恰就對上他的視線,她忍住摸鼻子的沖動:“夫君,怎,怎麽了嗎?”

沈臨一雙鳳眼微微彎起,似笑非笑:“夫人似乎別有居心?”

李羨魚的身體頓時挺得筆直,眼睛眨得飛快:“我哪有什麽居心?夫君定是想錯了。”

接下來李羨魚總算收斂些了,但時常還是會有不會做的動作、或者動作不夠标準。

一個多時辰下來李羨魚才把簡單些的劍式學完,複雜些的都還沒學。作為一個有武功底子的人來說,效率确實有些慢。

不過運動量一多,飯量就得增加。李羨魚的飯量比平時增加了不說,下午去給沈臨送點心時,還蹭了個半飽。總之一天下來,李羨魚表示,這日子過得頗為舒心。

就不信她日日和沈臨相處,幾個月內好感度還到不了40!

而且......李羨魚暗搓搓地想:沈臨作為一個有潔癖的人,卻并沒有排斥和她的身體接觸,這是不是正說明,沈臨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然而第二天清晨,李羨魚在看到沈臨身側豎着的一根細竹竿時,簡直目瞪口呆:“夫君,這是?”

該不會是像她想的那樣吧?!

沈臨:“夫人有些動作還不算标準,應當是原先留下來的遺症,有根竹竿方便糾正些。”

李羨魚:“???”

接下來的訓練裏,李羨魚動作标準了許多。

即使是有些複雜的劍招,她也是一學便會,一做就對。

不過原身也有沒學到位的劍招,在李羨魚兩次沒施展好同一招劍式時,餘光裏就瞥見沈臨拿起了身側的竹竿。

李羨魚:“......”

不知道她現在施展輕功逃走還來不來得及。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

竹竿輕輕将她的手肘擡高往前送了一點。

沈臨的力道掌握得極好,既能糾正她的姿勢,也不會讓她有一丁點的不适。

一個多時辰下來,李羨魚不僅将所有的基本劍式練了一遍,還練了一遍武術和輕功的基本功。

比之昨天,今天可以算是大汗淋漓。

滿面微笑的李羨魚:今天真是充實的一天。”

轉眼間就是四五天過去,在又一次李羨魚給沈臨送點心回來後,紅梅有些坐不住了。

自那日在院中見過沈愉,她心中便像被一根勾子給勾住,時不時便要勾起來回想,心內的躁動也有些抑制不住。

可偏偏,侯夫人和曹嬷嬷讓她少去明松院,除非有異狀。

紅梅自認為還算聰明,也明白一個道理:一個沒有用處的眼線,日後又怎麽可能得到重賞呢?她深知,唯有拿到主子的有用消息,她才能被侯夫人重用。

然而這幾天她天天觀察,李羨魚都有灑藥粉,她便沒有了去明松院的理由。

因此,李羨魚越是開心,紅梅心裏便越是膈應。

看着李羨魚嘴角明媚的笑,紅梅近乎惡毒地想:“且就讓你笑罷,就不信二公子還會光明正大地娶一個破鞋。”

紅梅的視線不經意又從李羨上溫柔的眉眼上滑過。

從一個世子夫人變成一個見不得光的破鞋,又有什麽好高興的。

想到這裏,紅梅腦中靈光一閃,忽然便察覺有些不對勁。

以己度人,倘若是她給世子下毒藥,以便日後能和二公子在一起,那她必然每日都期盼着世子能早些死,又怎麽可能每次從世子那回來,眉梢眼角都沁着笑意呢?

便是沒有證據,紅梅都想找出證據,更何況有了這個新發現。

紅梅當下便覺得有些熱血沸騰,她收斂了心神,又暗自觀察了兩天,發現主子的神情一直都是平和或者帶笑的,尤其是每日清晨練武歸來以及送點心回來。雖然主子有時會強壓了笑意,但眉梢眼角的溫柔風情卻是騙不了人的。

主子似乎,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然而除此之外,別的發現卻是沒有了。

紅梅心裏暗暗焦急。

在又一次看見主子灑藥粉後,紅梅頗有些沮喪。

那香囊的顏色紋路,和曹嬷嬷同她描述的一模一樣。

但她又實在想立功,這一日下午并未當值,她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離明松院不遠的地方。

紅梅躊躇徘徊了一陣,待看見那個秋枝突然出了院門,視線還掃過她這邊時,紅梅不由吓了一跳,慌忙便要往回走。

才走幾步,一道明藍色身影映入眼簾,紅梅擡頭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沈愉的那張俊臉。

她不由又驚又喜,羞澀低下頭,退至一邊行禮:“見過二公子。”

沈愉見慣了這些看到他或臉紅或谄媚的丫鬟,但他一貫是以謙和儒雅的面目示人,當下點了一下頭應付過去,待走過那丫鬟身側,他卻是忽然想起,這丫頭貌似是李羨魚的貼身丫鬟。

他本欲以退為進,吊李羨魚幾日,畢竟前幾次都是他找她。

未曾想這丫頭竟然數日都不來找自己。

沈愉心中起念,便又退了回去,打量那羞答答的丫鬟,出聲詢問:“你可是世子夫人身邊的丫鬟?”

紅梅忙回道:“回二公子,我正是世子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紅梅。”

沈愉點了點頭,又問:“你來此處作甚?世子夫人呢?”

紅梅:“回二公子,世子夫人還在午睡。”

“還在午睡?那你跑這來做什麽?趕快回去服侍你家主子吧。”沈愉說完,便往前頭去。

眼見好不容易碰到的見面機會就要流失,紅梅忙道:“二公子,我其實是有事情來禀報侯夫人。”

“哦?”沈愉側頭挑了挑眉:“原來是你啊。”

沒想到二公子竟然知道自己,紅梅忙點頭:“回二公子,正是奴婢。”

沈愉眸光掃了眼四周,見周圍沒什麽人,語氣還算溫和:“你若有什麽事便跟我一起進去,別被人發現了。”

紅梅喜上眉梢,立即“哎”一聲,跟在沈愉身後一起進去了。

明松院的下人們都被嚴厲叮囑過,紅梅跟着二公子一起進來也沒引起什麽漣漪,只除了挑簾的秋枝暗地裏剜了紅梅一眼。

待廳中下人遣去,邱素心和沈愉端坐在前,紅梅跪在中央。

邱素心将茶往沈愉那邊遞了些,問道:“近幾日如何了?”

紅梅低着頭,腦中閃過數個念頭,最後嘴中答道:“回侯夫人和世子,近日,近日世子夫人都有放藥粉。”

“那你來報什麽?”邱素心将茶碗往桌上一頓,頗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讓你有異狀才來報嗎?”

她兒子好不容易來和她聊聊天,還要被這賤婢耽誤時間。

紅梅登時一吓,見沈愉面上也有些不高興,頭忙磕下去:“回侯夫人和世子,奴婢還有其它發現。”

曹嬷嬷看了眼邱素心的臉色,道:“有你還不快說?”

紅梅忙回禀:“奴婢發現,世子夫人每次從世子書房出來,面上都是帶笑的。”

紅梅邊說,邊擡眼看去,三人皆對她所說的事情沒什麽反應。

紅梅心知,今日自己若是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必定會讓二公子和侯夫人不快。

于是,她心一橫,大聲道:“回侯夫人和二公子,奴婢發現......發現世子夫人灑藥粉的香囊紋路與曹嬷嬷所說的不一樣。”

既然話已出口,斷沒有回頭的道理,紅梅一口氣道:“雖然兩個香囊都是金色的,但是世子夫人所用的香囊底部還繡了綠色藤蔓。”

此話一出,室內頓時一靜。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李羨魚只是給毒藥換了個香囊,還有一種便是,李羨魚不但給毒藥掉了包,而且還懷疑自己的丫鬟裏有奸細,故意做樣子給他們看。

邱素心眼中頓生陰暗:“你可看清楚了?什麽時候的事?”

紅梅道:“回侯夫人,奴婢第一次就發現了,只是......只是世子夫人畢竟是奴婢從前的主子......”

邱素心猛然一拍桌子,聲響震耳,怒氣沖沖:“這種事你竟敢隐瞞不報?那些賞賜都喂了狗不成?”

邱素心拉攏紅梅第一天,就給了她不菲的好處。

沈愉面上沒什麽表情,伸手攔住怒氣沖沖的邱素心,問道:“你所說可是句句屬實?”

紅梅咬了咬唇,腦中念頭快速閃過:若是侯夫人找主子對質,主子必然會知道侯夫人安插自己這個眼線在她身邊,所以侯夫人不可能找主子對質。

于是紅梅堅定地答:“回侯夫人和二公子,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邱素心氣得不輕,“前些日子她裝得那樣好,差點連我都騙過去了。”

沈愉眼眸微眯,卻是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過了一會兒,他似想起什麽,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藥包,對紅梅道:“紅梅,你起來,這個你且收着。”

紅梅聞言,知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話,當下起身過去将藥包接在手中。

“這是一包劇毒藥粉,你找機會塗在世子夫人送給世子的食盒中。”

紅梅當下犯了難:“二公子,世子夫人全程都在場,奴婢恐怕沒什麽機會下毒......”

沈愉道:“所以我才只給了你一包。”

他略略傾身,盯緊紅梅:“她既做樣子下毒,必然懷疑你們其中一個是眼線。那慢性/毒藥粉遇湯需過片刻才化開,你找個她給湯下毒的機會,光明正大地拿過食盒去看湯色,她只會以為你是檢查毒藥,不會阻攔你。記住,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所以,務必把握住。”

紅梅捏了捏手中的藥包,有些猶豫:“二公子,這毒藥......”

萬一把世子毒死了,她能逃脫嗎?

沈愉神情安撫:“放心,我會護着你。”

紅梅總算安心,沈愉又說了幾句話,算是徹底穩住她,這才讓她退下了。

邱素心搞不懂沈愉的做法,方才一直想插話,被沈愉的眼神給安撫住才沒問。

此刻等人走了,不由急道:“你怎的突然這樣心急?要是他現在突然中毒死了,沈公棠一定會徹查,我們恐怕都讨不了好。”。

沈愉這時卻是有些高深莫測起來:“娘,你以為,方才那丫鬟的話就一定可信嗎?”

邱素心眉頭一緊:“什麽意思?”

沈愉道:“我當初救下那高人共給了我兩包藥,一包就是那慢性/毒藥,還有一包就是剛才那藥包,那藥包性極寒,若是單獨下,便是牛吃了都要拉肚子;若是和那慢性/毒藥混合了,以毒攻毒,卻是沒什麽症狀。”

“所以,娘。”沈愉眼睛微眯,笑得陰險:“李羨魚有沒有給毒藥掉包,端看沈臨會不會拉肚子。”

邱素心聞言,略想了想,不由贊道:“我兒好計謀,短短幾瞬,竟就想出這麽個法子。”

沈愉頗為得意,算是默認了他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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