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去⑥溜
褚花蓓看到李一然從宿舍窗戶前經過,于是急急忙忙的穿好了鞋子跟了出去,想到頭天因為自己的無心之失帶給他的‘創傷’,心裏總是過意不去,應該跟他好好道個歉,而且這會兒寝室裏的冷氣也越來越少,幾個人待着悶悶的,她也想出去透透氣。
“蓓蓓你去哪兒?”刑月尋看到褚花蓓要開門的時候問了一句。三伏天停電沒空調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雖然她們一直把門和窗戶緊閉,可是還是慢慢的熱了起來。
“出去一下,有事兒麽?”
“蓓蓓……你順便看看,怎麽線路還沒修好……”刑月尋整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動都不願意動一下。褚花蓓也很無奈,她們現在住的這裏是學校的招待所,一棟二層小樓,就只有她們幾個女生住着,配電箱就在她們寝室隔壁,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去看看……點頭答應了之後,褚花蓓出了宿舍。轉頭看向之前李一然走的方向,已經完全不見了人影,想着也許是李一然在修線路,應該是有事離開了,一會兒還會回來的,于是褚花蓓調頭往配電箱那邊走去。
放配電箱的地方是個小走廊,本來就比較暗,因為停電的關系,看起來更加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有個人偏着頭夾着手電筒站在梯子上正在維修線路。
褚花蓓覺得有點奇怪,整頓電路的人不是李一然?這麽想着,忍不住朝對方走過去了幾步。一不小心就踢到了地上的幾圈鐵絲。
聽到身後的聲音,肅訣以為是李一然上廁所回來了,他本來就着急快點把線路修好,擔心小姑娘指不定這會兒也熱得受不住,結果李一然還玩間歇性尿遁,于是把夾着的手電筒取下來往身後一遞,語氣雖然和平時一樣沒什麽起伏,但是卻夾雜着一股怒氣,“拿着!給我照着!”
褚花蓓一抖,這聲音讓她一下就認出跟前的背影是肅訣了,可是她這陣子從來沒有聽過肅訣這樣的語氣,要說有什麽區別吧,跟平時似乎也沒什麽不同,還是波瀾不驚的調子,可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他在生氣,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心裏估計着是這麽大熱天的還要來為她們修電路才影響了他的心情,于是乖乖的走上去幾步把手電筒接過來給他照好。
“右邊一點。”
“……”肅訣盯着那道往左邊飄去的燈光,停下手上的動作,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手掌狠狠的往右側牆上一拍,“這邊是右邊!!”他就不知道李一然這個左右不分的蠢材是怎麽長這麽大的,要不是知道隔壁就是小姑娘的宿舍,他早就動手教他分左拳頭右拳頭了。
褚花蓓都快哭了,她确實是左右不分的,小學數學教小數點的時候,她全部都搞反方向,跳團體操的時候出過同手同腳,後來她媽跟她說‘拿筷子的是右手’,她才分得清,可是剛才被肅訣的語氣唬到了,又給吓成了小學生,手忙腳亂的把光線給肅訣調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把地上的鐵絲剪一段弄好了給我。”
聽到肅訣的吩咐,褚花蓓趕緊低頭看着腳邊的幾圈鐵絲,然後蹲下身子剪了一段,又想到肅訣說的‘弄好了’幾個字,于是看了一下幾圈鐵絲的形狀,深思熟慮之後靈機一動,把鐵絲盤成了蚊香,‘弄好了’之後遞給了肅訣。
“……把這個吃了,然後給我剪那圈粗、鐵、絲!”肅訣一字一頓,将手裏的‘蚊香’往身後一扔,就聽到了一聲“哎喲——”
鐵絲落到了褚花蓓的頭頂,小姑娘下意識的發出了聲音,然後捂住了頭頂,站在梯子上的肅訣身子一僵,都來不及好好下來,直接左腳右腳往梯子兩側一夾,順着哧溜一下滑到了地面,急匆匆的就轉身走到褚花蓓跟前,“打着你了?打着哪兒了?頭?手拿開我看看!”
褚花蓓低着頭把手放下,就看到‘蚊香’纏在她的頭頂,像根呆毛一樣的杵着。肅訣拿過她手裏的手電筒,又偏着頭夾住,然後一點一點的給她捋着鐵絲上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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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花蓓的臉有點燙,她能清晰的聞到肅訣身上的氣息,兩個人就這麽很近的站在一起,也不說話,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肅訣的手指偶爾會碰到她的頭皮,她就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手電筒的光從上方照射下來,她能很清楚的看到肅訣已經完全汗濕的白色背心,整個都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胸口和腹部的肌肉都被勾勒得無比清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帶動着圍繞着她的男性氣息愈加明顯。明明是高大精健的男生,整理着她頭頂的發絲的時候,卻意外的輕柔。
“……我不知道是你,”肅訣取下鐵絲之後退開了一步,終于覺得一直萦繞在鼻尖的甜膩氣味少了一些,快要忍不住對小姑娘做些什麽的念頭才堪堪忍住,“我以為是李一然。你怎麽出來了?這麽熱,回屋去吧。”
“我就是來看看什麽時候能修好。而且外面雖然熱,但是空氣好些……”
“鐵絲換了就好了。”肅訣用胳膊揩了一下臉頰邊的汗水,他之前不知道小姑娘這邊停電,等到他知道一幫男生過來折騰了那麽久連保險絲都不會換之後才一路跑過來,也是熱得不行。
“我幫你弄鐵絲,手電筒也給我吧。”褚花蓓朝肅訣伸出手,肅訣也沒說什麽,把手電筒交給她,然後爬上梯子扭頭看着她,就看到小姑娘果然剪了一截粗鐵絲,然後興高采烈的又盤了一圈‘蚊香’給他獻寶似的遞了過來。肅訣接過來說了一句謝謝,轉身用身子擋住小姑娘的視線,把鐵絲捋平了換到了保險上。然後一推電閘,就聽到隔壁女生們的歡呼聲。
從梯子上退下來,肅訣開始收拾工具,都收拾好之後卻發現小姑娘還沒走,“怎麽了?頭頂是不是傷着了?”
“沒有,沒有,”褚花蓓搖搖頭,“謝謝教官,這麽熱,還要你來幫我們弄電線……謝謝你。”
“……沒事,回屋去吧。吃了午飯我在樓下等你,還有,記得宿舍是在左邊。”
看着小姑娘紅着臉離開,肅訣覺得‘左右不分’的小姑娘真是可愛死了。
午飯後,褚花蓓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宿舍。她已經給許哲請好了假,下午要出校去買些東西,學校裏本身也是有超市的,然而這裏是男校,雖然什麽都有,甚至安全套都有,可就是沒有衛生巾……她還記得當時很尴尬的給許校長說出校理由時的窘迫,許哲畢竟是為人父為人夫的了,并沒有覺得這事兒有什麽不好開口的,不過他擔心的卻是小姑娘出行的不方便,這裏雖然校門口就有公交站臺,可是颠簸到城裏差不多要四十來分鐘,讓褚花蓓一個人出去他不放心。褚花蓓其實也不願意一個人出去的,女生連上廁所都喜歡約着一起去,又更何況是買東西?可是其他的女生都嫌棄天熱,不樂意出門,別人的經期又都過了,完全沒有姨媽巾的需求,只剩下這幾天感覺肚子不太舒服又悲劇的發現沒帶上‘姨媽’的她……
許哲想了想,最終把肅訣叫了過來,讓他陪着一起去買東西。在許哲的心裏,肅訣是全校最靠譜的男生,這幾天訓練下來,相信他和女生們也比較了解了,而且有他跟着,路上有什麽突發情況也有個照應,再說,男人總要成家立業的,肅訣長這麽大,除了這幾天,就沒怎麽近距離接觸過妹子,他對這事兒也該上點心了,看着小姑娘就挺好的,雖然不可能讓肅訣高攀她的家世,可是慢慢的接觸這樣軟萌的妹子讓他打開心扉也是挺好的。褚花蓓完全不知道許哲的打算,從心底裏也不想麻煩肅訣,可是無奈自己不認識路,許校長怎麽安排她也只有認了。
走下樓梯,一眼就看到已經站在樓下等待她的肅訣。“教官,等很久了嗎?”
肅訣搖搖頭,然後手上一動,撐開傘,擋住了小姑娘頭頂的烈日。
褚花蓓并沒有夏天遮陽的習慣,可是不得不說,肅訣的動作讓她覺得挺意外的,人就是這樣,你自己不願意或者懶得做的事,有時候別人為你做了,你在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還會覺得很暖心。
“謝謝教官。”
“恩。”肅訣低頭看了小姑娘一眼,他不喜歡遮陽,軍校訓練時也沒有遮陽一說,可是他覺得小姑娘白白淨淨的,放在太陽底下被曬化了可怎麽辦,所以他總是在職責範圍內最大的為小姑娘謀福利,比如站軍姿的時候給她戴一頂帽子,又比如這會兒,給她擋一下太陽。
肅訣并不是多話的人,和褚花蓓安安靜靜杵在公交站臺等了将近一刻鐘才等到了公交車,跟在褚花蓓的身後上了車,空蕩蕩的車上座位很多,卻非要等到褚花蓓找好了位置坐下才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
這一截的路況都不怎麽好,來軍校的時候褚花蓓是家裏的司機開着越野送來的,這會兒換到公交車,一下就颠得想吐了,偏偏還一直推不開窗戶。肅訣看到後趕緊伸手拉了一下窗戶,開了一條縫隙。迎面吹來的風讓褚花蓓稍微好受了些。
“不舒服?”肅訣看着小姑娘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色問到,“要下車嗎?”
“不用,不用,”褚花蓓搖搖頭,順了順胸口,“這會兒好多了,剛才有些難受。”
肅訣聽了沒再說話,但是神情不太好看,每隔半分鐘就要轉頭看一下褚花蓓的模樣,即使她的臉色比之前是好了一些也沒有讓他徹底放心下來。
車子大約開了五站之後,路已經不再那麽颠簸,車上的乘客也多了起來,座位很快就滿了,褚花蓓一直面向窗戶吹着風,并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換了人,等到她回頭的時候才發現,肅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身把座位讓給了一位老年人。
尊老愛幼是對的,可是褚花蓓知道這一路還遠着呢,這樣的話,肅訣要站好久。看着對方筆挺的身姿,雖然知道肅訣平時就是站個軍姿也不止這麽點時間,可是心裏卻還是冒出有些意味不明的悶悶不樂,兩人四目相交的時候,肅訣依舊面無表情,也沒有說話,但是卻伸手揉了一下褚花蓓的頭頂,眼神和動作都極其溫柔。
褚花蓓覺得頭頂掌心的溫度有些燙人,也不是沒人這麽揉過她的頭發,可是像這一刻這樣,讓她有些犯迷糊的感覺不同,她看着肅訣的模樣有些發愣,猶如之前鬼使神差的摸了肅訣的腹肌一樣,又再一次②②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出一句話,“要坐腿麽……?”
小姑娘傻乎乎的一句話讓車上的人都偷笑着看了過來,肅訣卻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腰一彎,一手摟過小姑娘的背,一手挽過她的腿彎,就這麽把她抱了起來,然後上前幾步坐在了座位上,将小姑娘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一氣呵成的動作讓褚花蓓怔住了,回過神來的時候,臉已經早就紅透,她穿着短裙,屁屁下面是對方結實的大腿,薄薄的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她想要站起來的,可是摟在她腰上的手很緊,于是她只能渾身僵硬的把目光飄向別處。這種感覺很奇怪,正常來說要是別的男人對她做這種事,她肯定一個巴掌就打過去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肅訣的接觸每一次都更親近的關系,雖然理智上是覺得這樣不太好,想要起身離開,可是……也就只是想、要、而已,連實際的掙紮都沒有……口不嫌體正直的小姑娘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之中。
幾十分鐘之後,肅訣撓了撓褚花蓓的臉,将她從睡夢裏喊醒,“還有一站就到了。”
“……哦……哦……”對于自己不知不覺趴在對方肩膀睡着了的行為有些不好意思,褚花蓓有些抱歉的伸手到肅訣的脖子邊,将因為自己的關系而變得皺皺的領口為他整理好。然而乘客們都用一副‘真是恩愛的小兩口’的目光看着她算是怎麽回事?!
下車後步行了幾分鐘,褚花蓓跟着肅訣進了超市。肅訣并不知道小姑娘要買什麽,所以進來之後就一直站在旁邊等着她的動作。
褚花蓓踟蹰了一陣,“教官,你有想買的東西嗎?要不你去買你的,我買我的,然後我們一會兒在門口碰頭?”
肅訣聽了搖搖頭,“沒有,我跟着你。”
“……哦,”褚花蓓知道支不開肅訣了,沖到護理用品專區只想着快點買了就走,因為從肅訣進超市開始,就不斷有女性的目光飄過來盯着他瞧。其實她并沒有覺得男生陪女生買衛生巾有什麽問題,可前提條件至少得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在她心裏,兩人是教官和學生的關系,而且肅訣又高又帥的,杵在一堆女性用品貨架中間,怎麽看怎麽違和,偏偏他自己還并不這麽覺得。“……這麽多品種,有什麽區別?”
聽着肅訣一本正經的問話,褚花蓓想了一下,“長短的區別。”
“哦……那你用長的還是短的?”
“……長的……”褚花蓓的話剛說完,肅訣就抓了六包寫着加長夜用的衛生巾放進了購物籃。
“用不了這麽多!!”
“你的經期不是六天嗎?”肅訣低頭看着小姑娘,生理衛生他還是學過的,一般女性都是三至六天,他覺得買最多的天數用量比較穩妥。
褚花蓓拿出三包放回貨架。她确實是六天的時間,可是這一包有十片,六包就是六十片,她就前三天用量多一點,也不至于要用到一天一包吧,難道她要一小時換一次,讓整個白天都生活在等待換衛生巾之中嗎,還是說買這麽多,是要當飯吃?
“我用不到這麽多,再說,又不是在軍校長住的,用不完到時候走的時候帶着也不好放。”
褚花蓓的話讓肅訣瞬間沉默。他從小就是屬于情感缺失嚴重的那種人,對感情特別淡漠,從小到大,因為他的這個性格,再難聽的話他都聽過,可是他習慣了在自己的周圍豎起銅牆鐵壁,所以那些話傷不到他,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那些強迫他行乞的人才選擇對他拳腳相向,潛移默化之下,他的情感表達越來越少,他就一個人長久而又孤獨的活在自己築起的高牆之內,久而久之,愈加的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那麽蒼白無力。
可事實是,那些話傷不到他,是因為他不在意說話的人,然而當有一天,他放了一個人進了他的城,那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将成為瓦解他高牆的利刃。就像剛才那句話,其實小姑娘說的都是實話,可是卻讓他的心前所未有的難受。也許是這幾天的日子讓他太開心,他真的都忘了,她是要走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幾天的關系,他跟她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他怎麽就忘了,她是他絕對的驚喜,而他只是她糟糕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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