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響玉閣所願為何

穆逸凡的小嘴開始叭叭叭個不停,東問一嘴西問一句。

“你是怎麽用靈石佩傳音的?讓我也試試。”穆逸凡完全不避嫌,一屁股坐在了舒彩坐着的那個皮沙發的扶手上。

舒彩倒是很耐心,“傳音的時候,靈力注入時一長一短重複兩次就可以了。”舒彩一邊說一邊演示,鐵血的靈石佩也閃着銀色,接到了舒彩的傳音。

“哦!明白了明白了!”

穆逸凡把手伸到橘清平的浴袍裏翻找靈石佩,“平子哥,你靈石佩呢?”

“癢!別鬧,我給你、給你還不行?別把我眼鏡壓壞了。”

橘清平笑得眯起了眼睛,抓住了穆逸凡到處亂摸的爪子,本來就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的浴袍,被這一鬧弄得前襟微微敞開,露出與那斯文樣子不符的肌肉線條。

玄子楓借機又瞄了一眼鐵血,回憶一下剛剛泡溫泉時看清楚過的肌肉。

十四歲的橘清平雖然不能跟肌肉鹵蛋鐵血相比,但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人不可貌相啊。

反觀穆逸凡,十三歲的小子正在抽條,骨架還沒長開,妥妥小白斬雞一個。

拿走了橘清平的靈石佩,穆逸凡向裏面注入自己綠色的靈力。

“我看能不能給老爹老媽傳個音,讓他們送一點錢過來,我都要窮死了。”穆逸凡歪着身子、盤腿坐在橘清平身側的沙發扶手上,整個人上身半倚在沙發靠背、一半靠着橘清平。

“別試了,連不上的。”橘清平擡手把穆逸凡的浴袍下擺整理好,“靈具之間的傳音必須用同一套傳音陣。見習弟子的靈石佩,都是配的響玉閣專屬陣法。穆叔他們接不到。”

“啊?那怎麽辦!”穆逸凡的表情跟吃了一斤苦瓜一樣。

橘清平擡手摸了摸穆逸凡的頭,“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當流浪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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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平子哥。”穆逸凡笑嘻嘻地從沙發扶手上滑下來,整個人栽到橘清平身上,轉頭問舒彩,“蔬菜你還發現了什麽新功能也一并教我一下呗?”

“蔬你個大頭鬼菜,姐姐叫舒彩。‘舒展’的‘舒’,‘彩虹’的‘彩’。”舒彩在紅茶裏加了半杯牛奶,“想我教你可以,好好叫聲姐姐,我就教你。”

“彩鵝姐節……”穆逸凡嗲着嗓子,無比順滑地轉了好幾個彎。

“嘔……算了,算了,你饒過我,不要惡心我。”舒彩故意幹嘔了幾下,以示她對這個稱呼的拒絕。

不過舒彩還是很細致地把靈石佩的使用方法教給了大家。

面對毫無保留的舒彩,玄子楓不免有些擔心,只得暗示道:“這靈石佩倒是好玩,只是不知道明年,有多少人能獲得響玉閣的入閣選拔資格,多少人要黯然離去。要是被刷下來了,就沒得玩了。”

——這是一場競争,蔬菜姐姐您開個竅,謝謝。

然而舒彩的智商并沒有長在這裏,完全沒能察覺玄子楓話中有話。

“說什麽喪氣話?選拔還沒開始你怎麽就洩了氣?”舒彩還以為玄子楓是真的在為選拔擔憂,安慰着,“往年還有過見習弟子全員獲得入閣選拔資格的先例,你擔心什麽?”

“就是就是。”穆逸凡也來摻了一腳,“一個選拔資格,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有一年呢!”

鐵血擡手拍了拍玄子楓的肩,“不用擔心,你可以的。”

——?

玄子楓完全沒想到,這幫人的腦回路能是這個走向。

更加令玄子楓始料未及的是,就連橘清平也出言安慰了幾句。

“不要放棄,一年後會是什麽樣子,還不一定呢。”橘清平淡淡道。

順着這個氣氛,玄子楓只好笑着道:“謝謝你們,我感覺好多了。”

——終究是群蜜罐裏長大的孩子。

溫泉的流水聲中,衆人慢悠悠地聊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穆逸凡抻着懶腰,“你們有沒有想過,響玉閣為什麽要花這麽大的功夫,在見習弟子身上耗費一整年的時間和精力?這一點都不劃算啊。又為什麽要沒收所有人的行李?”

“依我看,響玉閣只是想給更多的人,一個拉平起跑線的機會。”橘清平擡手戳了戳穆逸凡的腦門兒,“給寒門子弟和馭靈師世家子弟,提供一個更為公平的競争機制。”

全員白手起家,學習一樣的課程。沒有任何外力的幹擾,全憑個人努力。

把玩着靈石佩,穆逸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是,響玉閣雖不按常理出牌,但絕對不會做無用功。”

舒彩用小湯匙攪着茶水,微微眯起眼睛,“還有一點。選拔資格的争取,沒有排名、沒有積分,通關的條件僅僅是還清欠款加不可違規,這是為何?”

“也許響玉閣并不想我們在這一階段,專注于怎麽把別人家的場子搞砸。”舒彩搖晃着杯底的茶,“說不定,他們更想看到的,是我們如何把自己的場子搞好,甚至如何一起把場子搞好。”

衆人都對舒彩的說法表示贊同。

——多麽天真而理想的想法。只可惜禁不起現實敲打。

玄子楓在心裏默默想着。

這幾個人或許是聰明的、天賦異禀的,但終究是群蜜罐裏長大的孩子,還不懂得世間險惡。

想到這裏,玄子楓的腦子忽然跟過電了一樣,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或許這麽多年,聆風堂從未成功地在響玉閣安插眼線,可能就是因為聆風堂的暗探不夠“傻”。

一團和氣的表象下,玄子楓的心裏突然有點亂。

按理說,玄子楓本應對這份天真不屑一顧,可他心底竟對這群人有一絲莫名的羨慕。

至于他在羨慕什麽,玄子楓自己也說不清楚。

有些心煩意亂的玄子楓不想沉浸在這種情緒中。他開始細細打量整個休息室,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當玄子楓的目光落在休息室閱讀區的書架上時,他突然眯起了眼睛。

看來今晚,他得找時間獨自來休息室一趟了。

日沉,抱玉城華燈初上。

靈石燈外的市坊窄巷內,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男子,撫摸着一只純黑的貓。他正準備将一張卷起的紙條,塞進貓咪脖子上的小匣子裏。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呼嘯而至,一根不過小拇指長的小釘子,将男子手中的字條釘在了地上。

黑貓瞬間逃離,隐沒在了黑暗裏。男子立刻翻身躲進了雜物箱子中,小巷雖狹窄、施展不開拳腳,但好在掩體不少,能夠隐藏身形。

“啪”!一聲小小的爆裂聲傳來。

男子尋聲看去。

方才那小釘子的釘尖有火|藥匣。此時,微量的火|藥已經炸燃,把紙條和木質釘子都燒了個幹淨。

“出來吧,我的任務不是要你的命。”一女聲幽幽傳來,“我只是來送客人出門的。”

男子并未現身,冷哼一聲,“這裏又不是銮钖匠造的後花園,為什麽要趕我出去?”

空氣中一片靜谧。

女子似乎并沒想到,剛出手,她的身份就已經被對方察覺。

不一會兒,那僞裝過的女聲再次響起,“聆風堂的弟子迷路了,誤入抱玉城,響玉閣自然要盡一下地主之誼。”

一陣爆鳴聲在男子身邊裂開,作為掩體的雜物箱盡數碎裂,露出了男子的身形。

頭戴皂紗帷帽的女子站在小巷中,帷帽寬檐下的黑色薄絹長到頸部,掩蓋住女子的面容。

女子道:“我來送客人出城。”

男子這才發現,這女子身形極為矮小,加上帷帽的高度也将将與他差不多。

“響玉閣沒人了嗎?讓銮钖匠造派一個小娃娃來?”

男子話音未落,一柄暗中飛來的利刃劃過頸側,淺淺地在男子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請客人出城。”

男子捂住微痛的脖子道:“好,我走就是。”

香風襲來,男子感到眼前一花,帷帽女子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後,擡手卸下了他右肩的關節。

“出了城自會放了你。”女子用特制的鐐铐,将男子的手鎖在背後,并收走了他腰間的靈石佩。

一條黑布蒙上了男子的眼睛。

“向前走,哪邊手疼就向哪邊轉。”女子的聲音近聽竟還是空靈飄忽的,顯然是用靈術掩蓋了真實的音色。

“行,遵命,我走還不成。”

男子聽從女子的要求在黑暗中行走着。

走了一會兒,男子搭話道:“姑娘的火木釘,用得很好啊。”

女子不接他的話,只是将那鐵鉗子一樣鎖住男子腕上穴道經脈的鐐铐,鎖得更緊。

“疼,不是送客嗎?怎麽能這麽粗暴呢?”

二人再無他言,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轉了幾個彎,過了幾道門,出城後又在郊外繞來繞去走了許久。

突然,帷帽女子感受到耳中一陣劇烈的耳鳴,令她頭暈目眩。

男子轉身暴起,臉上蒙眼的黑布借勢掉落,右腿借轉身之力淩空躍起,雄渾的靈力飛速凝聚,一記飛踢沖着女子的面門襲去。

多年習武的本能讓女子瞬間後退一步,以靈力護體避開了要害。但帷帽卻被這淩厲的一擊震得粉碎。

帷帽下,是一名短發的女孩,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面容還十分稚嫩但已是美人坯子,但眉目間自帶一股冰冷的寒氣,并未因男子淩厲的攻擊而露出慌張的神色。

寒刃出鞘,靈力将兵刃染成了滲人的紫紅。男子擡手将右肩的關節複位,獰笑着以左腳為軸,旋身揮舞兵刃。以他為圓心,兩丈內碗口粗細的樹幹,皆在一瞬間被齊齊砍下。

女孩身形暴退,勉強躲開了這一擊。

見對方勢頹,男子步步緊逼,幾乎是瞬間拉近了二人的距離,靈力在兵刃上蔓延出魔紋,來勢洶洶地向女孩襲來。

突然,男子脖頸一痛,驟然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正向前沖的男子順勢倒下,如滾地葫蘆般在地上翻了幾個滾。

頸間大動脈被暗镖割裂,迸發出的血液足有一米多高,随着男子滾動的身體,變成了舞蹈着的血噴泉。

不過一會兒,男子血液盡失,當場斃命。

女孩從暗處現身,自腰間的靈石佩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将裏面的液體倒在了聆風堂暗探的屍體上。

響玉閣,神木塾。

眼鏡男子道:“先生,聆風堂暗探不配合安排,對恩熙起了殺心。恩熙為了自保,只得将對方斬殺。”

“恩熙可有受傷?”先生放下筆,微微皺起眉頭。

“沒有。”

“情緒還穩定吧?”

眼鏡男子将一份校對好的文書,遞給先生,道:“恩熙有天地智靈,心境非常穩定,不必擔心她。”

“那就好。”先生點了點頭,微微閉眼揉了揉鼻梁的穴位,道:“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日的書稿差不多整理完了。”

“先生也早些休息。”

抱玉城內的百姓全然不知道這場厮殺。城內依然燈火通明、夜市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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